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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谷雨会试

    春夏更替,谷雨为始。天上灰云阴沉,城中人心躁动。

    清早,一行六人走进贾家堡,来到书香学院。六人个个身着紧袍绸衣,除领头一人,额上均扎着红色缎带。缎带上还有奇异红纹,是人皇三司部中文武司的标帜。

    走在前面两人一高一矮,高的年纪约四十多岁,面庞刚毅,目光如炬,满脸络腮胡须。矮的面容俊郎,看起来二十多岁,眼神如鹫,十分锐利。

    两人迈步进屋,顾先生此时跟了进去,其他文武司的人均留于门外。屋内人将门紧闭,也不知道里面的三个人再说些什么。

    庭院之中,贾易低着头远远站在门外。他悄悄打量着眼前的四名文武司的人。

    “这四人修为绝对不低,比起父亲恐怕也不遑多让。”在整个贾家堡中,只有他爹贾仁鹤的武道修为最高,今日见到四个与他爹修为不相上下的人,着实令他有些吃惊。“人皇手下果然藏龙卧虎。”贾易心中叹道。

    此刻,李小风也迟来了,一身粗布麻衣,碎发松散,依旧未修边幅。

    “你怎么来了。”贾易问。

    “你都能来我如何不能来?”李小风回应。

    “难道顾先生引荐了你入院会试,凭你一身破衣烂衫也来参与会试,岂不是辱了文武司会试的门槛,我还是劝你快快回家,可别自取其辱。”贾易笑道,满脸鄙夷之色。

    看着眼前一身锦衣白锻,流光水华的贾易,李小风也不让步,他对贾易道:“金鞍披龙驹,神剑配圣人,可惜你穿上十层锦罗玉锻,也难掩你肚中无墨,脑中空空的呆莽之气。”这贾易在书院,仰仗他爹是贾家堡堡主,平日里嚣张跋扈,尽干些欺辱同窗的勾当,李小风最是看他不上。

    “怎的,李小风,你出言不逊,今日你若不向我赔罪,我定要让你好看。”

    贾易一步窜到李小风面前,犹如一座小山挡住了他。李小风四肢修长,身形也不算矮。但是此时贾易与他形似一对莽牛与山羊。

    “我实话实说,何罪之有,更无需向你赔罪。”李小风说着,向后退了两步。

    贾易见状,又向前走了两句,抬手就要出拳。“是你嘴硬,可怪不得我。”眼看重拳就将落在李小风身上。

    就在此时,屋门轻开,顾先生从房中走了出来。“小风,你先进来。”他招了招手。

    贾易急忙以拳变掌,双手拍了拍李小风的肩膀,“小风,顾先生在叫你,进去吧,别辱没了咱们书香学堂的名号。”

    贾易这厮突然变卦,引得李小风一怔,待他回过神来,拍掉肩膀上贾易的手,冷冷看了他一眼,忙向顾先生走去。

    顾先生目色和润,“小风,一定记住为师跟你说的话,谨言慎行。”

    “小风记住了。”李小风轻步迈进房门,顾先生退出房内,关上了门。

    此刻屋中仅有李小风和两位文武司的人。

    “学子李小风,见过两位大人。”他低头拱手作了礼,抬头看向二人。

    年长之人满脸青皮络腮,站在一旁。年纪较小之人则坐在顾先生平日坐的木椅之上,正襟端坐,尽显威仪,他扫了一眼李小风。

    李小风急将目光回避,不敢再与之对视。“好摄人的眼神。”他心中惊叹。

    此时年长之人开口了,“我乃人皇三司部之文武司司主,金相群,我身边这位是跟随督监的黄三少爷,你就是顾先生极力引荐的学子李小风?”金相群声响如钟,洪亮至极,他上下打量着,说道:“看你身形普通,体格瘦弱,且未入武道,顾先生如何会对你另眼相看?”

