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记录
刚刚破晓的白昼与前一天迥然不同，阴冷的太阳托起橘红色的天空，整个大洋看上去像发着血红色波光的墨水，几乎总是被一种暗玫瑰色的云雾覆盖着，波浪、云雾与苍穹已浑然不分。这一切转瞬间又消失了。甚至所有的一切又被玫瑰色的东西过滤了一遍，这种光的热度就像用一盏高瓦数的水晶灯做成的燃烧炉。
林泽阳的那双被烧成棕色的手，几乎变成了灰白色。整个房间都面目全非：所有带红色的东西，不管大小，全都变成了棕褐色，又枯萎成肝脏的颜色，然后又凸显出白色、绿色和黄色物件，这些颜色是如此刺眼，以致好像它们都能自己发出颜色。
“这是索拉里斯星独有的景观，好看吧。”灵欣露在林泽阳开辟的道路说道。她的身体被林泽阳投射过来的影子挡住，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黑纱，透露出一股神秘感。
“挺好看的，还真是值得看一看。”
林泽阳紧紧地眯起眼，从窗帘的缝隙中窥望：天空已是一片白色火海，下面有像液体金属一样的东西闪烁着、颤动着。我用手捂住眼睛，视域内泛起红色，迅速地扩张。窗外燃起钠光灯一样的火光。林泽阳和灵欣露把散落在地上的稿纸一页一页地捡起来，把它们摞在唯一一张没有翻倒的小桌上，通过仔细察看才知道，文件缺了一部分。
这些文件包含着大量日记和笔记，大致内容就是写在她遇见客人之后的事。
六月一日，在充满疲惫的旅途过来之后，我睡着了，在半睡半醒之中，我隐约看见一位不速之客正站在我的床边。出于本能，我起身抽出在枕头底下的匕首，但被她抢先一步夺走……
六月二日，仔细回想昨天的经历，我依旧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没有想到我的客人会是她，但仔细想想也对，毕竟我做的梦大部分也是有她的身影。她感到有些迷茫，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和她来这里执行一项任务。
六月六日，我又与她吵了一架。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只留下我对她的记忆。这也难怪，毕竟她是从我记忆中的黄泉里走出来，不记得也是正常。她也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依旧按照我记忆中的习惯做事。
这里不是军队，况且我受够了军队，我来这里不是要听她指挥……
六月十日，在我的好说劝说下，她终于接受了这里不是军队的地方。我带来的衣服里没有军装，她就一直固执地穿着她刚出现时的军装。我不想看见它，于是就在她凉洗的时候悄悄地把它扔了，谎称被大风吹走了。无奈她只好穿上我的衣服。
六月十六日，我尽量不让她到处乱窜，以免她发现可以编制衣物的衣服制造间，我实在不想再回忆在军队里的事，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恐怖的回忆。光是看见她的脸我就已经竭尽全力，原谅我。
林泽阳在地上收拾那些纸张的同时悄悄地进行刻录，以便回去看。这当然不是他心里有什么癖好，他只是觉得，不久之后他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他想找个参考。
收拾完之后，灵欣露和他走出房门，向左边走去。
林泽阳走近一间圆形房子，走廊在这间圆形房子处分了岔，形状如车的轮辐，当他走近一条侧道时，林泽阳瞥见一个巨大的、不清晰的、几乎在黑暗中迅速模糊的身影。
林泽阳像是脚底下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从这条侧道的深处，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楚楚动人地款款走来。林泽阳看见她闪动的明眸，也几乎是同时，林泽阳听见她赤脚走动的软软的啪嚓声。她除了一件好像是用麦秆编织的闪动着黄色光泽的短裙以外，别的什么都没穿；双乳硕大丰满，油黑的胳膊像正常人的大腿那么粗；她从林泽阳身边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她与林泽阳的间距不过一米而已，她就这样目中无人地走过去，大象一般的屁股一摆一摆的。
在走廊拐弯的地方，她沿着一侧疾行，在吉巴里安房间的门前消失了。在她开门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发出一道比较强烈的光，她在强光照射下的门口停了一小会儿。然后门轻轻地关上了，林泽阳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是那名客人？”
“是的。”
“但是吉巴里安已经离开这里了，她怎么还在这？”
“她会消失的，慢慢地。”
林泽阳只向吉巴里安房间门前跨了一步，然后就挪不动步了。林泽阳心里只清楚一点，他不能进到那间房子里，他用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吉巴里安的修行失败了。”
灵欣露很少说话，基本上就是你问我答，因此当林泽阳不说话时，太空站除了静寂还是静寂，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远处空调压缩机发出的那种单调乏味的声音。
