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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景字何解

    武定城,无名巷。

    此巷无名,距陌尘巷不远。

    此刻,翠微手捧流心紫薯包,双眸笑成了月牙,满脸洋溢着满足,蹦蹦跳跳的出了无名巷。陈景川跟在其后,手中也有一份流心紫薯包。

    “还是原来的味道!不,比之前更好吃!”

    “那当然!这可是刚出笼的。甚是酥软,尤其是这蛋黄流心,粘而不腻,唇口留香!”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这里可不好找。”

    “那当然!为翠微寻觅美食,我可是走遍了武定城的大街小巷。”

    “满口胡诌!你这些年倒是学会花言巧语了?说你在外面骗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

    “才没有!这里离陌尘巷不远!从前看望二爷,恰巧路过这里,我就猜到你爱吃,便带了一份给你尝尝。”

    “哼,算你有心!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你说为啥这流心紫薯包味道怎么好?为啥不把店铺开到大街上去呢?让更多人品尝到,到时候买的人肯定络绎不绝!那个老婆婆肯定会赚很多钱!”

    “真正的美味隐于市井,至于为啥不把店铺开到大街上可能是外面的租金比较贵吧!这无名巷住的都是老弱妇幼,哪有钱去大街上租好的铺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说话间已出了无名巷,来到于惠民大街与裕民大街的交汇口。

    “咦!你看那边好多人啊!走,咱们去看看热闹。”翠微指着裕民大街的方向,好像发现宝藏般惊奇叫道。拉着陈景川冲热闹处走去。翠微本身喜静,久居垂露院,很少外出将军府,今日可能受到这花神节的感染,对一切热闹的事充满了好奇。陈景川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被牵玩偶似的前往裕民大街。

    裕民大街店铺众多,各种奇玩珍宝,鸟兽鱼石的店家列在其中,更有流动的走贩小摊。翠微所指的热闹是一个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摊位。高悬的招牌写着四个大字:算无遗策!看招牌应是卜卦算命的摊位。

    陈景川见白布招牌泛黄,更有水渍,散着一股酒味,想必是个嗜酒如命,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便要拉着翠微去其他地方。

    “不,我有事要算。”翠微鼓着腮帮子,眼睛圆滚滚的瞪着陈景川,满脸写满了固执二字。

    陈景川见拉不动翠微,只好随翠微跻身人群,来到摊位前围观起来。

    这算命先生目带黑镜,头饰毡帽,蓄山羊胡,说起话来,露出泛黄的门牙,酒气十足,此时正伸出满是褶皱的手将一位女子递给的一锭银子揣入怀中,显然是那位女子算完命给的赏钱。女子起身离开,一卦算毕,算命先生又开始咧着黄牙,张嘴招呼起:“天上下雨地下滑,命运奥秘很复杂,穷通夭寿尽在五行之中,君子问祸不问福,肯问路不会走错路,肯问事不会做错事,预知前程事,可用算命术!”然后摇了摇那泛黄且充满水渍的招牌。“本人吴一策,算无遗策!祖传算命术!可有哪家公子小姐算上一卦?”

    众人大多是看热闹的居多,这吴一策见一番揽活下,众人无一向前算卜,于是用那满是褶皱的手开始一一指向围观人群。

    “你六亲缘薄,伤克子女,老夫有积福之法。”

    “你子嗣缘薄,命宫阴暗,老夫有多子之计。”

    “你岁运并临;命中有劫,老夫有破解之谋。”

    “你流年大凶,冲克太岁,老夫有消灾之策。”

    众人纷纷如潮水般散开,边走边骂。

    “神经病。你才六亲缘薄,伤克子女!”

    “江湖骗子。你才子嗣缘薄,命宫阴暗!”

    “狗瞎子,你才岁运并临;命中有劫!”

    “老畜生,你才流年大凶,冲克太岁!”

    顿时本水围三层的摊位就剩下陈景川与翠微二人了。

    老瞎子吴一策看向二人,咧嘴一笑,一口黄牙尤为显眼。“二位是否要算命?”

    “不算!”

    “算!”

    陈景川与翠微二人不约而同的回答道。

    老瞎子吴一策见有人算卜,将目光移向翠微,咧嘴一笑:“姑娘!是要算姻缘吧!”

