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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隐秘布道

    将痕一行人的谈话被身后大叔的笑声所打断。“暮光教会?扯淡!哈哈哈哈哈哈!”

    “那,先生,暮光教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牧萧面朝着那位半醉大叔发问道。

    “灰毛小子说得没错。暮光教会早就灭亡了,现在从哪冒出来的暮光教会,只有傻瓜才会信那些传教的鬼话。”大叔说完,自顾自一口气喝了一杯酒。

    “您是怎么知道的,大叔?”牧萧继续问。

    那位大叔抬起头,望着这桌年轻人。

    “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就是个普通的小店老板,几百年前,我家可是世袭暮光教会的牧师,那个时候暮光教会才是整个大陆的第一教会,根本没有什么全能教会的屁事。”

    缚龙正在自顾自的嚼着自己在路旁买的烤花生米,牧萧忽然从缚龙眼前把花生米整盘端走,放在大叔面前。

    “城里似乎在讨论暮光教会在到处布施,这个暮光教会,和过去的暮光教会没什么关联吗?”

    大叔低头看了一眼牧萧递来的花生。

    “我不知道现在哪还有什么暮光教会,兴许又是一群打着宗教幌子到处行骗的江湖骗子。真正的暮光教会,早就亡了,几百年了,一点火星都没有了。”

    旅店老板此时已经和自己儿子把菜一样一样端上将痕五人的餐桌,而牧萧则独自坐在饮酒大叔的对面。“大叔,你能和我讲讲过去的暮光教会是什么样吗?”

    说起来,将痕一行人正是在白河省行旅之际,听到了一些关于光明城内的风吹草动。看到将痕有意探查,夜京本来打算主动前往探查消息,而将痕的意思则是,我们应该一起去。

    身为地方治理者的将痕对于伊萨一地的初步铺设基本已经完成了。他为伊萨的酒馆招募了一些吟游诗人,他进行了民意调查,进行了一次非法仪式的领地筛查,果园已经在采摘浆果,准备开始酿造果酒,而道路的铺设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商绍坐镇,将痕抽出了和同伴自由行动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牧萧本能的求知欲,他对历史文化的敏感由来已久。

    大叔用手抓了一把花生,然后又把盘子举起来,冲着缚龙比量了一下,缚龙走过去,把花生盘子端回桌上,继续一边听一边往嘴里扔。

    “我说的可不是夸大事实,今天的人们早就遗忘了那个暮光教会统治的时代了,那时候的暮光教会,在郡庭、帜之国、泅夏等国家,脱离了纯粹的宗教势力,与政治高度捆绑,这在今天的全能教会身上是完全见不到的。而且,今天的全能教会有宗教武装,常常以驱除恶魔与黑暗生物为任,而早在暮光教会创立之初,他们就已经这么干了,今天的全能教会有多么得民心,那么我认为那时的暮光教会比今天的全能教会要强两三倍!”

    大叔说完了一段话,把两颗花生豆丢进口中咀嚼,然后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口酒。

    “全能教会既然有这么强盛的统治,那么到今天怎么会如此彻底的销声匿迹呢?”

    “原因比较多了。古往今来,任何组织的壮大,都将滋生腐败,派系斗争,傲慢之类的负面东西,暮光教会也是这样,伴随着教会的鼎盛,他们的负面因素也膨胀到了一个无法被忽视的程度。过多的傲慢滋生了民众、统治阶级与教会间的嫌隙,派系斗争导致教会内部的严重分裂倾向,再加上他们与黑暗教廷不可避的正面矛盾,就一次性爆发了,暮光教会就这么彻底灭亡了。”

    黑暗教廷?牧萧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关联到了暗黑圣堂,是不是黑暗教廷与暗黑圣堂存在着直接关联。

    “黑暗教廷是什么?”

