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桃花源·过山鲫（4）不知转入此中来
（4）不知转入此中来
波臣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坐在陶家的桌子边，吃掉了秦艽给他的榆钱饼，还喝掉了李大爷从隔壁讨来的半壶村酿。但他心满意足一抬头，发现其他人的神色都不是很愉快，顿时也讪讪起来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本来只是带陶春去看看的，谁知道我后来叫他回来，他不回来呢？”
周娘子擦擦眼泪，欲言又止，抬眼看看似乎有些走神的秦艽，再看看事不关己的墨隐、不知所措的李大爷，最后犹豫着开口了：“大仙儿……”
“噗。”墨隐毫不留情面地笑了起来，“是什么大仙，不过是个成精的鱼儿罢了。依我看，事情这么清楚了，不如快快让他把你外甥还来，若不还来，我勉强帮你吃了他可好？”
波臣一时间哭笑不得，道：“你说我是成精的鱼，你也不过是成精的猫，真较量起来，我还怕你？”
墨隐啧啧两声，却对秦艽道：“我若和他打起来，你帮谁？”
秦艽笑道：“我帮你把他丢下水淹死，你看可好？”
“你！”
墨隐就要炸毛，秦艽却立刻拉着了他的手，笑道：“我的好人！此刻切莫胡闹了。”
李大爷也忙道：“正是这话，墨隐姑娘，且先安静些可好？”
周娘子此刻听到波臣说墨隐不过是成精的猫，虽然有些吃惊，但因早先已经见识了波臣现身、忽入幻境，又听波臣把引陶春入桃源的事情说了一遍，心里也有点见怪不怪了，看到秦艽和李大爷劝住了墨隐，便急忙趁着空隙道：“是这样，虽然春儿孩子气，因受不了苦……”
她虽然说陶春孩子气，但还是在说到“苦”字的时候，还是撑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哭着道：“他这样儿去了，家里也不知道他去了到底过得好不好，那地方是不是真不闹灾荒、不交税银。且他娘为养活他遭过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累，他如何这么狠心，去也不先交代一声，哪怕撒个谎呢！人一声不吭走了，留着他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看如今病成这样！……”
这下其他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了，波臣也只能尴尬地抓抓头，道：“他若是想回来其实他自己是能回来的，他没回来，那就是过得挺好的。不然，我带你们一起进去，把他劝回来？”
秦艽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不想回来呢？”
“哪有不想回来的道理……”周娘子有点急了，抢白了半句，但一股悲痛将刚到嘴边的大道理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才含泪道：“即便他是讨前世的债来的，就该如此，也须得去跟他娘道个明白。他娘素来也是疼儿子的，便是知道他抛下家里去了，也只有愿儿子过得好的；心里这事放下了，她自己强挣着起来自己讨活口，也算是条明路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露出恻隐之意。秦艽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是我一时想左了。我以前也曾与陶春认识的，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若是去告诉他事情，他会想着把他娘接过去与他一起住吧。”
周娘子一听，便稍稍止住了泪容，道：“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顿了顿，又忍不住试探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他？”
秦艽沉吟道：“现在立马就可以去找他，且天黑前便可以回来。但在去之前，多少要给陶大娘一个交代。”
周娘子急忙道：“我马上去告诉姐姐。”
秦艽笑道：“你这样平白过去告诉她这些，实在不妥，她不信呢。我看不若如此，让波臣与我们一同进去，就说波臣是远房的子侄辈亲戚，告诉她，陶春去年不见，是因为不小心撞着了一伙土匪，被带走了，幸而他机灵，抽空儿跑了，但因为身无分文，又不知道方向，误打误撞投奔了亲戚家里，因身体有些伤，外边道上又有匪患，不敢随意出去，便一直在亲戚家耽搁。如今匪患稍平，那边只派波臣出来打探送信，若情况好时，不消几日便可母子团聚。”
