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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闪闪发光的小学生

    1956年九月,十一岁的我终于上学了!二姐、我和弟弟,我们仨一起成为了小学生!能上学读书是我们全家人的梦想,没想到真有了实现的这一天。

    学校就在我家对面的山岭上,叫芦塘乡小学,学校被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环抱着,教室是两幢正面相对的两层楼房,里里外外被石灰刷的白亮亮的,两幢楼的中间是一个大操场,朝南的那幢一楼是很大的礼堂,里面摆着好多乒乓球桌,教学楼下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一朵朵竞相开放着,五颜六色装点着我们的校园。窗框都是原木做的,没有刷漆上色,因为山路运送玻璃是很困难的事,经常玻璃运到也都碎掉了,窗户就用白纸刷了浆糊糊上,和玻璃一样也能透光挡风;长条课桌和长板凳也都是原木做的,一条凳上可以坐四个学生。

    我们学校有几百人,班级很健全,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有,低年级是各有两个班,五六年级是各一个班,每个班五十人左右,绝大多数是贫下中农出身的学生,所以学校能接纳我们这些地富子女是很不容易的。

    哥哥招干做了老师,我们一家不用每天背煤炭了,但遇到好天气我和二姐还是会去背完煤炭再去学校,经常急匆匆的赶到学校,把背篼放在楼梯下面,一路小跑进教室。放学的时候就打些猪草,回家烧饭,星期天我们还是去背煤炭赚点钱贴补家用。

    我母亲揽下了给老师们洗衣服的活,每位老师一月给一块钱,母亲天天都有衣服洗,一个月能挣几块钱,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呢,我们的生活有了希望,母亲看起来也没那么忧心忡忡了。

    我很珍惜能上学的机会,如饥似渴的学习,每次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一来是因为我岁数偏大,二来是我对知识充满着渴望吧。

    老师们都很喜欢我,尤其是黄帮赞老师,她是我的班主任,还有教我们数学的夏少文老师。

    夏少文老师的丈夫在XJ焉耆县的一个砖瓦厂工作,寄回来一些奶粉和藕粉什么的,她经常喊我去宿舍,偷偷冲一碗给我喝,我喝的时候也悄悄地,很害怕让别的同学看见。因为夏少文老师身份特殊,除了上课还要负责打扫厕所,我就带上关系要好的女同学一起打扫,尽量帮她减轻一点负担。

    礼拜六,是开全校大会的日子,黄帮赞老师就让我上台和大家分享学习经验。

    有一次是分享怎么记生字,我说:“我不是还要背煤炭吗?我背着煤炭边走边想生字的结构,通过结构就能想到笔画是怎么组成的,所以生字记得很牢。”

    有同学还笑话说:“还把你能的,你学习成绩再好有什么用,出身不好也不会用你。”

    还有同学说:“你看你背煤炭背的,背上黑黑的,一身汗水冒着热气,你还好意思到黑板上做题。”

    不过说这些话的同学多数是学习不好的。

    有个学习特别差的同学,黄帮赞老师希望我能帮她进步,安排她和我坐一起,就是我去他家放过牛的肖铁匠的女儿肖世学,现在紧挨着我坐在一条凳子上,想到在他家的情形我内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1958年调来一位罗登峰校长,他见全校大会上老师总是叫我上台讲话很生气,后来老师们就不再叫我了。

    夏老师之后,教我们数学的是资志昆老师,一次在讲课的时候,他说:“这些学生里,凡是学习成绩最好的,都是成分不好的家庭。看你们笨的,教你们就如同教牛一样。”

    但黄帮赞老师特别喜欢我,一直帮我。

    常常我们班上主课的时间罗登峰校长就把我喊到办公室去,让我写检查,等我回到教室主课已经上完了。

    黄帮赞老师就问我说:“校长喊你去干啥?”

    我说:“他叫我写检查,可怎么写检查我也不知道。”

    老师说:“下次他说要你写检查,你就和他讲,没有上过检查这个课,这堂课学校还没有开,老师没给我教过,老师只教了读书认字做算术。”

    结果罗校长还是经常叫我去写检查不让我上主课,我无法拒绝,很绝望,那时我读三年级,心里虽然有怨恨,但还是通过预习和复习,不懂就问老师,努力的读书,所以我成绩依然很好。

    1960年六一儿童节,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六一儿童节要开运动会,我们学校和附近好几乡的小学一起参加,是在郁山中心小学举办的规模很大的运动会。

    我们学校有个重点节目是话剧,我哥哥做编剧,歌曲也是哥哥谱写的,剧目名称是《芦塘社员有干劲》,主题是共青团的团支部书记带领团员宣传三面红旗。

    扮演团支部书记的主角叫吕正碧,她的父亲是银行主任,在即将演出的关键时刻她怯场上不了台,需要有人临时顶替,黄帮赞老师的丈夫是副校长,他说让我上台演。

    罗登峰校长坚决反对说:“一个地主子女怎么能体现团支部书记呢?!”

    于邦林副校长说:“只是叫她去台上演一下,又不是说她就是团支书啊,是为了把这个话剧演好,为我们学校争光,和她的出身没得关系。”

    环顾四周的确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罗校长只能勉勉强强的同意。

    没想到我们的话剧演出非常成功,还拿了大奖,老师们都夸我演的很好,出乎他们的意料。

    我说:“因为哥哥写剧本和创作歌曲的时候我常常参与,对剧本和角色都很熟悉,所以临时拉我上台表演时,我心里有底气一点也不紧张。”

    我的短跑、跳高、跳远也都拿到最优秀的成绩,那会还没有冠亚季军这种称呼。

    从运动会回来的路上,我扛起红旗一路高歌,真有种凯旋归来的感觉,那是我学生时代最最风光的时候,那是我记忆中真正的儿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