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歌仙 （1）
（一）牛妖
“从前呀，村里有俩兄弟，一个八岁一个九岁。有一天，他们爹娘要去他们外婆家探亲，说要过一晚上才回来。临走前嘱咐他们，到了晚上把门关起来，谁叫门都不许开门。哪知道，这话被山上的牛妖听到了，就想着，晚上来吃掉这两小孩……”
“呀，那为什么不白天来吃？”
“傻孩子，牛妖白天是不敢来村里的，它长得一头白毛，两个大水牛角，身子却是人的样，这村里人一见，就要拿着锄头柴刀上去把它打死呢！”
“哦……”
“所以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了，天也擦黑了，牛妖才悄悄下了山，绕到了两兄弟家附近。看到两兄弟已经关了门要睡觉，就上前去敲门，道：‘开门，我是你们外婆！’”
“唉？这怎么说的，他们爹娘不就是去了外婆家吗，怎么外婆反而跑来了？”
“好乖乖，真聪明，一下子就知道这不对了。但是呢，这两兄弟没有我的乖乖这么聪明，只是奇怪道：‘好像真是我们外婆的声音，但是她怎么来了？’又对外面说道：‘爹娘说了，谁叫门都不许开门的！’那牛妖便假装伤心道：‘两个乖外孙怎么不给外婆开门？你们爹娘说了，他们要明天才回来，怕你们兄弟俩害怕，才让我来的，如今怎么不给我开门？’兄弟俩一听，就信了，以为真是他们爹娘叫来的。不然这人怎么知道爹娘明天才回来？于是，就去给它开门了。”
“哎呀，这不是糟了？牛妖会一下子吃掉他们的！”
“乖乖，这牛妖也害怕他们叫嚷起来会惊动村里人，这样它就算吃了肉也逃不掉。所以呀，它就想等兄弟俩睡着了再悄悄吃掉。于是就走了进去，因为灯早就熄了，兄弟俩也看不清这假外婆，只让它自己过来，跟兄弟俩睡在了床上。”
“兄弟俩要被偷偷吃掉了……”
“是呢，牛妖躺下来后没一会，就悄咪咪地，把弟弟吃了，骨头在嘴巴里咬，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啊啊啊！”
“乖乖别怕，后面还有呢！哥哥听到咯嘣咯嘣的声音，就疑惑地问：‘外婆，这是什么声音？’那牛妖说：‘外婆在吃炒豆子。’哥哥一听不对，外婆这么老了，哪有牙齿啊？心里越想越不对劲，然后突然发现弟弟不见了，就问弟弟呢？牛妖说：你弟弟去外边尿尿去了。哥哥去摸弟弟睡的地方，问：弟弟这儿怎么湿湿的？牛妖说：他尿床了。哥哥越想越不对劲，就说自己也要去解手。”
“哥哥跑了吗……”
“牛妖让哥哥直接拉在床上……”
“噗，哈哈哈哈……哎哎哎，不对啊，这样哥哥就跑不了了……”
“是啊，哥哥就说，一定要出去，然后就出去了，结果在月光下一看，满手的血。”
“呀，要跑呀。”
“哥哥就把门反锁了，赶紧叫醒了街坊邻居，村里人就点起了灯，拿着锄头和镰刀过来，把牛妖打死了。”
“这样……”
石宵雨与茵陈两人在后院荷塘边坐着，隔着花丛听到打理花园的老妈妈如此与自己的小孙女讲故事，都不觉笑了。那老妈妈听到声音，急忙走过来一看，方知道两个小姐在荷塘边听完了她的话，便上前来赔笑道：“老婆子在哄小孩，不成想两位姑娘听到了。”
石宵雨笑道：“知道，不过是让孩子不给陌生人开门。”细看着这老妈妈，发觉她穿的衣服、戴的头巾都与平常不同，又看到那跟在她后面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五彩绣球，不由得问：“老妈妈莫非是八桂人氏？”
老妈妈有些惊讶，笑答：“石姑娘果然见多识广，老婆子我确实是桂州人，山水甲天下的桂州。”
石宵雨喜道：“妙极妙极，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桂州的老妈妈，正巧了！却不知老妈妈贵姓？如何称呼合适？”
老妈妈乐呵呵地道：“有什么贵的，我姓覃，姊妹中排行老三，年轻时叫覃三妹，老了便是覃三娘了。难道石姑娘也是八桂人氏？”
石宵雨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我并不是八桂人氏，但昔年游学四方，曾去过桂州赏玩，漓江风光真不负盛名，但我更感兴趣的是当地土人的一个传说。”
老妈妈笑道：“倒是什么传说？”
“歌仙刘三姐的传说呀！老妈妈必是知道的。”
