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闹饥荒
第二天一早，胡耀祖又来到韩光宗的住处。穿过原野的时候，衣服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一半，一丝凉意在胡耀祖身上蔓延开来。
胡耀祖走进屋，韩光宗身上那件宽松的农闲装束已经变成了一套黄色棉娟的寿衣，那是庆生昨晚连夜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的。寿衣一律不用纽扣，只用小条布带，以带子代替纽扣，暗喻会带来儿子，后继有人。这是村里每家每户死了老人都会遵守的规矩。胡耀祖在心里想着：“韩光宗如今有庆生给他送终养老，祖上的根没断，也算后继有人了吧。”
屋子正堂中间铺了一层厚厚的麦秆，麦秆上放了一张草席，韩光宗此时就在那躺着，僵硬地躺着。长明灯的焰火在不断跳动，黑色的烟线直直地向上翻涌。屋子里混杂着烧纸的味道。胡耀祖佝偻着腰，坐在一旁，往瓦盆里添了一些黄纸钱，他盯着火苗将黄纸包裹，纸上的颜色由黄变黑，最终成了一摊灰烬落在盆底。
韩庆生和他的婆娘梅晓晓穿着白色的孝服，在外面招呼着前来吊丧的乡邻。虎子在一旁盯着韩光宗灰白的遗照，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看着韩光宗的尸体，胡耀祖眼眶里浑浊的泪水流了出来，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之前提过，韩光宗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时候回来的，具体时间胡耀祖已经记不清了。韩光宗回来的时候，胡耀祖在外村已经找了一个婆娘，成了家。
胡耀祖的婆娘叫杨莲，虽然祖上几辈都是贫农，没上过学，也不识字，但是长得眉目清秀，人心善良，性格也好。再加上胡耀祖当时也老大不小了，谭母也很高兴地把这个婚事给风风光光地办了。
杨莲比胡耀祖小十五岁，结婚的时候，胡耀祖已经四十了。外人都说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嫁了一个四十岁的人，瞎了眼了。杨莲心里明白，胡耀祖识字，在她眼里，识字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她认为自己是捡了一个“金疙瘩”。外人怎么说，杨莲不管，只顾自己心里偷着美。
韩光宗回来的时候，杨莲已经给胡耀祖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大儿子得福，十一岁；二儿子得禄，八岁；三儿子，得寿六岁；
韩光宗一回来，干娘谭清舒就擅自做主要给韩光宗再找一个女人。韩光宗也五十多了，二三十的姑娘自然是不好找了。谭清舒多方打听，在外村给他物色了一个模样还算俊俏，死了男人的、四十刚出头的寡妇。姑娘家的礼都送去了，女方父母没见到韩光宗的人，但听说男方也是一个识点字，能干活的庄稼汉子，也同意了这个婚事。姑娘被谭清舒领了回来，韩光宗却把自己关在屋里，死活不应这个婚事。姑娘在门外哭，谭清舒只好把姑娘领了回去。
谁知这姑娘也是一个倔脾气，在路上见到树就要撞，见到水，就要跳的，可把谭清舒吓得不轻。这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谭清舒好说歹说，才把姑娘安全地护送回了家。在姑娘家，谭清舒被骂得里外不是。一个七十多的老人，被一众的晚辈指着鼻子骂，谁能忍得了。害！谭清舒还真忍住了，站在一边，像个犯人过审似的，赔着笑，送来的礼钱也不要了。
谭清舒回去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胡耀祖和杨莲进来送吃的，都被打发出去了。胡耀祖没辙，把得福，得禄，得喜叫到跟前说道：“你们把饭端到你奶床前，你们就在床前跪着，谁能让你奶把饭吃了，我回头给谁煮一个溏心鸡蛋吃。”
大儿子得福从胡耀祖手里端住了饭，得禄，得喜，灰溜溜地跟在得福后面进了屋子。
三个小子走到谭清舒床前，见谭清舒背朝他们睡着，齐刷刷地跪成一排。得福下跪的动作显得有些浮夸，碗里的粥也跟着流了出来，淌在了手上，他像小狗似的伸出了舌头，把掉在手腕上的煮烂的稻米舔干净了。得禄，得寿在一旁，瞪着眼，吸溜着鼻涕。
