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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鹰巢败退

    号角声悠悠响起,自西方徐徐传来。

    一舒一缓的张弛之间,似是蕴含着某种信息。

    隔着极远的距离,那声音已然几不可闻,却无法逃过异能者的耳朵。

    悍匪们瞳仁骤缩,下意识地仓惶西顾,随后则将目光投向自家老大。

    “......”

    曹鹫眯起眼睛,视线扫过横死的鹰巢精锐,落在准备玩命的李暮雨身上。他的拳头几度开合,眸中翻腾着浓烈的杀意,可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嘶吼,朝地面狠狠吐了一口浓痰。

    “撤!”曹鹫没再废话,将镰刀扛在肩上,转过身扬长离去。

    “哈?!先杀了他们啊?!”严虎对着曹鹫的背影嚷嚷起来。

    “来不及了!”姬鹭颜先前作壁上观,此时则急忙去追曹鹫。

    “算你们走运。”柴惰迈开沉重的脚步,携柴油机众离开现场。

    眨眼之间,鹰巢诸人便悉数离开,唯留片片燃烧的草木,以及难以带走的悍匪尸骸。八男一女坐卧泥泞间,脸上挂着困惑茫然的表情,过得片刻则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什么情况......怎么撤了......”杨恭惊魂未定,呼哧带喘地仰面瘫坐。

    “是怕烙魂来增援吧......”屈贡略微缓过劲来,艰难地坐直了身子。

    “吹了号才跑的......怕不是后院儿起火......”荀焱枫上气不接下气。

    “靠......这也行......”肖遥解开变形的龙鳞甲,露出满布淤青的皮肤。

    “你特么疯了是不是?!”唐威终于松开李暮雨,劈头盖脸一顿喷。

    “疯没疯不知道,快死了是真的。”李暮雨抹去冷汗,长长舒了口气。

    从林间偶遇曹鹫,再到悍匪们突然撤离,前后至多不过半小时,可对李暮雨等人来说却无比漫长。屈贡的脏器受了冲击,肖遥被揍得鼻青脸肿,唐威的左臂裂了道大口子,其余人也多多少少挂了些彩。

    李暮雨心里很明白,倘若没有那声号角,即便自己选择同归于尽,同伴们也未必能够幸免。对于鹰巢因何撤退,他其实同样困惑不已,只是在劫后余生的当下,却也没有精力顾及许多了。

    “没事儿吧?”言鹳顾不得自身伤势,捧着跌打药凑到怀络梅身边。

    “有事儿。”怀络梅用布条随意包扎了伤口,连瞧都不瞧言鹳一眼。

    “哪儿不舒服?先别乱动。”言鹳会错了意,伸手拽住怀络梅的衣袖。

    “这儿,你的。”怀络梅抬起胖乎乎的手指,使劲点在言鹳的眉心。

    “......”

    “智障。”

    “......对不起。”

    “命,大家,开玩笑。”

    “......我没想到。”

    “坑死,存心。”

    “我不是......”

    “闭。”

    方才怀络梅皮纸用尽,不得已参与了白刃战,言鹳却是因为坚持原则,概不接受青藤的反曲弓,一直使用自制的硬木单弓,奈何手艺方面实在不过关,这才导致关键时刻弓体崩坏。

    对于言鹳的坚持与执拗,怀络梅从没有过多干预,这回却忍不住动了肝火。言鹳自知理亏,便任由怀络梅数落自己,而其余人自忖危机不再,紧绷的神经便也放松下来,继而注意到西北部的天空悬着一抹红色。

    “什么东西......”肖遥望着远处的红烟,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家同款?”荀焱枫莫名觉得眼熟,便将目光投向李暮雨。

    “嗯?”李暮雨认出了青藤造的信号弹,可表情却愈发古怪。

    一行九人所在的位置,已相当接近东北部城区,烙魂基地在他们正东侧,西北方向原本不该有己方的人马。望着远处的信号弹,他们只觉得困惑不已,正商量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却见东方的地平线上涌起一片黑影。

    “什么情况?!”丁忆先前在谷口值守,远远看到升空的信号弹,便急忙带大军赶来支援,却只望见狼藉的战斗痕迹。

    “被曹鹫阴了,然后他们半截儿跑了。”李暮雨极为简洁地复述了情况,随后指向西北方的烟雾。

    “你们两家的人怎么从北边来了?!”望着远处的同款信号弹,丁忆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不知道!咱去看看!”李暮雨顾不得休息,示意唐威和屈贡留下休息,率其余六人随烙魂大军笔直向西前进。

    ……

    “放箭!”

