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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决战前夕(下)

    是夜。

    天气晴朗。

    开阔的灵雾区内,有师徒并肩散步。

    “如果换成过去,您肯定又该托付后事了。”丁忆半开玩笑地说道。

    “这回不同以往,没打赢也就没有后事了。”白勋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场决战生死未知,有些话徒儿趁现在说了。”丁忆屈膝跪地,朝白勋行了个大礼。“拜入师父门下,徒儿受益终身,此番恩情今生难报,如果能挺过这一关......”

    “小忆,你的心意为师都懂,可为师不需要这些。”白勋扶起丁忆,将双手搭在弟子肩头。“这回无路可退,吾辈唯有拼死一战,但如果能挺过这关,我只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过一生。”

    “徒儿谨记,也请师父务必保重,可别让小忆没了侍奉您的机会。”

    “小忆,你是我的骄傲。自古后浪推前浪,你一定会比我更有出息。”

    “师父......”

    “呵......”

    夜空之下,师徒二人直抒胸臆。

    千余米外,另有两人促膝长谈。

    “其实满打满算,咱来泠雨还不到三年,感觉跟过了半辈子似的。”回忆起身陷泠雨的时光,荀焱枫不由得唏嘘感慨。“现在看见回家的希望了,又感觉跟做梦一样。”

    “又刺激又热血,这种生活我喜欢极了,比当兵的时候还带劲儿!”念及灵能奇兵的峥嵘岁月,肖遥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不过也就说说而已,终归还是自家狗窝最好。”

    “说起当兵,那个上官凝漪,好像认识你的老首长。”

    “她哥在将军手下当差,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校官了。”

    “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赤河将军肯定很高兴。”

    “听了泠雨的消息,他怕是高兴不起来。”

    “提前知道真相,总比以后措手不及强。”

    “说的也是,得赶紧把消息传回去。”

    墨冰区最南端,某幢阁楼底层。

    杨小暖斜靠在墙上,向苗倩倩述说过往。

    “大伙儿全慌了,分歧也特别大,投票也不灵了,整个就是一锅粥......”杨小暖仰望青空,瞳仁有些失焦。“然后暮雨哥说,谁不同意他的做法,就上来打他十棍子。他不闪不躲,也不开灵能护体......如果最后他趴了,就让我们把他扛上,带着俘虏一块儿跑。如果他还能站起来,到时候谁也别再拦他......他受了很重的伤,也已经非常累了,就硬是挨咬着牙一直挨打......等到我的时候,他觉着我紧张,还一直安慰我,鼓励我赶紧打完了算......后来言鹳哥下狠手,都把他打晕过去了,结果他还是爬起来了......他都要走不动道了,还把棍子送到柳琴姐手里,还一直在说我们才是对的......”

    “原来如此......”有关七色石的事,苗倩倩早有耳闻,先前又听了柳琴的版本,此刻仍旧装得若无其事,过得半晌才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所以引爆这些分歧的导火索,就是那个叫白雨薇的女孩儿。”

    “是,大家对她印象深刻,但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嗯,那另外一个问题,你们怎么看暮雨哥?”

    “暮雨哥吧,我觉得我没资格评判他的对错。”

    “这样啊......”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始终在充当保护者。”

    “......”

    阁楼脚下,杨小暖和苗倩倩犹自低声闲谈。

    阁楼顶端的平台上,马落和米罡则正自凭栏远眺。

    “我那天逃跑以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马落感官过人,纵然没准备刻意偷听,却也未曾漏掉任何细节。

    “青藤当时的抉择,且不谈对与错,确实值得深思。”米罡念及某次深夜长谈,同样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你说......如果我实话实说......”

    “李暮雨早就知道了。”

    “欸?”

    “头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你是谁。”

    “......你怎么不早说?”

    “他怕你也是绑匪的卧底,所以托我再观察观察。”

    “就我这块料,想当卧底人也看不上啊......”

    “所以你已经安全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圣宫地界之外,巍峨高墙之下。

    言鹳和怀络梅相偎相依,默默欣赏着沉睡的废城。

    “年初的时候,城里还是禁区,现在连半个凶兽都没了。”

    “人类团结起来,怪物就是渣渣。”

    “倒不能这么说,接下来那梼杌就挺厉害。”

    “长怪物志气,灭同胞威风。”

    “咱也得实事求是嘛......”

    “闭,烦人,不要听。”

    捧住言鹳的腮帮子,怀络梅使劲揉搓起来,活似在摆弄一块橡皮泥。直至玩到心满意足,她才松开那张变形的脸,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沙石地上。言鹳捂着发麻的双颊,俯身蹲到怀络梅旁边,只见女子蜷膝盯着漆黑的夜空,眸中似有复杂的情绪不断翻涌。

    “想什么呢?”

    “想家,不想死。”

    “接下来这一战,生死由不得咱们。”

    “安慰两句会死?”