    大叔的脸上露出一股骄傲的神色。“瞧,今天的年轻人已经彻底不知道那段宗教战争的历史了。”他喝光了杯子中剩余的酒水,望了望长凳上的木头酒桶,里面已经空了,牧萧又赶忙从旅店老板中拦下那桶正运往将痕那桌的酒,放在大叔的桌上。

    “我请您喝。您继续说。”

    大叔醉醺醺地笑了笑。“关于黑暗教廷,我也知之甚少,毕竟有关记载和流传的东西太少了。我只知道,黑暗教廷与暮光教会有着相同的来源,都是诞生于帜之国的骑士阶级中,但暮光教会向上下延伸,向上延伸到政治,向下延伸到了平民的普遍信仰。黑暗教廷只是在骑士阶级中流行,就在光明之神信仰如日中天的时候,忽然诞生的,而且似乎一出来就是作为暮光教会的对位宗教而产生的。好像他们就是抱着和暮光教会对着干的想法,才有了这个什么黑暗教廷。他们信仰十六位真神中的黑暗女神,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大叔给自己倒满了酒,又示意牧萧也喝,牧萧摇摇手掌以示拒绝。

    “一场大战,鼎盛时期的暮光教会和黑暗教廷就这么,手挽着手,双双退出历史舞台。你瞧瞧这座城,当年市中心还是暮光教会的主要基地呢,末代教宗就居住在这儿。今天,这座‘光明城’已经成了一座没有信仰的城市。”

    大叔说完,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去柜台结账,然后冲着六个人摆了摆手。“小伙子们,我该回去看店了,有空去我的店里坐坐,就在拐角第一家。”

    牧萧把还剩大半的酒桶拎回自己的座位。酒馆老板从两只大木盆里,㧟出野菜杂拌和肉丸子,分到六个人的餐盘里。

    “有什么关键信息?”夜京询问牧萧。

    “先吃饭吧。”缚龙用叉子把剩余的花生拨给在座的几个人。

    牧萧举起叉子,迟迟没有动,他只是在思考,他了解暗黑圣堂的过去,暗黑圣堂诞生于解体后的秩序议会,严格来说是一个魔法机构而不是宗教组织,与秘法议会一样。那么,这个诞生于帜之国骑士阶级的“黑暗教廷”是个什么东西呢?

    在潮湿闷热的旅馆中休息到第二天,众人陆续醒来,旅店的厕所在后方的庭院中,其粗糙和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令众人如厕时倍感煎熬,从厕所返回旅店前厅,缚龙看到几位同伴已在旅店大厅,看着门外走进来的全副武装的落影士兵。那个落影国士兵手中拿着一张硕大的羊皮纸告示,递给旅店老板,便匆匆离去。

    在旅店老板用胶水粘贴告示在木牌时,众人皆围拢上去。

    上面的大概信息是,光明城周围村镇遭遇勒索和劫掠。一群小股队伍先是会勒索村镇居民,索要财物与粮食,要求持续供给,代价是以教会的名义提供稳定和平;如果勒索不成,那么就直接武力抢夺,打死打伤村民,地区正在尝试加强布防,并呼吁过路民众注意安全。

    “时代不太平。”旅店老板张贴完了告示,感叹一声,然后转身穿过六个青年旅客围观的身体。

    “果然有状况。”将痕看着告示上的字,“如此猖獗,难道地方领主不管?”

    “伊萨这么大的地方大员手底下也就三千现役,你把手下布防在领地要处,也相当堪堪了,这种地方肯定更糟啊。”祭雨耸了耸肩。

    “内城区不是防卫挺严密的嘛。这种地方领主,把旗下领地治理成这种景象了,他肯定不在意百姓死活啊,除非到了非收拾不可的地步。”缚龙也随口答对。

    将痕只是看着这张告示,拳头已在不经意间攥紧了。

    “昨天那位洗衣坊的大娘说,暮光教会给他们家赠送了细粮,今天看到的告示却说,他们四处劫掠,那么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拨人。”牧萧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几个人悄悄退回到没人听到的旅店房间,祭雨便询问起将痕,他有什么打算。

    “地方官不肯管,我们来替他管。追查那群人的踪迹,抓了他们。”

    祭雨环视周围同伴,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个夜京。“咦?夜京人呢。”

    “去城里调查了。”将痕回复道。

    在光明城内,夜京穿起了破旧的衣袍,又在自己白嫩的脸上抹了两把土,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四处流窜的贫困人家的孩子,他经过那些神色匆忙的人,在街道之中流窜。

    某个泥泞的道路拐角,夜京敏锐的听到了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便躲在他们看不到的视野盲区,对话者听上去是一对父子,一个成熟的男性声音和一个刚刚变声的少年人。

    “父亲,你为什么不准我加入他们?”