    “金大人,学子李小风以为,谷粒虽小,但也能果腹养人,曼陀罗花虽姹紫嫣红,艳丽无比,可闻上一闻,刹那间便可夺去人的性命,所以人不能以相貌分断好坏。”

    听完李小风所说,金相群一时语塞,他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如此巧辩。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黄三少爷在一旁开了口,“李小风,方才听闻顾先生讲,你未曾入武道,是何原由,自千年以前帝方统合中洲成为人皇,开朝大典便已定下,我朝以武为基,以文为辅的谕旨,并在中洲地界各书院设立尚武堂,仅凭百文铜钱便可初入武道,以身炼气。看你虽衣着清贫,却百文都拿不出来吗,还是你有何其它原因?”黄三少爷问道。

    李小风沉默半晌,只说道:“学子身形有限,即便入了武道也不一定能有所成就,所以仅仅觉得无感又无趣罢了。”他其实想说,他本来节衣缩食好几月攒下的铜板,在入院前夜被家中醉鬼偷换了五坛清酒,才使他未入得尚武堂,这事实在丢人,他不想说。

    “既然如此,我便出三问,你要好好应对,全凭心中所想来对答,不得阿谀奉承,胡言扯谎。”

    “黄三少爷请问。”李小风目光坚毅。

    “人初降生,本性未定,为善,还是为恶?你可有个己见地。”黄三少爷第一问。

    “学子以为人之初,性本恶。人与恶禽走兽无异,但禽兽是为活命,有人却可无故伤人。上有天下有法,因为有了法,才藏住了心中的恶,若是没有了法,也便没有了天,人就会犹如呲牙野兽般暴露,无所不做。”李小风答道。

    黄三听后眨了下眼,又问道:“你是否相信天命?”第二问。

    李小风犹豫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事在人为,命由己造。”

    “世间生有万物,生为苍鹰则食肉,睥睨天下,为矫兔则食草,一生谨小慎微,战战兢兢,这难道不是天命吗?”黄三又问。

    “矫兔蹬鹰,尚以小博大,兔子竭尽一生,难道就只能活成苍鹰的口中之食吗?天道虽然不公,人道未必不可胜天!”李小风答道,眼睛看着黄三少爷,目光不再躲避。

    “好,好一个天道不公,人定胜天。”黄三少爷对眼前之人所说的话竟有些欢喜。“那我再问你最后一问,:“听闻你博览群书,才思盖过众人,倘若你日后到了功成名就,名扬天下之时,你是择取天下,或是让天下择取你?”

    李小风缄口不言,他紧握手掌,不知怎么回答。

    “你倒是说句话,方才不是很能巧辩吗?怎么这会词穷了?”金相群在一旁冷言呵斥。

    李小风最后还是顺从心中所想:“我会择取天下,不让天下择我,因为……”只是话未说完,他便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啪”一声响,金相群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这小子简直大逆不道,犯大不敬,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择取天下,莫非你这黄毛小子对人皇心有不满吗?”金相群修为高深,眨眼间又退回黄三少爷身边。

    李小风挨了重重一巴掌才回过神来,“学子刚刚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只因初次会试内心慌张,还望二位大人看在学子年幼无知,免了学子的罪。”他自知说错了话,赶忙请罪。

    金相群看向黄三少爷。

    “罢了,罢了,你出去吧,叫贾易在门外等候。”黄三摆手。

    看着李小风走出房门,黄三问向身旁的金相群:“金大人,以他现在年岁,再入武道,会不会晚了些,辅以一些灵丹妙药还能否来的及?”

    金相群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修行之路,宜早不宜晚,他今年已十三岁有余,就算他是那万中无一的天人之材,辅些灵药也得两三年寻得气感,那时已经十六七岁,身形已定,躯体不能得益于炼气,徒然炼气无非也就增添十几年寿元罢了。修行之路难于登天,差之毫厘,恐怕一二十年都难以追回,虽说只有天、地、人三重炼气境,但压碎了多少孤高自大恃才傲物的非凡之人。寻常人追寻气感时便去之十之八九,再入人境又去十之八九,地境又去十之八九,达到天境之人更是百万万人都未必能有一人。我只知道西极之地大漠之主云蔽日,一掌击散近千丈的旱地龙卷,他资质聪慧天下皆知,自小出身修行世家,三岁便领悟气感,三十岁突破地境巅峰,一举成为天境之人。难道少爷你以为李小风能和云蔽日相提吗?晚了,当真晚了。”

    黄三少爷一声叹息:“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三少爷,有何可惜,依我看此子长有反骨,能言善辩,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未有什么真才,定不如顾先生一同引荐的贾易,这贾易是修行世家,一表人才,听说炼气已快入人境,不如我招他进来。”金相群说道。

