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是处男吗
迫于舆论压力，思琅警方在当天中午发了一则通告，大意是说嫌疑人已经自动投案，犯罪事实尚未清楚，警方正在调查。
正义的网友们不干了：
“什么叫犯罪事实不清楚？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
“会不会查，不会查让我去！”
“都上头条了，他是怕了才会投案吧。这种人就算自首了也不应该从轻发落！”
还有些大V也站出来说：
“……光大化日……泯灭人性……犯罪手法娴熟……”
“一个小小的铜桂镇，查找一个受害幼童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我要告诉思琅警方的是，嫌疑人也许不急，但全国人民着急，我们亟待一个真相！”
“我不禁要问，是越大学生的身份让他如此嚣张，还是有别的背景让他有恃无恐……”
……
下午，方格就读的越江大学官方账号遭到了猛烈冲击，大量的网友涌进来要求学校给个说法，将如何处理一个“猥亵犯”学生。
晚上，他的家庭住址、爸妈的职业、乃至他们的多音号都被爆了出来。
方爸的“梅溪兰亭农家乐”被曝光后，民宿在某团购平台上的商户号被人恶意举报刷差评，导致不得不暂时关闭网上预订。
方妈的多音号里虽然大都是保护妇女儿童权益、妇幼保健和新农村建设等方面的宣传内容，但还是有一些方格和方畅兄妹的日常，就是这样也不能阻止网民们的阴阳怪气：
“哟，他妈还是个官呢。”
——“我怀疑你在骂人，但我没有证据。”
——“这不是骂人，这是正常的称呼。”
——“文明点，要说‘它妈’。”
“这么小的官都能养出个这么无法无天的儿子，这是你家的悲哀还是大家的悲哀？”
“我觉得你们要担心一下你们的女儿了，毕竟家里有个禽兽……”
“祝你女儿有一天也被变态侵犯。”
接着，有人P了妹妹方畅的照片，她脸上几道血痕，下体的鲜血染红了小裙子……照片被做成表情图在各处评论区出现，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是受害女童的照片，加剧了疯传……
如果方格在拘留所里还能刷手机，那他一定气得要撞墙。
即便这样，这一夜仍是无比难捱。
……
8月7日中午，方爸委托的律师赶到了思琅县。
是个大概二十七八的年轻女律师，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高挑纤瘦，长发微卷，清丽白净的脸上，一双眼睛大得有些不自然，再加上淡妆遮不住的黑眼圈，显得有些憔悴失神。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方格：“我是你的律师，聂筱璎。”
方格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是省会临安的“信益律师事务所”，便伸手道：“谢谢，这么快赶过来辛苦了吧？”
聂筱璎没有握他的手，直奔主题道：“卷宗我已经看过了，现在想听你说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保密，并替你作无罪或轻罪辩护。”
方格尴尬地缩回手：“我知道。但我确实是冤枉的。”
“每个进来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方格撇嘴道：“那你们律师是不是觉得每个当事人其实都是有罪的？”
聂筱璎依旧淡然：“并不是。律师是觉得每个当事人肯定都做了什么，或恶意、或无意、或善意，或者完全与案情无关，律师会据此表达主张，至于有没有罪、什么罪，那是法官的事。”
“听起来像是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是，莫得感情，才能更专业。”接着话锋一转，“谈过几次恋爱？现在有女朋友吗？”
方格愣了愣：“……一次吧，现在单身。”
“是处男吗？”
“咳——”方格有点冏了，“不是！”
“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一那年的寒假。”方格觉得画风有点不对，尤其问这些话的是一个清冷美女，“大律师，我取向很正常的好吧？这些问题也在专业范畴里吗？”
聂筱璎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略微侧过头：“那说说那天的事吧。”
于是方格第N次复述了那天遇见小姑娘后他所做的事。
如果他能预知这后面的事，当时他一定会化身恶魔，把那小姑娘拎到那三个蠢女人面前，大声把真相告诉她们！
可惜没有如果。
聂筱璎一直在笔记本上速记，听完后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给方格的压力比被民警讯问时还大。
良久，她掏出手机把报案人@撒哈拉冻奶拍的原视频慢放给方格看，让他想想有什么有利于自己洗脱嫌疑的细节。