    翠微被算命先生一语中的难免有些扭捏,双手捏住衣角,犹豫半天发出一声轻声“嗯。”声若蚊蚋,近乎不可闻。说完,面如红粉铺子一般通红,满脸羞意不言而表。陈景川见翠微如此,心中莞尔:难怪这妮子拉也拉不走,原来是想算姻缘汇聚,真是翠竹欲开花,誓要碾红梅啊。

    “还不知姻缘算卜几钱?”翠微小声问道。

    “天文地理,姻缘功名,无所不算,算无不准,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皆是十铜,童叟无欺。姑娘要是觉得算得好,算的准,再多给点赏钱。”老瞎子吴一策仰着脖子吹嘘道。一副价格公道,世外高人的模样,配着他那一身目带黑镜,头饰毡帽的打扮,陈景川满脸呈无语状,恨不得立马上去掐死这个老骗子。

    翠微也是不知行价,才出口相问,见价为十铜,心中略安。随即开口:“那开始吧!”

    “不知姑娘是相面还是相字呢?”

    “相面!”

    “哦,那姑娘凑近点,让老夫仔细瞧瞧。”老瞎子吴一策说完,右手搭鼻,将黑镜下推三分,露出一双浑浊泛黄的双眼。

    “老骗子,原来你不瞎啊!”陈景川见状出言怼道。

    “老夫可没说是瞎子,只是世人觉得我应该瞎。黑镜只为遮阳,今日艳阳,适佩黑镜。”吴一策义正言辞地说道,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陈景川见此人脸皮如此之厚,拿他毫无办法,只好眉头微皱,闭口不言,保持看客的身份。

    翠微满脸羞红,看向陈景川。见陈景川未出言反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便莲足微移,向前一步。

    老瞎子吴一策隔着摊位,伸长脖子,眼睛咪咪地上下打量一番,边瞧边捋下巴上那稀疏的山羊胡,嘴角笑意渐浓。

    “姑娘面相青竹隐隐,红莲脉脉,是为上乘。眉若柳叶,拥有好心肠。双眸清澈,为人很聪慧。耳珠丰厚,衣食不用愁。咦?耳珠有痕,幼年凄苦,不过姑娘乃富贵之相,将来金玉之物唾手可得。”

    翠微一脸惊讶,右耳耳垂上的白痕是她八岁那年,双亲欲将她卖于隔壁做小,誓死不愿下,那不讲道理的娘亲用指甲掐出血而留下的伤痕,双亲见其如此执拗只能作罢,后因家境贫苦,机缘巧合被卖入将军府。如今耳垂上的伤痕已淡不可见,只剩一道白印。没想到这算命先生眼力极好,所说更是不虚,愈发相信吴一策是个神算子。清澈的双眸盯着老瞎子吴一策,期待地问道:“那姻缘如何?”

    陈景川一脸生无可恋,只觉得这妮子也太单纯好骗了,这可能就是江湖上所言的清澈的愚蠢吧。

    老瞎子吴一策见翠微如此问道,缓缓说道:“女子姻缘首看鼻,次看眼,鼻梁挑起夫妻座。姑娘,鼻梁丰起山根通,以后必得如意郎。瑞凤眼承吉祥,夫君万里挑一良。”

    翠微闻言,脸上不动声色,不过嘴角忍不住的弧线出卖了她。老瞎子吴一策的姻缘算卜她很满意,跟她心中所想一致,此刻只觉得清风都是甜的,阳光都是暖的,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

    “咳咳,不知姑娘是否满意?”老瞎子吴一策见翠微还在沉浸其中,盯着翠微的荷包,发出一声咳嗽提醒道。

    “哈哈,满意,我很满意!”翠微听到老瞎子吴一策缓过神来,娇羞一笑,便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呐,没带零钱,赏你的!”翠微嘴巴一努,说完便丢在摊位上。

    陈景川不由得腹诽道:真阔绰,不愧是本世子殿下的丫鬟,不过腻大方了吧!

    老瞎子吴一策拾起金子,在手中掂了掂,随即揣入怀中,笑容愈发灿烂。“谢谢姑娘,姑娘出手阔绰,这样吧,老身免费给您算算您的如意郎君现在身在何方!”老瞎子吴一策瞟了一眼陈景川,吟诗一首:“哎呀,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正所谓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

    还未等说完,翠微急忙扬手打断了吴一策的话。“不要再说了,再说小心我打你。”然后将扬起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老瞎子吴一策讪讪一笑:“不说,不说。欢迎姑娘下次光临!”