    “别再给我惹麻烦了。我们的生活已经够乱了。”

    “他们是帮助穷苦人民的好人,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帮助别人。”

    “你先帮帮你自己吧,还有你爸爸和你妈妈,他们干活都干不过来,他们吃喝穿都成问题。”成年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恼怒。

    “可是,我们家也受过他们的救济,我如果去帮他们,他们可能会给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发更多的救济。”

    “打住,别再提这件事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现在,回家去,帮你妈妈做饭。”

    对话结束,数秒的沉默过后,夜京悄悄乜斜了那对父子一眼,小儿子已经返回家去,而那位父亲仍在道路中间,他弯着腰,俯身在路边,用晒干的藤条刮着鞋底的泥,夜京径直走上前,

    “先生,你知道教会在哪吗?我妈妈早上说要去教会取救济粮,但是现在还没回来。”

    眼前的男人凝视了夜京半晌,直起腰来,“不知道。”

    夜京的经验使他明晰,眼前的男人是在撒谎。

    “我五个月的弟弟吃不到奶,在家哭的厉害。求求您,告诉我吧。”夜京表现出一副令人同情样子。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男人一边摆手,一边返回家中,关上了门,夜京悄悄冲着那个男人的方向翻起白眼,吐了下舌头。

    他继续搜寻着那些任何有可能的线索,在肮脏的道路尽头,夜京邂逅了一个身穿破旧教士长袍的女性,挎着一只盖着白布的竹篮,她的个子约一米七五左右,比夜京高出一头,虽然说不上漂亮,她的微笑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好,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

    夜京下意识的感觉,这就是他要找的线索。

    “对不起,我在找人。”即便如此,夜京仍装作匆忙的样子,打算越过这位年轻女士。

    “你在找谁?”

    “我也不知道。我全家人生病了,不能出门工作,没有收入,现在饿得吃不上饭了。我听城里人说,有人在免费发放食物,只是出来碰碰运气,想问问,能不能找到那些人。”

    “真是可怜。你饿了吗?”女士投来怜惜的目光,夜京用力点点头,女士从竹篮中掏出两块白色面饼递给夜京,夜京不经意的嗅了一下,似乎只是寻常的白面饼,抬头看了那个女士一眼,然后恶狗抢食般的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吃,还有,不着急。”女士安抚道。夜京心想,我确实不着急,因为我压根就不饿,想着想着,便被噎住了,然后又用力的捶打了起食道和胸口,直到吃完了一整张面饼。

    “你,跟我来吧。”女士引导着夜京,前往这城市无人知晓的角落,在一片地势低洼的寻常破烂石头房子,少女有节奏的敲响木门,一个同样穿着教士长袍的男人打开门,带着夜京二人走入房子,掀起地上的一大块毛毯,露出下方的隐秘通道,女士便引导着夜京走下石头廊梯,在一个宽阔的地窖。在这低矮的地窖中,竟有想象不到的众多人聚集,他们有些身穿平民装束,有些则穿着同样的破旧教士长袍,手中端着蜡烛,照耀这漆黑的地下空间,所有人面朝一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夜京凭借对他人精神力感知的记忆,很快锁定了,在这一众、少说有六七十人的小小集会当中,有很多是夜京白天邂逅过的城市居民。随后不久,夜京便又感觉到了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十来个人,其中两人是一位母亲带着一个儿子,而那个儿子就是夜京刚刚窃听对话中那个少年。

    他略感不安的在人群之中等待,不知过了几十分钟,那位引导着夜京下来的高大女士此刻也已站在人群中间。

    “各位,感谢你们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参加今天的布道。”

    所有站立的人抬起头,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一处,仿佛有希望的光辉在他们的黯淡的眸子中间闪烁。

    夜京也同样抬起头,在地窖尽头的石台上,站立着一个秃顶白发的和蔼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