得福舔了舔嘴唇，说道：“奶，你吃点饭吧，俺爹说了，你把饭吃了，就给我们煮溏心鸡蛋吃。
谭清舒回过头，看到三个宝贝孙子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是不是嘴馋了，想吃鸡蛋？”三个孙子，齐刷刷地点头。
谭清舒说：“你们把这饭吃了，就告诉你爹，是我吃完了，你爹不就给你们煮鸡蛋吃了。”
三个孙子一听，围着碗，用手当筷子，用舌头当勺子，将碗舔得那叫一个干净，都能照出人影来。三个人吃完饭，兴高采烈地就要跑出去找胡耀祖讨鸡蛋。得福举着碗往外冲，脚拌在门槛上，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摔倒，一边跑，一边喊道说：“爹，奶把饭吃了，快给我们煮鸡蛋。”
得禄，得喜紧跟在得福后面附和着说道：“煮鸡蛋，煮鸡蛋。”
晚上，韩光宗过来了，他跪在谭清舒的床前说道：“干娘，您别生气，我韩光宗这辈子心里只有慧兰一个，旁的姑娘我就不去想了。以后我就和耀祖一起照顾您老人家得了，您也别再在我身上操心了。”
谭清舒侧过身说道：“你这孩子，咋那么傻。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讨个媳妇，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现在的日子好了，不比以前。等你老了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在身边帮衬着。你要是一个人，这日子以后咋过。我相信慧兰也不会怪你的。”谭清舒提到慧兰，不禁红了眼睛，扭过头，偷偷擦了擦眼泪。
韩光宗说道：“这么多年，都一个过来了，不碍事的。您早点休息，我回去了。”说完话，韩光宗就退出了屋子。
谭清舒躺在床上看着韩光宗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光宗不愿意续弦，这个祖上的根就断了啊。”
这时，得寿手里捧着一个刚拨好壳的鸡蛋，走了进来，一骨碌爬上床，把剥好的鸡蛋就往谭清舒嘴里送，奶里奶气地说道：“奶，溏心鸡蛋你吃。”
胡耀祖走进屋，韩光宗身上那件宽松的农闲装束已经变成了一套黄色棉娟的寿衣，那是庆生昨晚连夜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的。寿衣一律不用纽扣，只用小条布带，以带子代替纽扣，暗喻会带来儿子，后继有人。这是村里每家每户死了老人都会遵守的规矩。胡耀祖在心里想着：“韩光宗如今有庆生给他送终养老，祖上的根没断，也算后继有人了吧。”
屋子正堂中间铺了一层厚厚的麦秆，麦秆上放了一张草席，韩光宗此时就在那躺着，僵硬地躺着。长明灯的焰火在不断跳动，黑色的烟线直直地向上翻涌。屋子里混杂着烧纸的味道。胡耀祖佝偻着腰，坐在一旁，往瓦盆里添了一些黄纸钱，他盯着火苗将黄纸包裹，纸上的颜色由黄变黑，最终成了一摊灰烬落在盆底。
韩庆生和他的婆娘梅晓晓穿着白色的孝服，在外面招呼着前来吊丧的乡邻。虎子在一旁盯着韩光宗灰白的遗照，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看着韩光宗的尸体，胡耀祖眼眶里浑浊的泪水流了出来，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之前提过，韩光宗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时候回来的，具体时间胡耀祖已经记不清了。韩光宗回来的时候，胡耀祖在外村已经找了一个婆娘，成了家。
胡耀祖的婆娘叫杨莲，虽然祖上几辈都是贫农，没上过学，也不识字，但是长得眉目清秀，人心善良，性格也好。再加上胡耀祖当时也老大不小了，谭母也很高兴地把这个婚事给风风光光地办了。
杨莲比胡耀祖小十五岁，结婚的时候，胡耀祖已经四十了。外人都说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嫁了一个四十岁的人，瞎了眼了。杨莲心里明白，胡耀祖识字，在她眼里，识字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她认为自己是捡了一个“金疙瘩”。外人怎么说，杨莲不管，只顾自己心里偷着美。
