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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鬼门关里走一遭

    自从当了母亲,我对过往年份的记忆基本是以孩子为中心了。

    1970年是我大女儿出生的年份,生活好像也趋于平静,我丈夫还在羊群和那些走资派一起上班。虽然在物资上还会少我们的供应,但好在我丈夫总是会想办法解决。

    我还是没有安排到工作,丈夫一个人上班,我在家里带着老大,怀着老二,平静的过日子。

    1970年6月28日,预产期快到了,我抱着老大去医院做产检。

    妇产科医生叫方毛绣,她说这个胎位不正是立胎要摆过来,她让我躺在病床上,双手像在我肚皮上打太极,上上下下来回的转呀转呀,一点点的用力按压,她要把胎儿的头慢慢转到盆腔里,再把屁股推上去,她使劲很大累了就歇一歇,我肚子被按压的很难受,就这样按了一个多小时,她说好了入盆了,叫我起来,我带着老大去了李爱芳家,她家不久前搬到团部的,我们以前是邻居也是好朋友。

    下午我感到很不舒服,便把老大留在李爱芳家,她家里是有爷爷奶奶可以帮着看孩子的。

    去了医院,医生一看我的情况就说:“你已经要生产了要住院,不能回家。”

    下半夜,产前检查的时候发现孩子的胎心突然就听不见了,我的血压也出现问题,医院派一个外科医生来看,他叫一个年轻小伙去喊我丈夫。

    我丈夫赶到医院,我已经插着管子在输液和输氧,他看着我脸上的管子和这些吊着的瓶子很紧张,问:“好端端的一个人,出来十几个小时,怎么成了这样呢?”

    医生给他解释说:“没有啥大的问题,你放心,不要紧张,留下来陪床吧。”

    我丈夫就在病床前陪我,天快亮的时候肚子痛得不得了,就进产房上了产床,医生说是难产,胎儿是横着的,一只手已经伸出来了,医生把手推进去,一会儿还是一只手出来,医生没有办法,就这样折腾到天亮上班了,产房里挤满了医生护士。

    医生问我丈夫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我丈夫说:“大人小孩我都要。”

    医生说:“唉呦,那你就把我们难住了。”

    医生的意思如果保大人,就把小孩在肚子里弄成块拉出来,但老李说两个都要保,他们就不敢这样做了。

    医生把手伸进肚子里,使劲把胎儿往出来拽,当医生的手伸到肚子里后,好像要把我整个人都撑破了,那个疼啊,是往死里的疼,我忍不住地大声呼叫着,后来那天在医院的产妇和我说,当时听我那个惨叫声怕死了一个个都吓得够呛。

    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我一点力气都没了,医生终于把孩子的头拽了出来,听到孩子哭声,外边那些产妇才算松了一口气,大家都为我担心,说没见过像这样生孩子的。

    后来我转到病房里,她们都跟我说:“老张老张,以后你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像你这样生孩子太危险,我们都为你捏一把汗。”

    孩子生下来我也就安心了,她的名字是早就起好的,叫红艳,护士把孩子抱到床上来挨着我躺下,那时候大儿子一岁两个多月,一过来就趴到妹妹脸上亲呀亲,我一看儿子对妹妹这么亲,刚刚经历的那些疼痛好像都忘了,就觉得好开心好幸福,只要他们健健康康的成长,以后就算是遇到难事他们同胞兄妹总是有个伴了。

    我要出院了,刚好和连队指导员一起坐在一辆毛驴车回去,路上就一起聊天。

    指导员说:“现在你们家有四口人,生活有困难我们要给你们补助。”

    我丈夫说:“我们不是吃社会主义的,是建设社会主义的,你不要为我们担心,我们过得去的,孩子还小花不了多少钱。”

    快到二连了,指导员就先下车了,我们继续往家里走,快到家的时候我往西边一看,哎呀,西边那个好宽好大的排水渠上,迎风摇曳着一大片高高大大的芦苇,我有点动心了。

    我房家头有个四川老乡也姓李,一次聊天说,她上下班路上都会捎带割一些芦苇草回家,奇台料养场经常下来收购,她一个夏天割草能赚几十块钱,听了这个话我就留心了,知道这是个我能赚钱的机会。

    我想等到出月子就来收割这一片芦苇,因为指导员在路上说过要给我们补助,说我们的收入标准不达标,可我丈夫不领情还说我们靠自己建设社会主义,我想着除了勤俭节约必须要割草赚些钱。

    我盼着赶快满月,因为满月了我就可以出去干活,想办法挣点钱,心里天天就惦记着这些事,我丈夫上班,我带着两个孩子坐月子。

    坐月子的第二十天,我丈夫不知道什么原因晚上没有回来,下半夜老大发高烧,脸烧的通红,扁桃体发炎了,他紧紧的粘着我,非要我抱着转圈,什么都不让我做,一停下来就哭,靠一靠墙他都不愿意,我只有抱着他不停的走啊转啊,老二躺在床上,尿片子湿了,饿的哇哇哭,老大又死活放不下来,我累的腰酸背疼心急火燎,但一点办法也没有,又难过又心焦,我们娘三就一起哭。

    天快亮了,我们的邻居老杨是925的老兵,是四川老乡,他老婆对我们很好,杨嫂一早就来敲门。

    杨嫂边敲门边问我:“定华呀,为什么你们三个都在哭。”我把门开了,她问:“老李人呢。”

    我说:“我不知道,昨天一直没有下班回来,不知道干啥去了,杨嫂你来帮我抱一抱老大。”

    杨嫂抱过老大一摸就着急了:“定华,不得了,老大烧成这个样子不行,要赶快送医院。”

    我说:“杨嫂,就是去医院我也没有办法,我走不开啊,还是等到天亮吧。”

    杨嫂接过老大抱着,我赶紧给老二换尿片喂奶,喂好奶我哄着老二睡着了。

    我接过老大对老杨嫂说:“杨嫂你回去吧,天也快亮了,你休息会儿还要上班,不要管我了。”

    我抱着老大,给他喂水他不喝,热了点牛奶喂,总算勉强喝了一点,仍然不肯上床睡觉,我只能抱着他转圈,盼望着他能够舒服点,他烧得就像一团火,人软软的把头歪在我的脖颈上,我觉得好烫好烫,熬到八点多,天亮了,我丈夫才回来。

    我一见他回来就哭了,说:“老李,你昨天晚上干啥去了?不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你看老大,已经烧得红红的了。”

    我也顾不上做饭吃饭,就想着赶快把老大送到医院去,我心里急的冒火,但一句埋怨的话都不敢说,我这种出身的人是不敢发火,只能委屈自己的,我丈夫有时候会犯脾气,我也不敢说什么,虽然出身是我不能选的,但这个家是自己选的,只能尽自己的力量把孩子带好,尽一个妻子和一个做妈妈的本分,受苦受累实在没什么可埋怨的。

    我丈夫把老大送到医院,到了医院医生一看就安排住院不准回家了,老大是扁桃体发炎化脓,医生把浓水抽掉打消炎针,过了四五天炎症消了才让出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