    童奕聪一声呐喊,数十名弓手便齐齐松弦。

    利箭如暴雨梨花,携破风之势飞向悍匪们。

    “赶紧撤!赶紧撤!”由凭举着大葫芦,用狂风抵挡着箭雨,护着鹰巢诸人不断退往城区边缘。

    “使劲推!麻利点儿!都特么没吃饭啊!”严虎肩头扛着两尊金人,愣是比那些推车的下属跑得还快。

    “阵型别乱!一直往南!”望着紧追不放的敌人,曹鹫不由得咬牙切齿,一对鹰眼里凶光四溢。

    遥想不久之前,曹鹫借静灭提灯的力量,将李暮雨等人逮个正着,本来已经把对方逼进死胡同,不料营地方向竟响起警报号角。通过号角的节奏,他知后方遭遇重大危机,按说应当立即返程驰援。可望着死伤惨重的自家精锐,鹰巢掌门人又咽不下这口气,便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于敬酒不吃的李暮雨,曹鹫自然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然他观李暮雨行为反常,像是握有玉石俱焚的秘术,所以也没敢马上以身试险。与此同时,青藤既已放了信号弹,料来烙魂大军很快便会到场。曹鹫不愿承担无谓的风险,所以纵是心有不甘,最后仍旧选择放弃。

    赶赴落脚点的途中,曹鹫远远望向前方,见西北部的天空飘起红烟,分明就是青藤同款信号弹。望着远处的信号弹,鹰巢掌门人疑惑丛生,心头涌起一抹不祥之兆。待他返回城区边缘的时候,便见金轩等部下严阵以待,而在百余丈外的北天之下,则赫然是一支剑拔弩张的队伍。

    那支队伍全副武装,前排壮汉人手一面大盾,身穿蜥鳞甲者亦不在少数,后排射手皆配有优质反曲弓。三百余人装备豪华,高涨的士气澎湃昂扬,而在整个队伍的正前方,则有女子披着件隐蔽服,用一根金属长杖拄着身子,正死死盯着金轩与自己这边,正是无敌至尊狂霸九天帮副帮主米罡。

    曹鹫早猜到米罡未死,恐怕迟早会找来寻仇,可念及九天帮已成历史,司马日天也已葬身西郊,便没把这落难的副帮主当回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才不到一年的时间,米罡居然能重整旗鼓,拉扯起如此强悍的一波人马,还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兴师问罪。

    曹鹫不知青藤大联盟,亦不认识童奕聪等人,只道这队兵马尽属九天帮。他想得十分通透,即米罡这时候找上门来,身上还披着青藤同款隐蔽服,必然早就跟青藤和烙魂通了气。鹰巢掌门人念及此处,自心底涌出一抹凉意,而米罡则没有半句废话,待童奕聪下令放箭之时,便携蔡袅等人发起冲锋。

    眼前这三百余人,皆为青藤大联盟成员,其中有不少九天帮残部。自打帮主含恨陨落以来,他们便背负着同伴的血仇,在泠雨的大地上辗转漂泊,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见罪魁祸首近在眼前,这些苦心人再难自已,直接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一边近乎疯狂地喊着口号,一边将绵延的箭雨射向鹰巢。

    鹰巢新逢惨败,士气本就有些萎靡,此刻感受着对方的气势,则更是难以抑制地犯怵。曹鹫观九天帮装备虽好,人数却还不及己方一半,若真拼起来理当不惧对方。然两组信号弹已隔空炸开,料来白勋必会支援李暮雨,而顺势赶来城区边缘,故只得选择携众撤退。

    “咱离老家越来越远了!”金轩先前授命卧底,设计毒翻了九天帮,此时见米罡怒目圆睁,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一颗心禁不住怦怦直跳。

    “别老家了!估计都被一锅端了!”见九天帮从北面赶来,徐昀晖很快便意识到,自家老巢多半已经不保,恐怕早被米罡等人掀个底掉。

    “不能一直这么跑啊!青藤老家就在南边!”姬鹭颜遥望南天,自忖若是继续向南逃跑,说不得会撞上李暮雨家的大部队。

    “继续往前跑!找银松斜街!进城!”望着步步紧逼的追兵,曹鹫的手掌几度开合,最终咬牙切齿地报了个地名。

    遥想出征以前,鹰巢诸人自信满满,本打算一举吞并烙魂,而如今形势已然逆转,嚣张的猎手变成了猎物。眼下面是烙魂的河谷,北面是九天帮的残部,南面有青藤和灵能奇兵的主力。鹰巢诸人三面被围,沿城区边缘仓惶奔逃,而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曹鹫作出了进城的决定。

