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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新身份

    自打鼎香楼出了那一桩子事后,生意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上门吃饭的客人少了,厨子却得了忙里偷闲的机会。

    入夜前下过雨,如今月亮出来,积满水的巷道仿佛铺了一层琉璃镜面,白花花的晃人眼。

    像往常一般,厨子拎着一条从厨房里顺出的火腿,打着酒嗝迈着醉步从鼎香楼的角门转了出来。

    一个鼎香楼的送货小子要杀陈东家的事情在整个端化门大街已经传开,好在东家还不知道那小子是自己找来的,否则自己这份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该死的丧门星,净会给老子惹事。”

    厨子嘴里嘟嘟囔囔骂了一句,心里却在寻思着今夜该去红袖招还是去映月楼。

    听说红袖招新从扬州请回来个花魁娘子,芳龄十七八,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

    但可惜光光打一次茶围就要二十几两,这等的花费远远不是他一个厨子能消费的起的。

    算了,还是去映月楼吧。

    打定主意,厨子脚尖一斜,恋恋不舍的走向了映月楼方向。

    “桃叶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这个明阿公

    细听我来言呐...

    “呐...你们是谁,救...

    “唔...”

    短暂的嘈杂后巷子里再次归于沉寂,只剩下一只脱毛野狗拖着一条火腿唔咽咽的走过。

    一夜之间,这样的事情在西安城中发生数起。

    天明,

    一辆银钿马车在端化门大街上缓缓驶过,马车车窗被掀开一角,

    马车上,一身蓝色儒衫的沈墨与左仲恺对面而坐,左仲恺放下车窗帘布,转头向沈墨问道:

    “好好想想,这西安城中你还与什么人有过接触?”

    今天是沈墨从咸宁县牢被捞出来的第三天,当沈墨得知了这群人的整个计划时,只以为自己遇见了一群疯子。

    让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去假扮权倾天下魏忠贤的外孙,只有疯子才会干出这么荒唐一件事。

    但转念一想,此事也不完全都是无稽之谈,首先魏忠贤这个外孙的确是存在的,只有因为一场意外,让他丧掉了小命,而自己据说是和这个倒霉的幸运蛋有七分相似,年龄上也正好相类,冒充他自己具有天然的优势。

    其次,魏忠贤本人也并未见过外孙,只是知道有这他这么个人的存在,这样一来只要他的身份得到确认,即便在举止上与真的李翱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也不必担心会被什么人戳穿。

    当然整个冒充计划依旧存在着许多漏洞,首先便是沈墨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虽然那时他只是一个黑户,但毕竟还是与他人有过接触,而这些人都将是未来的隐患。

    沈墨既然答应了冒充李翱便没有保留,他把自己在城中的熟人都告诉了左仲恺,他不知道左仲恺会怎么处置这些人,

    但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将获得一个新身份,李翱,当朝第一大太监魏忠贤的亲外孙。

    “除了这些人,小人记得的只剩下鼎香楼东家陈远暴。”

    “陈远暴现在不能出事。”

    “那就没有其他人了。”

    左仲恺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眼,说道:

    “好,那咱们开始准备第二件事。”

    “第二件?”

    “你太黑,皮肤也不够光滑。”

    “还...还好吧,”

    沈墨不自觉摸了摸脸,感到有些委屈,他一个现代人竟然被古人说长的粗糙。

    不过也难怪,几个月来的风餐露宿,肚皮的问题都难以解决更何况外表。

    “李翱虽被养在乡下,但其父每月的供养银钱却未曾断过,过的依旧是大少爷日子,如今又有功名在身,绝不是你现在这幅模样。”

    沈墨一愣,“李翱还有个亲爹?”

    左仲恺白了他一眼,“没有亲爹,难道是在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

    沈墨苦着脸,“大人,这怎么一开始和小人说的不一样,如果李翱的生父还在世,那就算小人扮的再像不都得被一眼识破。”

    “这你倒不用担心,由于一些原因,李翱生父已经七八年未曾与其见面,估计他连自己这个儿子长成什么样都记不清了,这次我们把李翱接进城,原本是打算先安排李翱与其父相认,若不是中间出了意外,也轮不到你小子。”

    沈墨听了解释,稍稍放松了些,但还是踌躇的问道:

    “一定要见吗?小人担心...”

    “不行,必须见面,”左仲恺斩钉截铁说道:

    “你须明白,整个计划若想成功,让其父认可你的身份是最关键一环。”

    沈墨略略想了想,便懂了其中要害,李翱作为一个长期被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其母早亡,那么其生父的认可便成为李翱身份的唯一也是最重要的背书。

    “小人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左仲恺斜了沈墨一眼,很满意沈墨自打出狱后这幅卑微样子,

    “好了,认亲的事先放一放,现在跟本官去解决你的皮肤问题。”

    任何时代的中国人都是以白为美,所以这才有《诗经》中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温润如玉的说法,皮肤黝黑是体力劳动者的象征,比如沈墨如今这幅模样。

    所谓一白遮百丑,古代美白的方式也不是没有,一般人家可以用米粉、胡粉敷面,大户人家则可以请专门的医家用药物调理,而更极端者甚至会通过吃砒霜,抹水银来进行美白。

    左仲恺带沈墨解决肤色问题却是简单干脆,一个大浴池,里面倒满各种奇怪颜色的液体,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每人手里拿着一把猪毛硬刷。沈墨便在这里渡过了极其凄惨的一天。

    待他从浴池里出来,全身红肿,好似一头退了毛的猪仔。

    当然,效果也是显著的,可能是沈墨原来的底子还在,也可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水真的起了作用,不到几天时间,沈墨自觉有了焕然一些模样,不说貌比潘安,但也是白净面庞,修眉俊眼的一幅俊俏少年郎模样。

    解决了外在问题,接下来便是内在,李翱的生员身份对于沈墨而言是一道必须跨过的障碍,虽然沈墨自认受过九年教育,更是一名在读大学生,但真论文学修养,不说比秀才就是比起童生也是自叹弗如,而这些要命的东西不是短时间补课能够补的上来的,不过好在沈墨读写方面没有障碍,一手狗爬的字刻意练习后也能勉强糊弄过去。

    而左仲恺给沈墨建议是,少以秀才自居,尤其是不要去参加那些文人聚会。

    古代的文人行止坐卧都是自身文化修养的体现,背几首古诗句就以为能在人面显圣,那只会出现在小说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