众人都点头称好。波臣便收拾了一下，跟着周娘子进房去与陶大娘如是说了。陶大娘自是十分欢喜，又要强挣着出来跟秦艽等道谢。周娘子按住了她，笑道：“看你这样！到底还是先养好了自己的身子要紧！外边有我呢。”陶大娘看着自己妹妹欢喜之色，更是完全信了，便安心顺着躺了下来。
几个人出了房门，雨已经停了。秦艽将陶罐递给波臣。波臣先是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回，笑道：“好个罐子，也不知道何人所制。”
秦艽却也淡淡一笑，道：“多半是个也想去桃花源里避世的匠人罢。”
波臣笑叹道：“大抵如此。”说着，将罐子托在手中，凝神闭目，顷刻间，两只恍若幻影的玉色蝴蝶不知道从哪飞了过来，绕着罐子翩翩飞舞，众人只觉得有一瞬间的目眩神驰，蓦然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乘上一条小舟顺流而下，穿过了一个岩洞，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村子。
开满桃花的村子。
只是，他们在进来之后并没有维持异常轻松或者欣喜的心情——在小舟顺着流水刚进入桃花源的时候，确实桃花烂漫、春色怡人；但是在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感觉到了不对：他们已然看到了零零散散的村屋田舍，然而每个屋子都关紧了门，完全见不到人影，村里静得可怕，甚至没有鸡鸣狗吠。
波臣用竹篙撑着船靠了岸，却不下船，露出了有点害怕的神色，道：“唉，我上次和陶春来时可不是这样，上次这儿是正常村子，有老人有小孩的，大伙看到我和陶春都凑过来问，还请我们回家去喝酒，这次是怎么了？”
“不然，我们去敲个门问问？”
秦艽话音刚落，墨隐已经跳下了船，径直走到了最近的一户去敲门。然而敲了半天，却没有什么人回应。他本是耳聪目明的猫妖，在接近门口之时，早已听闻屋内窸窸窣窣，有些人声，在敲了半天之后发觉里面的人更是一动都不敢动，不由得大感诧异，便又走到另外一户去敲门，也是一样的情况。
在敲了几扇门都没有回应之后，墨隐便回头对也上了岸的人说道：“村里不是没有人，他们好像是害怕外边来人，故而不敢动。”
波臣更诧异了，道：“什么情况，本来不是这样的。不然我带你们去村中长老那儿问问……”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断喝道：“前面几个闲人是哪家的，租税银子交了不曾？！”
波臣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坐在陶家的桌子边，吃掉了秦艽给他的榆钱饼，还喝掉了李大爷从隔壁讨来的半壶村酿。但他心满意足一抬头，发现其他人的神色都不是很愉快，顿时也讪讪起来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本来只是带陶春去看看的，谁知道我后来叫他回来，他不回来呢？”
周娘子擦擦眼泪，欲言又止，抬眼看看似乎有些走神的秦艽，再看看事不关己的墨隐、不知所措的李大爷，最后犹豫着开口了：“大仙儿……”
“噗。”墨隐毫不留情面地笑了起来，“是什么大仙，不过是个成精的鱼儿罢了。依我看，事情这么清楚了，不如快快让他把你外甥还来，若不还来，我勉强帮你吃了他可好？”
波臣一时间哭笑不得，道：“你说我是成精的鱼，你也不过是成精的猫，真较量起来，我还怕你？”
墨隐啧啧两声，却对秦艽道：“我若和他打起来，你帮谁？”
秦艽笑道：“我帮你把他丢下水淹死，你看可好？”
“你！”
墨隐就要炸毛，秦艽却立刻拉着了他的手，笑道：“我的好人！此刻切莫胡闹了。”
李大爷也忙道：“正是这话，墨隐姑娘，且先安静些可好？”
周娘子此刻听到波臣说墨隐不过是成精的猫，虽然有些吃惊，但因早先已经见识了波臣现身、忽入幻境，又听波臣把引陶春入桃源的事情说了一遍，心里也有点见怪不怪了，看到秦艽和李大爷劝住了墨隐，便急忙趁着空隙道：“是这样，虽然春儿孩子气，因受不了苦……”
她虽然说陶春孩子气，但还是在说到“苦”字的时候，还是撑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哭着道：“他这样儿去了，家里也不知道他去了到底过得好不好，那地方是不是真不闹灾荒、不交税银。且他娘为养活他遭过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累，他如何这么狠心，去也不先交代一声，哪怕撒个谎呢！人一声不吭走了，留着他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看如今病成这样！……”
这下其他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了，波臣也只能尴尬地抓抓头，道：“他若是想回来其实他自己是能回来的，他没回来，那就是过得挺好的。不然，我带你们一起进去，把他劝回来？”