林泽阳和灵欣露继续前进，她在一边走一边捡起地上掉落的物品，将其摆正。
“没有清洁机器人，是你在帮忙打扫这里的吗？”林泽阳看着灵欣露的气卷起地上的灰尘，将它们卷入旁边的垃圾箱。
“他们两个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凭什么将机器人藏起来，客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并不怪他们，他们的每一位客人都是他们心底不愿触碰的记忆。当你的客人来的时候，你就能体会他们的感受了。”灵欣露慢慢地说道。
“是这样的吗，那我还真是有点期待我的客人究竟是谁呢。不过在此之前，我也帮你打扫一下吧。”
林泽阳和灵欣露争着打扫走廊，这打扫走廊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活，顺便看看其他空房间里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楼梯上面的一间实验室。
上面要更热一些，有轻微的穿堂风穿过宽阔但低矮的走廊。打开的换气扇上散贴着的纸条唏哩哗啦地作响。门是用镶着金属框的不透明玻璃板做成的，很厚，这就是主实验室的门。玻璃门的内侧用某种很黑的东西遮住了；只有天花板上有一道光线，是从一条很窄的窗缝里透过来的。林泽阳按了一下门把手。他预想到的那样，门纹丝不动。门里悄无声息，时不时发出一种微弱的尖声细嗓的声音，听上去就像煤气燃烧时的声音。林泽阳敲门，没有反应。
“博涛！”林泽阳大喊一声，“博涛先生，我是新来的，林泽阳，我想要见你一面！请你开门！”
一阵轻微的簌簌作响声，好像是有人踩在纸屑上。
“博涛先生！我是乘坐太空舱几个小时前到达的！现在和灵欣露小姐站在门外，没有其他人，我必须见你一面！”林泽阳的手贴在门上。
沉默。然后又是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几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清脆，就像有人把金属工具放到金属板上发出的那种声音。突然，有一串声音，非常轻柔的脚步声，像是女性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
“不用勉强他，他并不想见你。”灵欣露说道。
“是这样的吗。”这道门包括墙的隔音非常好，但还是让他从贴在门上的手心中感受到了声音的微弱震动。
“好吧，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毕竟这道门在我眼中并不是不透明的。”林泽阳大声说话，以便让门旁的收音器将声音清晰地传递到里面去。
林泽阳的那双被烧成棕色的手，几乎变成了灰白色。整个房间都面目全非：所有带红色的东西，不管大小，全都变成了棕褐色，又枯萎成肝脏的颜色，然后又凸显出白色、绿色和黄色物件，这些颜色是如此刺眼，以致好像它们都能自己发出颜色。
“这是索拉里斯星独有的景观，好看吧。”灵欣露在林泽阳开辟的道路说道。她的身体被林泽阳投射过来的影子挡住，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黑纱，透露出一股神秘感。
“挺好看的，还真是值得看一看。”
林泽阳紧紧地眯起眼，从窗帘的缝隙中窥望：天空已是一片白色火海，下面有像液体金属一样的东西闪烁着、颤动着。我用手捂住眼睛，视域内泛起红色，迅速地扩张。窗外燃起钠光灯一样的火光。林泽阳和灵欣露把散落在地上的稿纸一页一页地捡起来，把它们摞在唯一一张没有翻倒的小桌上，通过仔细察看才知道，文件缺了一部分。
这些文件包含着大量日记和笔记，大致内容就是写在她遇见客人之后的事。
六月一日，在充满疲惫的旅途过来之后，我睡着了，在半睡半醒之中，我隐约看见一位不速之客正站在我的床边。出于本能，我起身抽出在枕头底下的匕首，但被她抢先一步夺走……
六月二日，仔细回想昨天的经历，我依旧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没有想到我的客人会是她，但仔细想想也对，毕竟我做的梦大部分也是有她的身影。她感到有些迷茫，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和她来这里执行一项任务。
六月六日，我又与她吵了一架。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只留下我对她的记忆。这也难怪，毕竟她是从我记忆中的黄泉里走出来，不记得也是正常。她也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依旧按照我记忆中的习惯做事。
这里不是军队，况且我受够了军队，我来这里不是要听她指挥……
六月十日，在我的好说劝说下，她终于接受了这里不是军队的地方。我带来的衣服里没有军装，她就一直固执地穿着她刚出现时的军装。我不想看见它，于是就在她凉洗的时候悄悄地把它扔了，谎称被大风吹走了。无奈她只好穿上我的衣服。
六月十六日，我尽量不让她到处乱窜，以免她发现可以编制衣物的衣服制造间，我实在不想再回忆在军队里的事，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恐怖的回忆。光是看见她的脸我就已经竭尽全力，原谅我。
