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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通道,长廊

    一片混沌。

    无光无影,无质无形。

    模糊了时间,消弭了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氤氲缥缈缭绕。

    袅袅青烟盘旋,逐渐聚成实体。

    这是条黑暗的通道。

    除了漆黑便是漆黑。

    这里有团虚无淡雾。

    如幻如灭浮于半空。

    “这是哪儿......”

    “我是什么......”

    淡雾虽然没有实体,却似拥有自我意识。

    它沿笔直的通道不尽漂流,自黑暗抵达更加黑暗之处。

    某时某刻,微芒浮现。

    不太遥远的正前方,并排放有两只瓶子。

    一瓶鲜红,有熟悉的气息流溢其间。

    一瓶灰白,隐隐散发着不详的意味。

    “是这个。”

    没有任何犹豫,那团淡雾钻入瓶中,投进了鲜红的怀抱。

    咸腥涌动,生机徐徐漫灌,飞速铸就了人类的血肉之躯。

    有年轻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瞳眸比这方天地更加深邃。

    “想起来了,我是人类。”

    李暮雨拍了拍脸颊,迈开步伐朝前方走去,只见视线尽头渐趋明亮。

    视线彼方的某处,通道向左右形成岔路,分别通往不同的时空大门。

    “这是去哪儿的路呢?”

    李暮雨站在岔路口,朝左右两边举目眺望,只见左边是碧海蓝天,是巍峨群山与广阔密林,是自己所熟知的万千生灵,其间更有令人愉悦的同类气息。至于右侧那扇大门里,则透着截然相反的阴森气息,有万千阴影徘徊于雾霭后方,似是在觊觎着新鲜的血肉与盎然的生机。

    “走左边。”

    在本能的驱使下,李暮雨转身向左。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路。

    “走右边吧。”

    那是个两足生物,具有部分灵长类特征。

    与人类有几分神似,却又明显不是人类。

    “左边是我家,我要回家的。”李暮雨开口说道。

    “右边是我家,我请你做客。”那外乡人欠身相迎。

    “好意心领了,改日必定登门拜访。”李暮雨抱拳婉谢。

    “现在跟我去,它就是你的了。”外乡人掏出一枚宝石。

    那宝石光芒璀璨,折射着斑斓的色彩,质地不同于任何已知的奢侈品。

    李暮雨毫不怀疑,只要他拥有这枚宝石,便能摇身成为首屈一指的富翁。

    “不必了。”纵然礼物珍奇,李暮雨却只摇了摇头。

    “那这个呢?”外乡人并未放弃,又掏出一柄权杖。

    那权杖华丽威严,通体散逸着王者之息,仿佛能令同类俯首称臣。

    李暮雨毫不怀疑,只要他拥有这柄权杖,便能成为万人之上的统治者。

    “不必了。”纵然礼物贵重,李暮雨却只摇了摇头。

    “那这个呢?”外乡人锲而不舍,又掏出一枚药丸。

    那药丸气息雄浑,蕴含着摄人心魄的能量,明显是绝世罕有的仙丹。

    李暮雨毫不怀疑,只要他服下这枚仙丹,定能拥有无尽的寿元与力量。

    “不必了。”纵然礼物惊世骇俗,李暮雨仍旧不为所动,只因来自外乡的馈赠,终究比不上回家的诱惑。

    “敬酒不吃吃罚酒。”外乡人闻言收敛笑容,嘴角向后方使劲咧开,露出满口锋利的獠牙。

    李暮雨神情微冷,摆出战斗的姿势。

    外乡人则发出怪叫,体形也随之迅速膨胀。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外乡人变得顶天立地,声音也愈发粗狂。

    “后悔个屁,来战。”李暮雨露出轻蔑的笑容,电光自指尖源源溢出。

    “咔!”

    奔雷倏忽闪过,贯穿了伟岸的身影。

    外乡人捂住胸口,扑通一声倒向地面。

    李暮雨散去灵能,将目光投向死去的外乡人。

    却见那巨大身躯化作烟尘,携无可阻挡之势向他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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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白!老白!”

    “白爷!白爷!”

    “您没事儿吧?!”

    灵雾区内,烙魂精锐挤在一起,就连丁忆都被晾在旁边。

    人群中心,仰面躺着一位老者,赫然是挑战失败的白勋。

    作为最强失踪者,白勋尚不及米罡和丁忆,仅仅坚持了七个数字便被弹出。此时的老者面容狰狞,满布血丝的双眼瞪得滚圆,却似对面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亦对身旁的呼唤声充耳不闻。

    值此生死存亡关头,白勋的失败无疑是惊天噩耗。

    然多数人关注的焦点,却仍在二十米高的台顶上。

    此时长针已过“酉”字,距离走完全程仅剩四分之一。

    李暮雨宛如雕塑,于表盘前方长跪。

    至于那根亮白色的短针,则急速掠过前四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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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条长廊。

    廊腰缦回,蜿蜒曲折。

    李暮雨站在长廊入口处,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地。

    “进去走走呗。”