秦艽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不想回来呢？”
“哪有不想回来的道理……”周娘子有点急了，抢白了半句，但一股悲痛将刚到嘴边的大道理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才含泪道：“即便他是讨前世的债来的，就该如此，也须得去跟他娘道个明白。他娘素来也是疼儿子的，便是知道他抛下家里去了，也只有愿儿子过得好的；心里这事放下了，她自己强挣着起来自己讨活口，也算是条明路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露出恻隐之意。秦艽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是我一时想左了。我以前也曾与陶春认识的，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若是去告诉他事情，他会想着把他娘接过去与他一起住吧。”
周娘子一听，便稍稍止住了泪容，道：“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顿了顿，又忍不住试探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他？”
秦艽沉吟道：“现在立马就可以去找他，且天黑前便可以回来。但在去之前，多少要给陶大娘一个交代。”
周娘子急忙道：“我马上去告诉姐姐。”
秦艽笑道：“你这样平白过去告诉她这些，实在不妥，她不信呢。我看不若如此，让波臣与我们一同进去，就说波臣是远房的子侄辈亲戚，告诉她，陶春去年不见，是因为不小心撞着了一伙土匪，被带走了，幸而他机灵，抽空儿跑了，但因为身无分文，又不知道方向，误打误撞投奔了亲戚家里，因身体有些伤，外边道上又有匪患，不敢随意出去，便一直在亲戚家耽搁。如今匪患稍平，那边只派波臣出来打探送信，若情况好时，不消几日便可母子团聚。”
众人都点头称好。波臣便收拾了一下，跟着周娘子进房去与陶大娘如是说了。陶大娘自是十分欢喜，又要强挣着出来跟秦艽等道谢。周娘子按住了她，笑道：“看你这样！到底还是先养好了自己的身子要紧！外边有我呢。”陶大娘看着自己妹妹欢喜之色，更是完全信了，便安心顺着躺了下来。
几个人出了房门，雨已经停了。秦艽将陶罐递给波臣。波臣先是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回，笑道：“好个罐子，也不知道何人所制。”
秦艽却也淡淡一笑，道：“多半是个也想去桃花源里避世的匠人罢。”
波臣笑叹道：“大抵如此。”说着，将罐子托在手中，凝神闭目，顷刻间，两只恍若幻影的玉色蝴蝶不知道从哪飞了过来，绕着罐子翩翩飞舞，众人只觉得有一瞬间的目眩神驰，蓦然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乘上一条小舟顺流而下，穿过了一个岩洞，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村子。
开满桃花的村子。
只是，他们在进来之后并没有维持异常轻松或者欣喜的心情——在小舟顺着流水刚进入桃花源的时候，确实桃花烂漫、春色怡人；但是在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感觉到了不对：他们已然看到了零零散散的村屋田舍，然而每个屋子都关紧了门，完全见不到人影，村里静得可怕，甚至没有鸡鸣狗吠。
波臣用竹篙撑着船靠了岸，却不下船，露出了有点害怕的神色，道：“唉，我上次和陶春来时可不是这样，上次这儿是正常村子，有老人有小孩的，大伙看到我和陶春都凑过来问，还请我们回家去喝酒，这次是怎么了？”
“不然，我们去敲个门问问？”
秦艽话音刚落，墨隐已经跳下了船，径直走到了最近的一户去敲门。然而敲了半天，却没有什么人回应。他本是耳聪目明的猫妖，在接近门口之时，早已听闻屋内窸窸窣窣，有些人声，在敲了半天之后发觉里面的人更是一动都不敢动，不由得大感诧异，便又走到另外一户去敲门，也是一样的情况。
在敲了几扇门都没有回应之后，墨隐便回头对也上了岸的人说道：“村里不是没有人，他们好像是害怕外边来人，故而不敢动。”
波臣更诧异了，道：“什么情况，本来不是这样的。不然我带你们去村中长老那儿问问……”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断喝道：“前面几个闲人是哪家的，租税银子交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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