石宵雨原本是兴高采烈地说出这句话的，却没想到，这个老妈妈的脸色，有一瞬滞了滞，然后才强笑应道：“没想到，姑娘也知道这个故事。”
（二）歌仙
八桂地方土人古来就有在农闲时节或春、秋重要节日之时举行歌圩的习惯，虽然八桂大地广袤，各个地方之间风俗都有些出入，但基本上举行歌圩的地方，莫不人山人海，飞歌嘹亮。而传说里，就有这么一个叫刘三姐的女子，才思敏捷、歌喉婉转清脆，她一出现，就是歌圩最吸引人的歌手，没有一个人能唱得赢她，也没有人不喜爱她的歌声。只是后来，有个老财主想霸占她，她就消失了。
“……我因为对刘三姐的故事感兴趣，就多方打听，有的说她落入水中离世，有人说她与心上人隐居了，有人说她乘鲤鱼飞升成仙去了，却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老妈妈见到石宵雨眉飞色舞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钦佩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倒是舒缓了不少，虽然依旧笑得很勉强：“姑娘这么喜欢这位歌仙呀。”
“因为我在当地还打听到，她是站穷苦人这边的，据说有次还为了帮乡亲们保住采茶的茶山，和老财主约好对歌，没让老财主霸占了茶山。很厉害呀！我还听过其中的几首歌，什么什么。不种芝麻他吃油，不种桑田他穿绸，什么什么，他是人间强盗头……”
石宵雨兴致勃勃地说着，完全没发觉有人走到了她身后，直到一个暴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大逆不道的鬼话！村言村语胡说八道，你也随口乱传！”
石宵雨这才惊觉齐县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顿时吓得不敢吱声：倒也不是她多害怕这个县令，只是对方毕竟是茵陈的亲爹，她不敢多说什么；茵陈一看，却是开始炸毛了，直接站起来冷笑道：“你在干什么，老东西！雨儿不过随口说两句山歌，你这么暴怒干什么！怕不是戳中了你的痛处，你到底也自认为自己是个强盗头吧！”
“你……你这小孩知道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你何等人物妖魔生在这里，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什么姓刘的，分明是刁民……”
雷之林这个狗腿子自然也跟在齐县令身后，也帮腔道：“姑娘你倒是想想，这天底下的穷人，本来不过是山上野猴子一般的，又遭逢乱世，更是轻易随便就可能被杀，有个正经朝廷给他们活路，已经是天大恩典了。财主乡绅，那可是地方父母官一类的人，银钱多的是，想要地给几两银子也罢了，哪里就是白拿的了？刁民偏不肯卖了几座山，这也是没眼力见的；等到匪患兴起，不还是得仰仗老爷们的保护不是？”
茵陈自然是知道她爹和那群狗腿子多少有点心虚在里边，所以才来这里找话说，但石宵雨在旁边一看这两父女又剑拔弩张，虽然心里也看不起齐县令这等人，也只能急忙赔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反倒让齐伯伯和茵宝吵起来，算了算了，茵宝咱走吧——老妈妈，这里的事已经完了，您去后院看看去，晚上回来我再找你聊。”
不小心被卷进了这场父女纷争的老妈妈自是急忙拉着自己的孙女快步走了。茵陈却并不肯示弱，拉住了石宵雨，道：“你怕什么，我和他吵架也是家常便饭的事了，这次倒好，还对你发起脾气来了。我再不说两句，他赶明儿怕是要再把我杀了呢！”
石宵雨没忍住笑，心想，到底是她没提防，那首山歌可不是骂皇帝是人间强盗头的么，这齐县令如何听得进？但幸好齐县令到底也不是皇帝，立马就被茵陈的态度气到，转移了注意力。这么想着，石宵雨便继续笑着道：“好了，哪天不是这样。也是我口无遮拦浑说的。好了好了，乖乖，走吧。齐伯伯，我想起有个事情，要去找诸葛姑娘呢。走吧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推着茵陈要走，谁知齐县令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最后居然是缓和了，只还装腔作势冷笑道：“我看你们说的是假话，找什么诸葛家的姑娘是假，去找什么穷秀才和穷举子是真。你们两个就这么野惯了不顾名节，将来嫁不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哎？老东西你污蔑我们什么——”