    有声音自耳畔响起,又似来自内心深处。

    “那就走走呗。”

    李暮雨毫无抵触之情,走进长满青苔的拱门。

    长廊幽深,其间略显昏暗,不知通往何处。

    李暮雨徐徐前行,只见廊壁上挂有相框,其内流溢着动态水墨。

    第一幅画面,有老翁倒在血泊中,夺财的地痞扛着麻袋迅速逃逸。

    第二幅画面,有衣衫不整的女子伏地哭泣,身上压着个满脸淫邪的胖子。

    第三幅画面,有青年被蒙住双眼绑住手脚,让黑衣绑匪推搡着运上卡车。

    “抢劫,杀人,强暴,绑架。”

    “这人间充满了危险的罪恶。”

    心底之音再度响起,透着浓重的阴郁感。

    李暮雨却似充耳不闻,径自走过长廊的转角。

    前方又见几张壁画,跃然眼前的油彩格外鲜活。

    第一幅画面,有少年仰面朝天,被几名大孩子打至浑身淤青。

    第二幅画面,有少女瑟缩于墙角,身边尽是嘲笑她的同龄人。

    第三幅画面,有中年人欠身垂首,脚边洒满了被老板撕碎的材料。

    第四幅画面,有壮汉低眉顺目,将大沓钞票递给身穿制服的男子。

    “霸凌,歧视,欺辱,剥削,压迫。”

    “这人间充满了无情的倾轧。”

    那心底之音絮絮叨叨,似是对人间充满厌恶。

    李暮雨却只微微摇头,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

    穿越亭榭楼阁,长廊终至尽头。

    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侧摆着青石案台,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李暮雨拿起画纸,发现全是铅笔素描,虽无炫彩却同样惊心动魄。

    第一幅画面,有女子悄然离开暗巷,将襁褓中的婴孩留在垃圾桶旁。

    第二幅画面,有夫妻将家里砸至七零八落,年幼稚子则被吓得躲进厨房。

    第三幅画面,有骨瘦如柴的父亲卧于床榻,可救命钱却被儿子拿去挥霍。

    第四幅画面,有年近花甲的男子手持铁铲,将期颐之岁的老母生生活埋。

    第五幅画面,有沉重木棺才刚入土下葬,男男女女便于灵堂外大打出手。

    “父母不慈,兄弟不和,夫妻不睦,子女不孝。”

    “这世界充满了丑陋与龌龊。”

    “这样的人间,有何可爱?”

    心底之音喋喋不休,颇有循循善诱之意。

    李暮雨闻言抿住嘴唇,沉吟片刻后轻轻摇头。

    “你说的不对。”

    李暮雨放下那沓素描,从案台上取了支毛笔。

    “有何不对?难道不是事实?”

    心底之音声调拔高,流露出质询的语气。

    “是事实不假,但不是全部。”

    李暮雨取过一张画纸,在正中心写了个“人”字。

    随即又飞快地抖动手腕,将“人”字附近的区域涂黑。

    “一瓶墨水扔澡盆里,能把整盆水染黑了,但如果扔在大海里,那大海照样还是蓝的。对于世界来说,人类个体是渺小的。足以压垮一个人的黑暗,也许只是世界的沧海一粟。”

    周遭空无一人,李暮雨便自言自语,手头也未停止作绘。

    画纸起初纯白,随后则逐渐爬满墨迹,画面也愈发丰盈起来。

    “那些事实,是整个世界的重量。你现在想做的,是把一缸墨水全都倒我家澡盆里,然后让我相信整个大海都是黑的。先不提这墨水该不该都归我,就算我家澡盆变成个墨池,大海不还是那个大海?”

    言语停歇,李暮雨也描完了最后一笔。

    宏大的画卷宣告完工,赫然是众生百态之景。

    那是一袋精巧的千纸鹤,其上写满了深情寄语。

    那是一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善款。

    那是一双沾着鲜血的手掌,将埋于废墟中的稚子举向天空。

    那是年轻的共和国战士,正于枪林弹雨中誓死捍卫着的边疆。

    那是白衣执甲的医务工作者,正帮助重病患者与死神进行拔河。

    那是饱经风霜的安治局警员,正恪尽职守地站好自己最后一班岗。

    那是一身布衣的企业家,为公益事业捐出了自己的全部财产。

    那是刚刚脱离危险的落水者,身边围满了素不相识的陌生路人。

    那是满怀善念的志愿者,日复一日地抚慰着失踪者亲属受伤的心灵。

    “满眼光芒,那是天堂。”

    “尽目黑暗,那是地狱。”

    “有光有影,才是人间。”

    “对我来说刚刚好的人间。”

    李暮雨手捧画卷,于原地伫立良久。

    见那声音不再响起,才用指节叩响大门。

    伴随吱呀轻响,酱红之门缓缓开启。

    有侍者迎面走来,接过李暮雨手中的画卷。

    先是仔细端详片刻,而后做出邀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