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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好心的父母

    “东家,”清晨雨林包围的营地里,萧若兰隔着草帘喊,“杨三喜、杨客彦父子带着一船行李搬过来。”

    怀里抱着小黄狗,睡在草席上,四仰八叉的张景睁开眼睛。

    他之所以一定要拉来铁匠父子,表面看是为了制造染色装备,实际是基础制造打下第一根钉。

    洋人有枪有炮,未来张景和他的小伙伴,总不能往身上画符吧?

    简单洗漱,张景在宽大的新车间门口见到杨氏父子,并把一叠图纸交到杨三喜手里。

    “这是一台机器,”张景介绍道,“我已经尽可能把每个零件画下来,图纸可能有漏洞,但漏洞不会很大,给你十个人手,尽快把它造出来。”

    杨三喜接过图纸翻看,图案立体生动,寸尺标注详细。

    但想要在铁匠铺里,按要求加工出四十多个奇形怪状的零件,难度不是一般大。

    看杨三喜锁在一起的眉头,张景知道难度大,其实他已经大幅度减少零件。

    “先浇铸主体,主体钢材需要耐高温、耐高压,”张景提醒皮肤黝黑的杨三喜,“再按主体去生产适配件,寸尺记牢,尽可能标准化,之后要造几十台这个东西。”

    杨三喜点头,略显严肃道,“我试试看。”

    “别太紧张,”张景微微一笑,“这件事情一定会成功,而且我会帮你一起制造这东西,毕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画的图。”

    同一时间,就在张景安置铁匠父子时,有人到警署报警,声称同伴失踪。

    三宝垄警署最高长官,有着一头泡面长发的巴鲁赫警长坐在办公桌后面,反问同胞,“你的传教士朋友会不会还在某个娼馆,某个女人的肚子上?”

    “他昨天晚上在润雨娼馆,午夜一点左右一个人离开。”

    巴鲁赫不甘心问,“其它地方有没有找过?”

    “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人。”

    “你先回去,”巴鲁赫决定道,“我会派人去调查这件事情。”

    被害人朋友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报警人离开,巴鲁赫叫来手下大将,三名队长之一。

    “半年前从国内来的传教士,昨天午夜一点左右离开润雨楼,现在失踪,”巴鲁赫把情况简单介绍一遍,“你去把他找出来。”

    之前两次搜查24号地的队长了解问上司,“这次失踪,和之前失踪,有没有关联?”

    “最好没有,”巴鲁赫摇头,“否则会很打脸,毕竟我们昨天才抓到三个凶手。”

    蓝色眼睛的队长应是去执行,全城寻找传教士。

    洋人找人动作很大,郑奕住也知道又有一个洋人失踪。

    “马辰国,波尼国,米卡南保人,布吉斯人,他们谁混进了三宝垄?”

    郑小曼知道马辰国、波尼国,它们是爪哇历史上马塔兰王朝流传下来的分支国家,属于是世俗国家,从四十年前开始反抗洋人入侵,一直坚持到现在。

    米卡南保人也是土人,只不过他们深受麦加正统教派,即瓦哈比教派的影响,属于是宗教国家。

    在1821-1838年之间,米卡南保人与殖民者之间持续发生战争,这次战争时间长,血腥程度高,严重打击了洋人殖民地位。

    最后是布吉斯人,200年前他们的祖先生活在爪哇西南沿海地区,被洋人武力驱赶,被迫去远方寻找机会。

    经过半个世纪发展,后来他们成了进取的移民、凶残的海盗、拿钱办事的雇佣兵。

    另外还有庆国人组成的共和国家,原本已经存在200年,20年前被洋人灭国,高层流亡海外。

    心里想法一闪而过,郑小曼语气不确定问,“爹,你有没有发现,相比之前,洋人的统治能力...弱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奕住提醒女儿,“以后辅助张景,做好生意人的本分。”

    郑小曼隔着办公桌打量父亲,她至今还记得七岁时,父亲见过一个男人,那个人地位特殊。

    考虑到洋人始终打压庆国人,对庆国人执行歧视性正策,她不信父亲没有反抗过。

    当然,表面上她父亲诚信、不惹事、如实纳税,是爪哇出了名的老实商人。

    “我这里不需要你帮忙,”郑奕住提醒三女儿,“张景正精力旺盛的年纪,你把圆圆带上,去24号地看看。”