“哎呀，罢了罢了，茵宝，别理他别理他。”
石宵雨力气大，直接将小小的茵陈抱了起来，一路走向前去。齐县令看着两人的背影，倒是解脱般松了一口气。雷之林心领神会，笑道：“老爷到底还是疼两位姑娘的，茵陈姑娘自不必说，就连石姑娘，老爷也当自己姑娘一般。”
齐县令冷笑道：“我不过嫌她们没个正形，在跟前碍眼，眼不见了才爽快。”
雷之林谄笑道：“姑娘们还年轻不经事，待寻了姑爷做了一家主母，自然就懂了。”
齐县令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向前走了；走了没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道：“雷之林，你赶紧想个法子把那八桂的老婆子撵出府去。”
雷之林笑道：“老爷此言差矣，那八桂老婆子看着倒也是本分人，石姑娘自己说了许多野话，那老婆子也是一句不敢回答的。而且老爷，这里头故事，我是清楚知道的。”
齐县令微微皱眉道：“你知道？”
“小的姑母，是嫁到了八桂那边去的。这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那刘三姐，其实不姓刘，乃是姓牛，是只牛妖。”雷之林压低声音，附在齐县令耳边，鬼鬼祟祟道：“她是山上以吃人为生的牛妖，当地县志有记载的，只是那些村民愚妇不信官府，只信流言，硬生生将个老妖婆传成了仙子罢了！”
齐县令微微皱眉，道：“此话当真？”
雷之林得意地笑笑，道：“既是官府所说，不真也真；那村言村语，不假也假；老爷你说是不是？这样，过几日我叫我家里人去八桂一趟，取那县志过来，您拿给两位姑娘看看，这不就结了？”
齐县令也笑了，但还没笑多久，立刻就又扶住了额头：“唉唉唉，糟了，快快快，这头，哎呀，这头又疼起来了，快快快，去取药，去取药！”
“从前呀，村里有俩兄弟，一个八岁一个九岁。有一天，他们爹娘要去他们外婆家探亲，说要过一晚上才回来。临走前嘱咐他们，到了晚上把门关起来，谁叫门都不许开门。哪知道，这话被山上的牛妖听到了，就想着，晚上来吃掉这两小孩……”
“呀，那为什么不白天来吃？”
“傻孩子，牛妖白天是不敢来村里的，它长得一头白毛，两个大水牛角，身子却是人的样，这村里人一见，就要拿着锄头柴刀上去把它打死呢！”
“哦……”
“所以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了，天也擦黑了，牛妖才悄悄下了山，绕到了两兄弟家附近。看到两兄弟已经关了门要睡觉，就上前去敲门，道：‘开门，我是你们外婆！’”
“唉？这怎么说的，他们爹娘不就是去了外婆家吗，怎么外婆反而跑来了？”
“好乖乖，真聪明，一下子就知道这不对了。但是呢，这两兄弟没有我的乖乖这么聪明，只是奇怪道：‘好像真是我们外婆的声音，但是她怎么来了？’又对外面说道：‘爹娘说了，谁叫门都不许开门的！’那牛妖便假装伤心道：‘两个乖外孙怎么不给外婆开门？你们爹娘说了，他们要明天才回来，怕你们兄弟俩害怕，才让我来的，如今怎么不给我开门？’兄弟俩一听，就信了，以为真是他们爹娘叫来的。不然这人怎么知道爹娘明天才回来？于是，就去给它开门了。”
“哎呀，这不是糟了？牛妖会一下子吃掉他们的！”
“乖乖，这牛妖也害怕他们叫嚷起来会惊动村里人，这样它就算吃了肉也逃不掉。所以呀，它就想等兄弟俩睡着了再悄悄吃掉。于是就走了进去，因为灯早就熄了，兄弟俩也看不清这假外婆，只让它自己过来，跟兄弟俩睡在了床上。”
“兄弟俩要被偷偷吃掉了……”
“是呢，牛妖躺下来后没一会，就悄咪咪地，把弟弟吃了，骨头在嘴巴里咬，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啊啊啊！”
“乖乖别怕，后面还有呢！哥哥听到咯嘣咯嘣的声音，就疑惑地问：‘外婆，这是什么声音？’那牛妖说：‘外婆在吃炒豆子。’哥哥一听不对，外婆这么老了，哪有牙齿啊？心里越想越不对劲，然后突然发现弟弟不见了，就问弟弟呢？牛妖说：你弟弟去外边尿尿去了。哥哥去摸弟弟睡的地方，问：弟弟这儿怎么湿湿的？牛妖说：他尿床了。哥哥越想越不对劲，就说自己也要去解手。”