这个视频中的小女孩是没有打码的。
方格边看边说明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尽可能地补充细节，比如扔棉签、把碘伏放回背包外层的动作，等等。
“当时小姑娘哭得很大声，但是她爷爷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对不对？”聂筱璎问道。
“对！”
又问了一些细节之后，聂筱璎起身离开，说要去事发现场看看。
被带回拘留室的方格，重又陷入深深的孤独和焦虑中。
对于一个向来敬畏法律的普通人、尤其是一个刚过20的年轻人来说，在这里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就算消息不通，他也知道以现在的网络风气，针对他的这股网暴不持续个三五天是不会消停的。
……
这天下午，越江大学回应舆论，发布了一则公告：
“校方已获悉发生在岭西思琅县的事件，当事人方某确为我校环境与资源学院的2021级学生，校领导高度重视，将时刻关注事件进展，等待警方调查结果。我校一向重视师生品德和素质培养，不会放弃每一位学生，但也绝不姑息违法犯罪行为。”
中规中矩的公告，却被网友吹毛求疵，更有部分媒体号断章取义，将大学的公告解读成这样：
“越大确认方格学生身份，称不会放弃每一位学生！”
节奏带起来了，网友的怒火被成功点燃：
“是不放弃每一个人渣的意思吗？”
“不愧是‘名校’耶，可把你牛B坏了！”
“我儿子明年高考了，我打死也不会让他报越大。”
“建议招聘单位以后慎选越大毕业生。”
“身为越江人，我都感到丢脸。”
大多数网友都认为仅凭那条视频就可以定方格的罪，而警方在这一天中没有传出任何调查进展，也引发了网友的不满和质疑。
实际上警方自有办案程序和规则，当然不可能公布方格的口供，也不会轻易透露已经收集到哪些证据。比如棉签实际上已经找到，与方格行囊中的棉签和碘伏也对得上。
但网友不知道、也不管这些，咬定了方格的猥亵事实和警方的无能：
“不是应该提请公诉了吗？”
“众所周知，上午泡茶，下午看报，群众有事一边等，五点一到明天来，这是某些群体的上班日常。”
“国内的警察办案太依赖监控了，没了监控就抓瞎，要是有国外警察一半的专业，也不至于这样。”
铜桂派出所和思琅公安局可查到的电话被打爆，方爸和方妈的手机被谩骂威胁的短信和电话轰炸，方爸生意做不成，方妈也被暂停了职位，方畅被P图造谣诅咒，再加上连日担心带惊吓，方妈被整成了神经衰落，直接病倒住院，一家人平静的生活被完全打破。
正义的网友们不干了：
“什么叫犯罪事实不清楚？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
“会不会查，不会查让我去！”
“都上头条了，他是怕了才会投案吧。这种人就算自首了也不应该从轻发落！”
还有些大V也站出来说：
“……光大化日……泯灭人性……犯罪手法娴熟……”
“一个小小的铜桂镇，查找一个受害幼童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我要告诉思琅警方的是，嫌疑人也许不急，但全国人民着急，我们亟待一个真相！”
“我不禁要问，是越大学生的身份让他如此嚣张，还是有别的背景让他有恃无恐……”
……
下午，方格就读的越江大学官方账号遭到了猛烈冲击，大量的网友涌进来要求学校给个说法，将如何处理一个“猥亵犯”学生。
晚上，他的家庭住址、爸妈的职业、乃至他们的多音号都被爆了出来。
方爸的“梅溪兰亭农家乐”被曝光后，民宿在某团购平台上的商户号被人恶意举报刷差评，导致不得不暂时关闭网上预订。
方妈的多音号里虽然大都是保护妇女儿童权益、妇幼保健和新农村建设等方面的宣传内容，但还是有一些方格和方畅兄妹的日常，就是这样也不能阻止网民们的阴阳怪气：
“哟，他妈还是个官呢。”
——“我怀疑你在骂人，但我没有证据。”
——“这不是骂人，这是正常的称呼。”
——“文明点，要说‘它妈’。”
“这么小的官都能养出个这么无法无天的儿子，这是你家的悲哀还是大家的悲哀？”
“我觉得你们要担心一下你们的女儿了，毕竟家里有个禽兽……”
“祝你女儿有一天也被变态侵犯。”
接着，有人P了妹妹方畅的照片，她脸上几道血痕，下体的鲜血染红了小裙子……照片被做成表情图在各处评论区出现，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是受害女童的照片，加剧了疯传……
如果方格在拘留所里还能刷手机，那他一定气得要撞墙。
即便这样，这一夜仍是无比难捱。
……
8月7日中午，方爸委托的律师赶到了思琅县。
是个大概二十七八的年轻女律师，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高挑纤瘦，长发微卷，清丽白净的脸上，一双眼睛大得有些不自然，再加上淡妆遮不住的黑眼圈，显得有些憔悴失神。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方格：“我是你的律师，聂筱璎。”