韩光宗回来的时候，杨莲已经给胡耀祖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大儿子得福，十一岁；二儿子得禄，八岁；三儿子，得寿六岁；
韩光宗一回来，干娘谭清舒就擅自做主要给韩光宗再找一个女人。韩光宗也五十多了，二三十的姑娘自然是不好找了。谭清舒多方打听，在外村给他物色了一个模样还算俊俏，死了男人的、四十刚出头的寡妇。姑娘家的礼都送去了，女方父母没见到韩光宗的人，但听说男方也是一个识点字，能干活的庄稼汉子，也同意了这个婚事。姑娘被谭清舒领了回来，韩光宗却把自己关在屋里，死活不应这个婚事。姑娘在门外哭，谭清舒只好把姑娘领了回去。
谁知这姑娘也是一个倔脾气，在路上见到树就要撞，见到水，就要跳的，可把谭清舒吓得不轻。这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谭清舒好说歹说，才把姑娘安全地护送回了家。在姑娘家，谭清舒被骂得里外不是。一个七十多的老人，被一众的晚辈指着鼻子骂，谁能忍得了。害！谭清舒还真忍住了，站在一边，像个犯人过审似的，赔着笑，送来的礼钱也不要了。
谭清舒回去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胡耀祖和杨莲进来送吃的，都被打发出去了。胡耀祖没辙，把得福，得禄，得喜叫到跟前说道：“你们把饭端到你奶床前，你们就在床前跪着，谁能让你奶把饭吃了，我回头给谁煮一个溏心鸡蛋吃。”
大儿子得福从胡耀祖手里端住了饭，得禄，得喜，灰溜溜地跟在得福后面进了屋子。
三个小子走到谭清舒床前，见谭清舒背朝他们睡着，齐刷刷地跪成一排。得福下跪的动作显得有些浮夸，碗里的粥也跟着流了出来，淌在了手上，他像小狗似的伸出了舌头，把掉在手腕上的煮烂的稻米舔干净了。得禄，得寿在一旁，瞪着眼，吸溜着鼻涕。
得福舔了舔嘴唇，说道：“奶，你吃点饭吧，俺爹说了，你把饭吃了，就给我们煮溏心鸡蛋吃。
谭清舒回过头，看到三个宝贝孙子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是不是嘴馋了，想吃鸡蛋？”三个孙子，齐刷刷地点头。
谭清舒说：“你们把这饭吃了，就告诉你爹，是我吃完了，你爹不就给你们煮鸡蛋吃了。”
三个孙子一听，围着碗，用手当筷子，用舌头当勺子，将碗舔得那叫一个干净，都能照出人影来。三个人吃完饭，兴高采烈地就要跑出去找胡耀祖讨鸡蛋。得福举着碗往外冲，脚拌在门槛上，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摔倒，一边跑，一边喊道说：“爹，奶把饭吃了，快给我们煮鸡蛋。”
得禄，得喜紧跟在得福后面附和着说道：“煮鸡蛋，煮鸡蛋。”
晚上，韩光宗过来了，他跪在谭清舒的床前说道：“干娘，您别生气，我韩光宗这辈子心里只有慧兰一个，旁的姑娘我就不去想了。以后我就和耀祖一起照顾您老人家得了，您也别再在我身上操心了。”
谭清舒侧过身说道：“你这孩子，咋那么傻。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讨个媳妇，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现在的日子好了，不比以前。等你老了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在身边帮衬着。你要是一个人，这日子以后咋过。我相信慧兰也不会怪你的。”谭清舒提到慧兰，不禁红了眼睛，扭过头，偷偷擦了擦眼泪。
韩光宗说道：“这么多年，都一个过来了，不碍事的。您早点休息，我回去了。”说完话，韩光宗就退出了屋子。
谭清舒躺在床上看着韩光宗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光宗不愿意续弦，这个祖上的根就断了啊。”
这时，得寿手里捧着一个刚拨好壳的鸡蛋，走了进来，一骨碌爬上床，把剥好的鸡蛋就往谭清舒嘴里送，奶里奶气地说道：“奶，溏心鸡蛋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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