    “......我们死不了。”

    “跟要死了一样。”

    从兜里掏出凤羽笔,怀络梅用笔尖吸满墨水,慢悠悠点向言鹳的眉心。灵能倏忽散逸,言鹳只觉额头一阵麻痒,而当他用手掌触碰眉心时,却未察觉到任何特异之处。

    “这是干什么用的?”

    “平安符,祈求平安。”

    “心诚则灵,咱们肯定能平安脱险的。”吸取了先前的教训,言鹳努力挤出一句用心的安慰。

    “不要死,不许死,千万别,答应我。”怀络梅将双臂搭在言鹳肩头,面色仍如往常那般波澜不惊,语气既似命令又似恳求。

    “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死。”

    “我也答应你,我也不死。”

    “我们都要好好的。”

    “好好的。”

    四目相对,呼吸频率逐渐趋同。

    搂住怀络梅的脊背,言鹳轻轻吻了下去。

    怀络梅的表情依旧平淡,朱唇却积极地迎合对方。

    圣宫高墙巍峨,阻断了视线与声响,令缠绵的男女免受干扰。

    同一时刻,一墙之隔的墨冰区内,曹鹫和由凭也正低声交谈。

    “老曹,这一仗怎么说?”

    “不管乐不乐意,总要出把力气。”

    “废话,不然咱也得完蛋,我是问你打完以后。”

    “输了一了百了,赢了找机会跑。”

    “嘿!想一块儿去了......虾兵蟹将就算了,咱几个未必能有善终。”

    “计划赶不上变化,泠雨肯定呆不住了,找机会往外面跑。”

    身陷泠雨之初,曹鹫曾想做个土皇帝,待听闻国家已经盯上这里,则企图将失踪者们控制起来,并以此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如今鹰巢败北,曾经的计划尽成泡影,曹鹫自忖难以逃脱清算,便早早开始谋划如何跑路。

    “不过自诩正义的人,最爱讲究个出师有名。”由凭仰望明月,肥腻的脸上油光闪烁。“打怪物的时候,咱稍微用点儿心,最好当众受点儿伤,就不会给他们当场翻脸的口实了。”

    “按李暮雨的尿性,不光不会立刻翻脸,还会使劲拦着那米罡。”曹鹫露出阴险的笑容,将声音放得更低。“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不会把话说绝,多少会给咱留些念想,让咱觉得自己还有活路......咱也装装样子,假装信了他们的邪,后面走一步看一步。”

    偌大的圣宫地界,到处都是扎堆闲谈的失踪者。

    便是陆续就寝的人们,此刻也难以安心入眠。

    对归乡的期待,对未知的不安,对死亡与灭世的恐惧。

    种种心绪纷繁交错,逐渐发酵出意义难明的味道。

    然表针不会因此停转,关乎世界命运的大役仍在倒数计时。

    “在害怕么?”韩晴用毛皮裹住身子,只将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现在反倒不怕了。”李暮雨坐在床沿上,俯身亲吻恋人的脸颊。

    “也是,大不了一起死。”韩晴舒爽一笑,将李暮雨拽到床上。

    “死前怎么也得过把瘾。”李暮雨眉头上扬,就要去脱韩晴的衣服。

    “没睡呢吧?”屋门被推开细缝,露出上官凝漪的半张脸。

    “怎么啦?”韩晴将李暮雨推到一旁,若无其事地整好衣衫。

    “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呗。”上官凝漪毫不客气,直接钻进韩晴的被窝。

    于是乎,无辜的青年被赶出房间,于院中孑影孤立地吹着冷风。夜色逐渐浓郁,李暮雨被冻得鼻头冰凉,却听屋内犹自充斥着窃窃私语,上官凝漪也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

    “啥时候变得这么能白话了......”

    李暮雨心生好奇,便蹑手蹑脚地扒住门缝,只见两女同裹一张毛皮,正坐在床沿上贴面闲聊。屋内灯火昏黄摇曳,笼罩着挤在一起的少女,将两张迷人的脸庞映衬得忽明忽暗,从远处望去犹如身穿皮大衣的双头蛇精。

    “冷不冷呀?”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蛇精的短发头颅左右摇晃。

    “还挺冷的......”李暮雨摸了摸鼻子,踟蹰着不知是进是退。

    “那还不快进来。”那长发的头颅弯起朱唇,眉宇间透着股狡黠。

    “喔......”李暮雨小心翼翼地坐回床边,与双头蛇精保持着些许距离。

    “这谁家小伙儿呀,看着有模有样儿的。”那短发头颅探出脖颈,将鼻尖贴近李暮雨的脸。

    “瞧这小身条儿,还挺鲜嫩可口的。”那长发头颅也凑上前来,目光在李暮雨体表来回游走。

    “你俩干嘛......”李暮雨狂吞吐沫,只觉有些口干舌燥。

    “你猜呀......”两颗头颅异口同声,随即猛地一分为二。

    是夜,有青年为妖精所擒,被吃到连骨头都没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