    陈景川见状拉着满心欢蜜的翠微,正欲离开。

    “等下!天上下雨地下滑,命运奥秘很复杂,穷通夭寿尽在五行之中,君子问祸不问福,肯问路不会走错路,肯问事不会做错事,预知前程事,可用算命术!本人吴一策,算无遗策!祖传算命术!不知公子要不要算上一卦。”老瞎子吴一策出言叫住了本欲离开的陈景川,突然用很正式的腔调对其说道。

    “不算!”陈景川一脸斩钉截铁。此刻他已认定此人乃江湖骗子。

    “免费,不收钱!”老瞎子吴一策似乎知道陈景川会毅然决然地拒绝他,立马开口说道。

    “不算!算命若有准,世上无穷人!”陈景川再次拒绝道。

    “老夫一日只算十卦,如今还差一卦,算完便收摊。公子若愿老身一算,不但此次分文不收,更是有物相赠!若是公子觉得老身算得准,给点赏钱也无妨!”老瞎子吴一策说完,从摊位下掏出一个锦袋,此锦袋呈紫褐色,上绣金纹,精美程度与老瞎子吴一策邋遢的模样格格不入。

    “哦?何物?”陈景川心底有些好奇,此人唯利是图,招摇撞骗,分文不收不说,更是有物相赠。陈景川有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本欲离开的念头缓缓放下。

    翠微见状也开口劝道:“哎呀,老先生都说分文不收了,我觉得算的还是挺准的,要不让他算一下,不准咱们再走不迟。”

    陈景川思考片刻,抬头望向老瞎子吴一策说:“行,那就算一卦。免得你再去诓骗其他人!”陈景川心中打定主意:一日只算十卦,如今还差一卦。要是算完还在这里摆摊骗人,保准掀了你的摊位,撕了你的招牌!

    “不知公子所算何事?”老瞎子吴一策见陈景川愿意配合,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向陈景川询问道。

    “那就也算姻缘吧!”陈景川想到三年前,当今圣上的赐婚,如今不妨让其一算,自己也好趋吉避凶。

    “男算功名,女算姻缘。”老瞎子吴一策一副理应如此地说道。

    “你不是天文地理,姻缘功名,无所不算,算无不准?”陈景川有些气郁,质问道。

    “今日姻缘卦已算尽。”老瞎子吴一策白了一眼陈景川。

    “那就算功名。”陈景川无奈,此刻只想看看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知公子是相面还是相字呢?”

    “相字。”陈景川想到之前翠微算卜,只觉得这老瞎子见人说话,打算让其无迹可寻。

    老瞎子吴一策见陈景川相字,在摊位上摆正纸笔,做了请势。

    陈景川也不废话,略微思考。提笔写了一字:景。白纸黑字,景字跃然纸上。

    景,陈景川的景字。

    “景字何解?”陈景川落笔问道。

    老瞎子吴一策捋了捋山羊胡,眼中冒出精光。淡淡夸道:“好字!”

    “没了?”

    “景,日耀于京。见公子服饰,生于西疆,盛于中京,他日化龙,游于东海!公子之天地应在京都,将来大有可为!他日名震中京,还请不忘老身今日指引之因。”老瞎子吴一策不再捋胡子,而是来回掐指。

    陈景川听完,愈发觉得此人是江湖骗子,他誓守西疆,子承父业,。他是世袭的下一任镇西将军,与武定城共存亡,非召不可去京,怎可去京都大有可为,另谋天地?天地应在这武定城,应在这广阔且熟悉的西疆!顿时摇了摇头。

    “坏活!不赏!”

    老瞎子吴一策见陈景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是捋着胡子,笑看陈景川,似乎要将其一生勘破。片刻后,表情略有失望,便随手将锦袋掷于陈景川,然后开始收拾摊位。自言自语地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今日十卦已毕,打道回府!。”

    陈景川左手牵着翠微,右手拿着紫褐色金丝锦袋,杵在原地。目光仍看向老瞎子吴一策消失在街角的方向,耳边还回想着吴一策最后对其的嘱咐:

    锦袋现在还不宜打开,他日武定城破再启不迟。

    只觉得此话如晴天惊雷一般在陈景川脑海炸开,久久不能平息,对于刚刚老瞎子的言论如同浮词曲说,太不真实,他也不愿意相信。

    武定城屹立千年,如何城破。简直荒谬,滑天下之大稽。江湖骗子,危言耸听,口出狂言!

    狗骗子,安敢坏我本心!陈景川心中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