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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瘤子脱落

    然而,黑夜之中,范逾额头上的瘤子依旧完整得可怕。

    它微微颤动,仿佛有了独立的生命,强健如新生。

    李残刀一颗心又坠了下去,他不希望范逾死,但是心中有千般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慈乌黑勃然大怒,黑夜之中,他的身体竟然发出了微光。这微光极为古怪,照亮他黑黝黝的身躯,变得洁白如玉。

    范逾看不懂,也无需看懂。

    刹那间,他身躯一软,直挺挺倒了下去。

    从范逾自称爷爷的那一刻,慈乌烈也已经动了杀机,此奴断不能再留了。他展开神识,以透明根为媒介,卸掉了范逾的武装。

    慈乌黑的拳头诡异,有活的东西环绕,如同一群飞蚊。就在他要出击的时候,范逾竟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山石的震荡辄止,慈乌黑立即收拳。身躯悬在半空之中,如同树上的果子一样转过身来,质问慈乌烈道:“七弟,连你也瞧不起我么?”

    慈乌烈没料到慈乌黑会这样说,支吾道:“此奴天生反骨不堪用,我来解决便是了,何劳二哥出手!”

    慈乌黑徐徐落地,径直走向慈乌烈,依旧是那一句:“七弟,连你也瞧不起我么?”

    慈乌烈不敢看他的眼神,也不再说话,撤掉神识操控。

    范逾蹶然而起,摇摇晃晃,双眼再一次空洞。

    慈乌黑这才转过身来,面向范逾。玉化之身已出,他有着绝对的自信,用不着占范逾便宜,他变得耐心起来,眼中逐渐有兴奋在蒸腾。

    这一头猎物健壮,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有一点危险,更能凸显慈乌氏的自信,不是么?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慈乌黑变得耐心,变得沉静,也变得可怕。

    差一点身死,范逾漠然以对。

    刚才瘫倒的那一瞬间,有两个人要杀死他。一个是慈乌黑,另一个就是慈乌烈。好在慈乌黑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不想通过这种方式杀死范逾,范逾这才侥幸暂存性命。

    “这透明根果然厉害,没有任何征兆。”范逾重建那一幕,还是被他以超强的元神,幽微不测的玄黄生长术,以生命的忽而离去为代价,捕捉到了什么……

    气聚而成蛟,在虚空蠕动。

    范逾下定了决心,殊死一搏,就在今夜!

    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厘清一些东西。

    范逾需要时间,故意拖延,激将道:“你再怎么样装出一幅公平的嘴脸,也不过是满足自己那一点可怜的虚荣心,让爷爷徒增恶心罢了。”

    “我让你休息一会,难道不对?”

    “若要公平一战,就给爷爷除去头上的瘤子。”

    “那不关我的事,透明根也并不会影响你的战力。”

    范逾手指向慈乌烈,道:“孙子,有种给爷爷除去透明根!我和你这废物兄弟公平一战,如何?”

    慈乌烈脸上的肌肉都抽动起来,道:“透明根无人可除,即便是我给你种下的,也没有办法除去,你就不要心存妄想了。即便能给你除去又如何呢?我还是照样能给你种下。”

    “你是怎么种下的?”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范逾需要知道答案。

    想不到,慈乌烈很干脆,脱口道:“你命不久矣,说给你听也无妨,是因为玄黄生长术的关系!”

    “果然!”范逾脸上似有欣喜,他的推测是对的,“哦……怎么说?”

    “玄黄生长术是用来锻炼元神的,可是也会在元神之中刻下印记。恰好,我慈乌氏能沟通这种印记,因此可以种下透明根。”

    原来如此,李残刀也是第一次知道。

    夜风之中,范逾的身姿更加挺拔了,有一种做出大决定之后的舒适感,问道:“你们又怎么沟通这种印记呢?”

    慈乌烈和慈乌黑同时直摊双掌,范逾谛视之,才发现俩人的手指竟然有漩涡,俨然就是螺的形状。很奇诡,十根手指的最后一节,已经不是实体了,而是变成了漩涡,完美的闭合形螺。

    有人说过,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卖豆腐……十螺为帝王。双手十螺,万中无一,想不到这两个人的竟然全部是十螺。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螺,而是异螺。

    丰州,有左右手各一个异螺,精通两门异螺法的异螺仙姿者。可想而知,慈乌氏这两兄弟,十螺全是异螺,那得精通多少门异螺法。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可以用异螺沟通印记,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控制所有学过玄黄生长术的修士。

    竟然,连术法都是陷阱!

    这叫修真之士如何自处?

    黑夜更黑了。

    黑,太黑了,黑得无法无天。

    黑色笼罩在范逾的头上,笼罩在范逾的心上。他没有深想,也不去深想,因为此时一个头十个大。慈乌氏这无边的罗网,自己能否逃出生天,殊未可知。

    “你们通过异螺来控制玄黄生长术留下的印记,而达到奴役别人的目的。你们想做天下的主人,野心不小!”

    “哼,我们早就是主人了!”

    “卑鄙,无耻!”

    “你休息好了没?”慈乌黑插话。

    “废物,刚不是让我休息么?”

    “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范逾摸了摸头上的瘤子,道:“听说,慈乌氏的瘤子,从来没有人能解除!”

    “我们没瘤子,我们是种瘤子的。”

    “种在我身,留在你心!”