“哥哥跑了吗……”
“牛妖让哥哥直接拉在床上……”
“噗，哈哈哈哈……哎哎哎，不对啊，这样哥哥就跑不了了……”
“是啊，哥哥就说，一定要出去，然后就出去了，结果在月光下一看，满手的血。”
“呀，要跑呀。”
“哥哥就把门反锁了，赶紧叫醒了街坊邻居，村里人就点起了灯，拿着锄头和镰刀过来，把牛妖打死了。”
“这样……”
石宵雨与茵陈两人在后院荷塘边坐着，隔着花丛听到打理花园的老妈妈如此与自己的小孙女讲故事，都不觉笑了。那老妈妈听到声音，急忙走过来一看，方知道两个小姐在荷塘边听完了她的话，便上前来赔笑道：“老婆子在哄小孩，不成想两位姑娘听到了。”
石宵雨笑道：“知道，不过是让孩子不给陌生人开门。”细看着这老妈妈，发觉她穿的衣服、戴的头巾都与平常不同，又看到那跟在她后面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五彩绣球，不由得问：“老妈妈莫非是八桂人氏？”
老妈妈有些惊讶，笑答：“石姑娘果然见多识广，老婆子我确实是桂州人，山水甲天下的桂州。”
石宵雨喜道：“妙极妙极，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桂州的老妈妈，正巧了！却不知老妈妈贵姓？如何称呼合适？”
老妈妈乐呵呵地道：“有什么贵的，我姓覃，姊妹中排行老三，年轻时叫覃三妹，老了便是覃三娘了。难道石姑娘也是八桂人氏？”
石宵雨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我并不是八桂人氏，但昔年游学四方，曾去过桂州赏玩，漓江风光真不负盛名，但我更感兴趣的是当地土人的一个传说。”
老妈妈笑道：“倒是什么传说？”
“歌仙刘三姐的传说呀！老妈妈必是知道的。”
石宵雨原本是兴高采烈地说出这句话的，却没想到，这个老妈妈的脸色，有一瞬滞了滞，然后才强笑应道：“没想到，姑娘也知道这个故事。”
（二）歌仙
八桂地方土人古来就有在农闲时节或春、秋重要节日之时举行歌圩的习惯，虽然八桂大地广袤，各个地方之间风俗都有些出入，但基本上举行歌圩的地方，莫不人山人海，飞歌嘹亮。而传说里，就有这么一个叫刘三姐的女子，才思敏捷、歌喉婉转清脆，她一出现，就是歌圩最吸引人的歌手，没有一个人能唱得赢她，也没有人不喜爱她的歌声。只是后来，有个老财主想霸占她，她就消失了。
“……我因为对刘三姐的故事感兴趣，就多方打听，有的说她落入水中离世，有人说她与心上人隐居了，有人说她乘鲤鱼飞升成仙去了，却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老妈妈见到石宵雨眉飞色舞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钦佩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倒是舒缓了不少，虽然依旧笑得很勉强：“姑娘这么喜欢这位歌仙呀。”
“因为我在当地还打听到，她是站穷苦人这边的，据说有次还为了帮乡亲们保住采茶的茶山，和老财主约好对歌，没让老财主霸占了茶山。很厉害呀！我还听过其中的几首歌，什么什么。不种芝麻他吃油，不种桑田他穿绸，什么什么，他是人间强盗头……”
石宵雨兴致勃勃地说着，完全没发觉有人走到了她身后，直到一个暴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大逆不道的鬼话！村言村语胡说八道，你也随口乱传！”
石宵雨这才惊觉齐县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顿时吓得不敢吱声：倒也不是她多害怕这个县令，只是对方毕竟是茵陈的亲爹，她不敢多说什么；茵陈一看，却是开始炸毛了，直接站起来冷笑道：“你在干什么，老东西！雨儿不过随口说两句山歌，你这么暴怒干什么！怕不是戳中了你的痛处，你到底也自认为自己是个强盗头吧！”
“你……你这小孩知道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你何等人物妖魔生在这里，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什么姓刘的，分明是刁民……”