    黄三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起身背着手朝屋外走去,:“贾易会试交由金大人了,我出去走走。”李小风刚刚的话让他思绪万千,此刻他只想散一散心。

    阴云更重了,城中更寂静,黄三少爷的人影渐行渐远,隐没在小巷之中。

    书院之中,金相群正襟居于黄三方才坐的椅子上,贾易推门而入。

    “学子贾易见过文武司司主金大人。”贾易满眼谄媚,作揖说道。

    “贤侄儿,此屋就你我二人,不用行礼,如此岂不是见外了。”金相群笑脸迎道,胡须都在颤抖。

    “万万不可,金大人,贾易人小位微,礼数还是应当尽的,何况恐怕隔墙有耳,传出去咱们原本相识,再诬陷金大人你徇私舞弊,那就不好了。”贾易话声虽低,但尽显恭敬之意。

    “哈哈,贤侄心思周至,跟你爹简直一个样。无妨,无妨,书院内外全是我的人,就算你我二人本就相识,我依章法行事,不怕外人闲言碎语。”金相群大笑,毫不顾忌。

    “金大人,不知刚刚李小风会试如何?”贾易问道。

    金相群面容忽地严肃:“怎么,你与他是要好的朋友,问这作甚?”

    “没有,不是,都为同窗,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贾易一惊,急忙答道。

    “那小子在堂内信口雌黄,颠三倒四,我打得他一巴掌,他便出去了,你以后离他远些,免得被他牵连。”

    听到李小风挨了打,贾易心中舒了口气,说道:“这李小风平日里脾气古怪,全然不将同窗放在眼里,学院之内来去自由,顾先生还处处袒护他,竟还将他引荐会试,真不知是为何。”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三年未见,你竟长的如此高大,想必没少吃天材地宝吧,今日让我试试你的修为到如何地步了,就算你会试第一关?”金相群走至厅堂正中,背手束立,“来,贤侄,用你全力,打我一拳。”他对贾易说。

    “小侄不敢,难能行如此不敬之事,万万不可啊。”

    “叫你打你便打就是,你要能将我打退半步,金叔我有赏。”金相群道。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贾易向后退去,体内气海敞开,霎时气贯右臂,明显更粗壮了。

    “得罪了。”

    “用全力。”

    贾易以臂带身,拳头打在金相群胸腹之上。

    一声闷响,两人衣衫抖动。这一拳贾易已经用尽全力,惊奇的是金相群纹丝未动,面色毫无变化。

    “看来金叔的奖赏我是得不到了,小侄全力一击,依旧无法撼动您分毫。”贾易眼中尽是敬畏。

    “贤侄,你也不错,小小的年纪便快进入人境期,假以时日,定然能超过你爹,不过你这通背神拳果然霸道,难怪与落雷神掌齐名,不,我看比那落雷神掌更加厉害。”

    “金叔,您切不可乱说,我们与雷家本就同根,不过门里门外罢了。”贾易急忙说道,似乎对口中所说的雷家有所避讳。

    “对对,你们两家本为同根,上月听说雷煜那小子已突破人境,哎,近来些年不知怎的了,天下间后起之秀居然如此之多。”金相群感慨。

    贾易听后,眼睛一阵紧缩,“没想到雷煜修行如此之快,看来以后我也得赶紧修炼了。”他心想。

    “金叔,不知这第二关是何种考法。”

    “小子,你又何时变的如此实诚了,凭你如此年纪便要进入人境的实力,就算是不经会试又能怎样,待到你成年之后,金叔我保你在文武司有一席之地。”金相群道。

    “小侄这里先谢过金叔了,前些日子我爹爹还说,过阵子他路过京都之时,定要去登门拜访金叔呢。”

    “太客气了贤侄,看你说的,回去告诉你爹,上次那对金光琉璃宝瓶我已看过,纯色不错,替我谢过你爹,日后登门我必定摆宴接风,邀你爹在府中醉上三天。”金相群笑眯眯的说道。

    “侄儿回去一定原话告知家父。”贾易作礼说道。“不知金叔会试完毕后何时离去,家父在聚全福酒楼已备好酒菜,还请各位赏脸一去。”他又说道。

    “黄三少爷与我还有要事须办,酒宴恐不能去了,替我谢过你爹爹,改日有机会肯定能一起坐坐。”金相群回道。

    晌午,一行六人匆匆离开书院,由贾家堡沿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