    “你在说什么东西……透明根无人能解除,千百年来都没人能够办到!”慈乌烈充满着自豪。透明根经过慈乌氏历代天才的完善,已经没有任何疏漏了,是没有‘解药’的。

    忽然,范逾笑了,他头上的瘤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从一指长缩成了半指长。

    慈乌烈大惊失色,迫不及待问道:“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范逾豪情勃发,“如果说,我能解除透明根,你们信不信。”

    慈乌烈的心情不能平复,心脏跳动得厉害,道:“我不信,透明根不可能彻底消失!”

    范逾不再管这两兄弟,断绝一切杂念。

    玄黄生长术从生命深处流淌而出,千万的透明根先是枯萎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又开始疯狂生长。这一种生长所带来的痛苦,使得范逾的抵抗变得狰狞无比。

    黑夜之中,范逾发出红色光芒,那是血管突出,血液透映而出的景象……

    慈乌烈和慈乌黑这两兄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现象,他们从小就阅览祖辈们留下的经典,里面记录了各种有可能解除透明根的方法。眼前范逾的血管几乎要爆裂,这一种方法就是强行利用玄黄生长术催生透明根,而使得透明根断裂……

    两人对望了一眼,又摇了摇头。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方法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不是慈乌氏的真正的血脉,就不可能真正习得玄黄生长术。

    玄黄生长术,天下习者皆伪,独慈乌氏正宗。

    瞬间,慈乌烈的心情放松下来,想要看这一处好戏。

    范逾身上变得血红,肌肉颤动,发丝飘扬。他全心全意投入到这一场命运的抉择之中,完全不考虑这哥两会随时出手。不是不考虑,而是已经充分考虑过了。

    范逾知道,透明根的控制之法是慈乌氏历代天才创造并完善的,不会留下任何漏洞。如果说有漏洞,也唯有真仙才能解决。对于他们而言,如果有人有方法解除透明根,那是绝对不会去杀死的,反而会想方设法保护起来,加以研究,从而改进。

    这就是范逾的自信,他料定慈乌氏不会杀之,因此,在这个时候全力解除透明根。

    李残刀看见了范逾额头上的瘤子真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如果说范逾全身上下都变得粗壮,连发丝都直立起来,那么唯一在衰弱的便是额头上的瘤子了。

    李残刀瞪大眼睛,双目炯炯有神,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代。曾经,他也做过努力。可是如同被蛇吞进了嘴巴的小蛙,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被吞噬的命运。

    透明根,从来没有方法让它枯萎哪怕是一根。因为,所有的透明根都是连在一起的。引一发而动全身,经历过几次尝试之后,瘤子丝毫不见缩小,反而愈发坚忍不拔。

    自那以后,志气全被被瘤子所吞噬。

    唯一的坚定,便是瘤子了。

    李残刀胸膛起伏,看着这一位正陷于挣扎之中的老乡,心中问道:“他,果真能创造奇迹吗?”

    慈乌烈也注意到了,范逾额头的瘤子还在缩小。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这是极为罕见的。不过,他丝毫不担心,确实是有些天赋异禀的奴仆能做到这样,不过,待会儿反噬得就更加厉害了。

    姑且看戏,两兄弟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黑夜之中,范逾的世界是金光。

    金光幻化,范逾看见了父母,看见了尚方雪,看见了林动风、看见了陈彪、看见了高义……看见了一切死去的人,似乎,他们全都活了过来,犹如繁花盛开。

    这一种奇异的感受,美妙如斯,是真正修真者的世界。

    玄黄生长术,在这刹那间仿佛又有了质的变化,进入到了不能探索的境界。如果说以前是从生命深处流淌而出,那么此时它仿佛成了源头。

    生命,源自玄黄生长术!

    山凝而风止,时间仿佛驻足于此,想要见证奇迹。

    金光流淌,披盖在范逾周身。

    慈乌烈大为恐慌,看向慈乌黑。

    慈乌黑也是满脸惊恐之色,又疑惑不解。

    金光只是偶尔流淌而出,刹那间又澌灭,只在眼中留下辉煌的残影,驱之不去。

    元神和生命不再割裂了,没有任何裂缝了。

    自此,生命、元神、玄黄生长术三者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裂缝了,也不再有任何印记。如果说之前的玄黄生长术刻有印记,那么此时它便不再是印记了,而是化成了内在的一部分。这种内在的一部分,完全契合了生命和元神,成了本源。

    本源,是不受束缚的。

    瘤子上最后滴落三滴黑色的液体,化成一片黑色的雾,随风飘走。

    范逾猛然大喝一声:“断!”

    刹那间,瘤子枯萎至一粒黄豆大小,不能再缩小了。

    范逾轻轻一吹,黄豆大小的瘤子就自动脱落。

    额头光滑如镜,没有丝毫残存。

    慈乌黑猛然转头看向慈乌烈,慈乌烈摇摇欲坠,因为他和范逾之间的联系被彻底被斩断了。他确信无疑,范逾成功了,。

    石破天惊!

    从丰州来的奴,创造了奇迹。

    慈乌烈、慈乌黑、胡蝶、范逾和李残刀五人,最激动的不是范逾,而是李残刀。最恐惧的不是慈乌烈,而是李残刀。

    李残刀紧张已极,全副的注意力都在慈乌烈身上。

    范逾笑了,豪情渐生,仿佛是死而复生,有一种超脱,道:“试试看……”

    忽然,慈乌烈掏出一本书,翻开到第三页,上面画着一个鸡笼模样的东西。

    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将要从书上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