林泽阳在地上收拾那些纸张的同时悄悄地进行刻录，以便回去看。这当然不是他心里有什么癖好，他只是觉得，不久之后他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他想找个参考。
收拾完之后，灵欣露和他走出房门，向左边走去。
林泽阳走近一间圆形房子，走廊在这间圆形房子处分了岔，形状如车的轮辐，当他走近一条侧道时，林泽阳瞥见一个巨大的、不清晰的、几乎在黑暗中迅速模糊的身影。
林泽阳像是脚底下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从这条侧道的深处，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楚楚动人地款款走来。林泽阳看见她闪动的明眸，也几乎是同时，林泽阳听见她赤脚走动的软软的啪嚓声。她除了一件好像是用麦秆编织的闪动着黄色光泽的短裙以外，别的什么都没穿；双乳硕大丰满，油黑的胳膊像正常人的大腿那么粗；她从林泽阳身边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她与林泽阳的间距不过一米而已，她就这样目中无人地走过去，大象一般的屁股一摆一摆的。
在走廊拐弯的地方，她沿着一侧疾行，在吉巴里安房间的门前消失了。在她开门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发出一道比较强烈的光，她在强光照射下的门口停了一小会儿。然后门轻轻地关上了，林泽阳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是那名客人？”
“是的。”
“但是吉巴里安已经离开这里了，她怎么还在这？”
“她会消失的，慢慢地。”
林泽阳只向吉巴里安房间门前跨了一步，然后就挪不动步了。林泽阳心里只清楚一点，他不能进到那间房子里，他用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吉巴里安的修行失败了。”
灵欣露很少说话，基本上就是你问我答，因此当林泽阳不说话时，太空站除了静寂还是静寂，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远处空调压缩机发出的那种单调乏味的声音。
林泽阳和灵欣露继续前进，她在一边走一边捡起地上掉落的物品，将其摆正。
“没有清洁机器人，是你在帮忙打扫这里的吗？”林泽阳看着灵欣露的气卷起地上的灰尘，将它们卷入旁边的垃圾箱。
“他们两个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凭什么将机器人藏起来，客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并不怪他们，他们的每一位客人都是他们心底不愿触碰的记忆。当你的客人来的时候，你就能体会他们的感受了。”灵欣露慢慢地说道。
“是这样的吗，那我还真是有点期待我的客人究竟是谁呢。不过在此之前，我也帮你打扫一下吧。”
林泽阳和灵欣露争着打扫走廊，这打扫走廊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活，顺便看看其他空房间里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楼梯上面的一间实验室。
上面要更热一些，有轻微的穿堂风穿过宽阔但低矮的走廊。打开的换气扇上散贴着的纸条唏哩哗啦地作响。门是用镶着金属框的不透明玻璃板做成的，很厚，这就是主实验室的门。玻璃门的内侧用某种很黑的东西遮住了；只有天花板上有一道光线，是从一条很窄的窗缝里透过来的。林泽阳按了一下门把手。他预想到的那样，门纹丝不动。门里悄无声息，时不时发出一种微弱的尖声细嗓的声音，听上去就像煤气燃烧时的声音。林泽阳敲门，没有反应。
“博涛！”林泽阳大喊一声，“博涛先生，我是新来的，林泽阳，我想要见你一面！请你开门！”
一阵轻微的簌簌作响声，好像是有人踩在纸屑上。
“博涛先生！我是乘坐太空舱几个小时前到达的！现在和灵欣露小姐站在门外，没有其他人，我必须见你一面！”林泽阳的手贴在门上。
沉默。然后又是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几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清脆，就像有人把金属工具放到金属板上发出的那种声音。突然，有一串声音，非常轻柔的脚步声，像是女性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
“不用勉强他，他并不想见你。”灵欣露说道。
“是这样的吗。”这道门包括墙的隔音非常好，但还是让他从贴在门上的手心中感受到了声音的微弱震动。
“好吧，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毕竟这道门在我眼中并不是不透明的。”林泽阳大声说话，以便让门旁的收音器将声音清晰地传递到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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