雷之林这个狗腿子自然也跟在齐县令身后，也帮腔道：“姑娘你倒是想想，这天底下的穷人，本来不过是山上野猴子一般的，又遭逢乱世，更是轻易随便就可能被杀，有个正经朝廷给他们活路，已经是天大恩典了。财主乡绅，那可是地方父母官一类的人，银钱多的是，想要地给几两银子也罢了，哪里就是白拿的了？刁民偏不肯卖了几座山，这也是没眼力见的；等到匪患兴起，不还是得仰仗老爷们的保护不是？”
茵陈自然是知道她爹和那群狗腿子多少有点心虚在里边，所以才来这里找话说，但石宵雨在旁边一看这两父女又剑拔弩张，虽然心里也看不起齐县令这等人，也只能急忙赔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反倒让齐伯伯和茵宝吵起来，算了算了，茵宝咱走吧——老妈妈，这里的事已经完了，您去后院看看去，晚上回来我再找你聊。”
不小心被卷进了这场父女纷争的老妈妈自是急忙拉着自己的孙女快步走了。茵陈却并不肯示弱，拉住了石宵雨，道：“你怕什么，我和他吵架也是家常便饭的事了，这次倒好，还对你发起脾气来了。我再不说两句，他赶明儿怕是要再把我杀了呢！”
石宵雨没忍住笑，心想，到底是她没提防，那首山歌可不是骂皇帝是人间强盗头的么，这齐县令如何听得进？但幸好齐县令到底也不是皇帝，立马就被茵陈的态度气到，转移了注意力。这么想着，石宵雨便继续笑着道：“好了，哪天不是这样。也是我口无遮拦浑说的。好了好了，乖乖，走吧。齐伯伯，我想起有个事情，要去找诸葛姑娘呢。走吧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推着茵陈要走，谁知齐县令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最后居然是缓和了，只还装腔作势冷笑道：“我看你们说的是假话，找什么诸葛家的姑娘是假，去找什么穷秀才和穷举子是真。你们两个就这么野惯了不顾名节，将来嫁不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哎？老东西你污蔑我们什么——”
“哎呀，罢了罢了，茵宝，别理他别理他。”
石宵雨力气大，直接将小小的茵陈抱了起来，一路走向前去。齐县令看着两人的背影，倒是解脱般松了一口气。雷之林心领神会，笑道：“老爷到底还是疼两位姑娘的，茵陈姑娘自不必说，就连石姑娘，老爷也当自己姑娘一般。”
齐县令冷笑道：“我不过嫌她们没个正形，在跟前碍眼，眼不见了才爽快。”
雷之林谄笑道：“姑娘们还年轻不经事，待寻了姑爷做了一家主母，自然就懂了。”
齐县令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向前走了；走了没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道：“雷之林，你赶紧想个法子把那八桂的老婆子撵出府去。”
雷之林笑道：“老爷此言差矣，那八桂老婆子看着倒也是本分人，石姑娘自己说了许多野话，那老婆子也是一句不敢回答的。而且老爷，这里头故事，我是清楚知道的。”
齐县令微微皱眉道：“你知道？”
“小的姑母，是嫁到了八桂那边去的。这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那刘三姐，其实不姓刘，乃是姓牛，是只牛妖。”雷之林压低声音，附在齐县令耳边，鬼鬼祟祟道：“她是山上以吃人为生的牛妖，当地县志有记载的，只是那些村民愚妇不信官府，只信流言，硬生生将个老妖婆传成了仙子罢了！”
齐县令微微皱眉，道：“此话当真？”
雷之林得意地笑笑，道：“既是官府所说，不真也真；那村言村语，不假也假；老爷你说是不是？这样，过几日我叫我家里人去八桂一趟，取那县志过来，您拿给两位姑娘看看，这不就结了？”
齐县令也笑了，但还没笑多久，立刻就又扶住了额头：“唉唉唉，糟了，快快快，这头，哎呀，这头又疼起来了，快快快，去取药，去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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