    早在去年春末夏初,曹鹫曾带着鹰组成员,来东北部城区踩过点,对附近的环境其实并不陌生。如今过了大半年时间,鹰巢的实力水涨船高,城区虽已不再算是禁地,可终归不是什么好去处,然面对更加可怕的同类,他却只有冒险闯入凶兽的大本营。

    城郊的断瓦残垣间,鹰巢成员们张惶南逃,模样看上去颇为狼狈。青藤大联盟紧随其后,却一直没有急于求成,就只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断用远程火力施以重压。至于米罡则特立独行,始终游离于大部队之外,踩着参差的废楼辗转腾挪,一路死死咬着敌人的后脚跟。

    一追一逃之间,城区边缘出现凹陷,继而有长街出现在视野里。不甚宽阔的街道入口处,巨石路标已经开始风化,而“银松斜街”四个大字却仍然可辨。望着眼前的长街,悍匪们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也顾不上街道深处的凶兽,争先恐后地往斜街入口里钻。

    “往里跑!找到石门广场!西南边有条小道!”有鹰组成员来过这边,此时则急忙化身向导,给鹰巢诸人指明了道路。“看见塌半截儿的红楼往左手走!到里面居民区集合!路上小心怪物!别跑丢了!”

    “特么快点儿呀!存心累死我啊!”由凭高举着大葫芦,吹散了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圆滚滚的脸上已然满是大汗。“别尼玛磨叽了!回头老子没劲儿了!你们丫全成马蜂窝!”

    “武器带上!水壶带上!别的都扔!”见米罡窜上不远处的楼顶,正自满脸杀气地瞪着自己,金轩不由得脊背发寒,言行也愈发急躁起来。“留着带棺材里去啊!赶紧特么扔了!”

    金轩驱赶着人群,沿途踢翻数名磨蹭的部属,并将随队的推车挨个砸碎。伴随着噼啪脆响,十尊金人脱离毛皮的掩盖,相继滚落于茵茵绿草之间,再算上严虎肩头的那两尊,则足足有十二具灵能傀儡!

    “你俩一起,带人挡几分钟!”曹鹫拦住姬鹭颜,一把夺过中枢金杵,将之塞进徐昀烨手里,并截停了队尾的一拨下属。

    “这......”听了曹鹫的命令,徐氏兄弟一时不知所措,至于被截停的几十个悍匪,则更是两股战战浑身发抖。

    “抗命的现在就死!”见那些下属怕得厉害,金轩都没等曹鹫开口,便直接举起手中巨镰,色厉内荏地嚷嚷起来。

    “没让你们送死!差不多了你们就跑!”见徐氏兄弟面色骤变,曹鹫急忙瞪了金轩一眼,随后掏出一枚血红宝珠,一把塞进徐昀晖的手里。“拜托了!金人不要了!全都炸了都行!宝珠别给我毁了!回头好好犒劳你们!”

    先前探索市中心时,鹰巢收获了不少宝贝,其中有三样最为珍贵,除去十二金人与静灭提灯外,便是这枚罕见的蕴火宝珠了。此珠虽无伤人之力,却能时时温养御火者的修为,所以曹鹫便一直将之带在身上。与此同时,它还能与金人配套使用,令傀儡进入狂暴的自毁模式。

    由于姬鹭颜能力有限,难以完全掌控十二金人,加上曹鹫有藏拙的心思,进攻烙魂时便留了后手,就只将半数金人暴露在外,至于控制金人自爆这条路,先前则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可如今形势危如累卵,已经容不得保存实力,而为了让徐氏兄弟安心断后,曹鹫也只得狠心交出金人与蕴火宝珠。

    “曹爷放心!定不辱命!”

    先前听了金轩的话,徐氏兄弟险些翻脸,可见曹鹫递上了宝贝,便确定自己并非弃子,沉吟片刻便重重点头。带着惴惴不安的下属们,兄弟二人同时握住金杵,将同质同源的能量灌入杵身。同一时刻的北天之下,浩荡的联盟大军正在接近,生死一线的搏杀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