方格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是省会临安的“信益律师事务所”，便伸手道：“谢谢，这么快赶过来辛苦了吧？”
聂筱璎没有握他的手，直奔主题道：“卷宗我已经看过了，现在想听你说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保密，并替你作无罪或轻罪辩护。”
方格尴尬地缩回手：“我知道。但我确实是冤枉的。”
“每个进来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方格撇嘴道：“那你们律师是不是觉得每个当事人其实都是有罪的？”
聂筱璎依旧淡然：“并不是。律师是觉得每个当事人肯定都做了什么，或恶意、或无意、或善意，或者完全与案情无关，律师会据此表达主张，至于有没有罪、什么罪，那是法官的事。”
“听起来像是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是，莫得感情，才能更专业。”接着话锋一转，“谈过几次恋爱？现在有女朋友吗？”
方格愣了愣：“……一次吧，现在单身。”
“是处男吗？”
“咳——”方格有点冏了，“不是！”
“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一那年的寒假。”方格觉得画风有点不对，尤其问这些话的是一个清冷美女，“大律师，我取向很正常的好吧？这些问题也在专业范畴里吗？”
聂筱璎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略微侧过头：“那说说那天的事吧。”
于是方格第N次复述了那天遇见小姑娘后他所做的事。
如果他能预知这后面的事，当时他一定会化身恶魔，把那小姑娘拎到那三个蠢女人面前，大声把真相告诉她们！
可惜没有如果。
聂筱璎一直在笔记本上速记，听完后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给方格的压力比被民警讯问时还大。
良久，她掏出手机把报案人@撒哈拉冻奶拍的原视频慢放给方格看，让他想想有什么有利于自己洗脱嫌疑的细节。
这个视频中的小女孩是没有打码的。
方格边看边说明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尽可能地补充细节，比如扔棉签、把碘伏放回背包外层的动作，等等。
“当时小姑娘哭得很大声，但是她爷爷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对不对？”聂筱璎问道。
“对！”
又问了一些细节之后，聂筱璎起身离开，说要去事发现场看看。
被带回拘留室的方格，重又陷入深深的孤独和焦虑中。
对于一个向来敬畏法律的普通人、尤其是一个刚过20的年轻人来说，在这里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就算消息不通，他也知道以现在的网络风气，针对他的这股网暴不持续个三五天是不会消停的。
……
这天下午，越江大学回应舆论，发布了一则公告：
“校方已获悉发生在岭西思琅县的事件，当事人方某确为我校环境与资源学院的2021级学生，校领导高度重视，将时刻关注事件进展，等待警方调查结果。我校一向重视师生品德和素质培养，不会放弃每一位学生，但也绝不姑息违法犯罪行为。”
中规中矩的公告，却被网友吹毛求疵，更有部分媒体号断章取义，将大学的公告解读成这样：
“越大确认方格学生身份，称不会放弃每一位学生！”
节奏带起来了，网友的怒火被成功点燃：
“是不放弃每一个人渣的意思吗？”
“不愧是‘名校’耶，可把你牛B坏了！”
“我儿子明年高考了，我打死也不会让他报越大。”
“建议招聘单位以后慎选越大毕业生。”
“身为越江人，我都感到丢脸。”
大多数网友都认为仅凭那条视频就可以定方格的罪，而警方在这一天中没有传出任何调查进展，也引发了网友的不满和质疑。
实际上警方自有办案程序和规则，当然不可能公布方格的口供，也不会轻易透露已经收集到哪些证据。比如棉签实际上已经找到，与方格行囊中的棉签和碘伏也对得上。
但网友不知道、也不管这些，咬定了方格的猥亵事实和警方的无能：
“不是应该提请公诉了吗？”
“众所周知，上午泡茶，下午看报，群众有事一边等，五点一到明天来，这是某些群体的上班日常。”
“国内的警察办案太依赖监控了，没了监控就抓瞎，要是有国外警察一半的专业，也不至于这样。”
铜桂派出所和思琅公安局可查到的电话被打爆，方爸和方妈的手机被谩骂威胁的短信和电话轰炸，方爸生意做不成，方妈也被暂停了职位，方畅被P图造谣诅咒，再加上连日担心带惊吓，方妈被整成了神经衰落，直接病倒住院，一家人平静的生活被完全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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