    郑小曼微微一个万福应是,心里颇为无奈。

    下午坐船来到24号地,郑小曼找到他的‘未婚夫’。

    未婚夫打引号,因为距离,办成这件事情至少需要15个月,她的未婚夫,才能见到由她未来婆婆签字画押的婚书。

    张景不知道郑奕住在背后搞事情,穿越前作为一名鱼塘主,能看出郑小曼对他有不轨之心。

    却不在意,14岁的小破孩,真没意思。

    “张大哥,”见张景赤着上身,汗流浃背,正在一个火坑前焚火一堆碎石,语气奇怪问,“你在做什么?”

    制造染色设备主体,需要一个大体积的模具,可以承受铁水浇铸的模具。

    为了制造这个模具,需要将石块反复煅烧,取石灰制造耐火砖。

    用时间、用体力去堆一个最原始的设备,看着挺蠢,但这是1900年,如果不这样做,将来连个毛线都没有。

    张景需要最基础的原材料、最基础的工业设施,一点一点往前发展,造出染色机器,同时也能干点其它不合法的事情。

    心里想法一闪而过,张景注意到郑小曼身边跟着一个男扮女装的随从,半年前在船上也见过,回答道,“我在烧石头。”

    “哦,”张景不想细说,郑小曼也不强求,“那我在旁边等你。”

    张景把事情交给杨花狗一个人干,离开火坑旁边问郑小曼,“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昨天晚上又有一个洋人失踪,”郑小曼介绍道,“全城找人,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找到。”

    看出郑小曼的幸灾乐祸心思,张景心里呵呵小妞太嫩,他则表情悲天悯人,语气真诚道,“希望没有人受伤,不管是洋人还是庆国人,大家都是人。”

    见张景居然同情洋人,郑小曼第一次担心自己是否会嫁错人。

    “张大哥...”郑小曼轻声提醒,“洋人不是我们的朋友。”

    感觉郑小曼太单纯,张景将她单独拉到旁边,悉心教导道,“你讨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暴力团体,别表现得太明显,不要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容易招惹祸事。”

    “那你讨厌洋人吗?”

    张景摇头,“我不讨厌,也不喜欢,平常对待。”

    “张大哥,”郑小曼着急,“你把我弄糊涂了。”

    想到新月人,还想到土人势力复杂,张景告诉郑小曼,“我能理解,作为庆国人,被洋人刻意针对的恨意和愤怒;

    但从某个角度看,洋人不是最大敌人,它反而像一把庆国人的保护伞。”

    “庆国人的保护伞?”郑小曼更迷糊了。

    “你可以把洋人理解成狼,如果赶走了狼,来的百分百是虎,到时日子会更难过。”

    跟着父母见多识广,这一刻郑小曼不明白谁会是虎?

    “这里热,”张景打断郑小曼走神,“你去会客厅休息,喝喝茶。”

    喝什么茶,她来有正事,“张大哥,你在船上见过圆圆,从今天开始,她每周来你这里两次。”

    “什么意思?”张景猜到结果,但不明白原因。

    不好意思直接说陪床,郑小曼举例道,“我之前回庆国,第一次见到奶奶,虽然我父亲七八年才回去一次,但她在家里为父亲纳了四房出身清白的美妾。”

    后面不用郑小曼说更多,前世经历丰富、知识丰富的张景知道原因。

    自梳女为什么自梳?

    郑奕住的老母亲肯定是罪魁祸首之一,沿海闯南洋的人太多,其中有不少成功者把钱寄回家。

    在这个以父为天、以母为尊的年代,父母特别喜欢为儿子做主。

    当然,父母也是好意,担心儿子七八年回去一次,家里没有女人,到外面找被仙人跳,还有可能染病。

    于是用公鸡代娶的方式,把儿子的妻妾娶回家。

    但儿子往往七年、八年、十年不回家,这些公鸡代娶进来的女人的结果一般不会太好。

    太多类似悲剧,造成沿海某些地区诞生特有的自梳女。

    作为一个理性的人,张景明白郑小曼是好意,担心他去怡红院,染病是大概率的事情,死亡也是大概率的事情。

    不过,这小妮子,管得是不是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