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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几天来和黑隽的接触、交流,让米蓝心里觉得黑隽是个真诚、善良的人,但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消极和冷淡,也让她的疑虑不断增加。

    当黑隽告诉她欠了很多网贷时,她终于弄清楚了黑隽阴晴不定表现的原因。特别是听说那天在天桥上,他本是想结束生命时,她真的心痛了,她庆幸自己送了一个口罩给他,庆幸自己的包包坏了,庆幸自己与他多说了两句话,才没有让悲剧在眼前发生。生活真是比戏剧还戏剧,比电影还电影啊。

    但当看到最后统计出来的网贷欠账金额达到380136.98元时,她还是惊呆了,这超出了她对生活的认知。对自己来说,真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表面上,米蓝是个文静、柔弱的女人,但内心早已炼得无比坚韧,她认为自己是这样一种人:从来不惹事,但从来也不怕事。

    和她同样孤独的黑隽,面临着巨大危机的黑隽,就这样突然闯入自己的生活中,激活了她死寂多年的内心,她心软了,心痛了,心动了。

    回到家里,翻出自己的所有卡,存单,加来加去,原来自己还有20多万元,这能帮黑隽解决很大一部分债务了。

    正在思忖着,黑隽发来了道歉信息,并没有透出要借她钱还债的话。于是,米蓝果断地发信息给黑隽:

    别急,我还有些钱,我明天晚上过来,咱们商量一下,怎么还账。晚安。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以前在江南老家的时候,米蓝经常听爸爸说一句话: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嗯,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米蓝心里念了一遍,便沉沉地睡着了,那一晚,睡得很香很香。

    第二天上班时,来实习的小于就发现米蓝心情不错,整理书架时还哼着小歌,于是开玩笑地问:米蓝姐,你中彩票了?这么高兴?

    嗯,比中彩票还好。米蓝笑眯眯地回答。

    那就是有男朋友了。小于又猜。

    不告诉你,你个小屁孩。米蓝缩回书架后面。

    当整理了儿童绘本书架时,米蓝发现一层角落里有一本比较大开本的绘本被折叠在那里,这样很容易被搞坏呀,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干的。

    她蹲下去,伸出手使劲把那本绘本扯出来,扑,一股灰尘腾空而起,呛得米蓝不停地咳嗽起来。

    拿出来的这本绘本摊开来,足有2张A4纸那么大,虽然是软装的,但仍然被折叠出了深深的折痕,米蓝把绘本铺在地上,自己也趴下来,用手想把折痕尽量压平一些。

    抹去灰土,抹平折痕,她看到了书名——《滴滴答答的时间之书》,看作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霍金,对就是那个举世闻名的斯蒂芬·威廉·霍金,他是科学家,是宇宙学家,虽然他已经在2018年就去世了,但他的影响力仍然在这个世界上持续着。米蓝读过他的《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

    “时间”一直是米蓝阅读中的一个好奇点。记得中学时曾经看过一本中国作家写的关于时间的儿童科幻小说,叫《炸出时间的漩涡》,里面有许多关于时间的具象化描写,让米蓝觉得时间的存在是可能的,是有形的,是处于人类还无法认知的空间里的。后来当读到霍金的《时间简史》后,她对时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点燃了她对时间的思考。

    在宇宙中,存在着奇点,那就是宇宙的起源点,是宇宙的边界,是时间和空间的边界,而这个奇点的边界条件是不可能由宇宙本身来设定的,一定是要有宇宙之外的某造物主来设定,这才有了宇宙的诞生。至于宇宙诞生后,时间的终点在哪里?霍金认为是在黑洞,黑洞巨大的引力,让时间完全停止下来。

    对于这个理论,米蓝十分着迷,她并不是想研究物理学,或者宇宙学说,而是对这种科学学说中提到的造物主的存在深信不疑。

    现在,她面前的这本绘本《滴滴答答的时间之书》居然是霍金所著?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可能是某位崇拜者根据他的某些研究成果和理论,改编的儿童绘本吧。

    她仔细地观察着封面。一大片混沌中,一些灰色的、白色的、紫色的小点,是尘埃,还是星宿,一面钟被折叠、扭曲,依稀还能辩认出时针、分针和秒针,它们各自指向不同的方向,仿佛在发表着自己关于终点的预测。

    翻开书,里面的图画极其抽象,要是小孩很难看得懂吧?米蓝这样想着。

    她被其中一段话所吸引了:

    当我们看宇宙时,我们是在看它的过去。因为光,从很远很远的几百万光年的时候发出,我们看到的时候,已经是过去的宇宙了。当我们仰望星空,若运气好,可能会看到金星、火星、木星和土星等行星,但宇宙中有跟太阳一样的,离我们非常遥远的恒星,它们之间,是无穷的虚空。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人类之外,还有更多生命。

    这一切,都源自于上帝,如果你不信,你就把他当作是造物主吧。造物主在宇宙之外,他为宇宙设定了边界、条件,然后,就有了现在的宇宙,有的人称之为奇点。从奇点开始,时间出发,空间也同时产生,时间会走向哪里?不一定,或许会走到终点,或许会一直走下去,这些,可能都是造物主的安排。

    在这段话的下面,是一团朦胧的雾状的东西,像一个巨大的影子,铺满了整张画面。这影子仿佛有魔力,米蓝看着它,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摸它。但米蓝摸到的,并不是光滑、冰凉的纸张,而是更软、更虚空的一种吸引力,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感觉进入了另一处所在——她环顾四周,是雾,魔草遮蔽了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但又没有湿润的感觉,她想走出去,但这雾似乎随着她在移动,把她恰好地裹在其中。

    隐隐约约,她终于看到一个影子从雾后面现身,但即使现身也看不清什么,那本身就只是一个影子,就像我们在阳光下走路时投射到路面的影子一样,只不过这个影子很庞大,而且可以无声地移动。

    米蓝看着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抬起头,仰起头,但无论怎样,影子总是把她笼罩着,一团黑暗中,米蓝有点恐慌,她想大叫,但发不出声音,这是在做梦还是怎么了?

    正在惶恐间,影子说话了:你找到了这本书,搅醒了我的梦。你把我放出来,想干什么,我可以帮你,不过只能提一个要求。

    你是谁?

    我是造物主。

    米蓝不敢相信这话,造物主,这宇宙的主宰,怎么可能?如果他真是造物主,那他就是时间的主宰,命运的主宰。

    米蓝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要求他什么?什么都可以?但我最想要什么?

    没有什么要求吗?影子开始后缩,看起来准备走了。

    米蓝突然迸出一句,我想要回到18岁。

    哦,真的?那黑隽怎么办?

    米蓝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黑隽,对,我回到18岁,我答应帮他还债这件事就没有了,黑隽怎么办?

    米蓝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影子越缩越小,边缩边说:时间到了,你的要求作废,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命运,命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