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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送信

    翌日清晨,戚乐洗漱完毕,选了一件浅浅的鹅黄色锦袍,长谙仔细为其梳妆,待一切皆准备妥当,戚乐便带着长谙前往丞相府应邀。

    前几日丞相府大姑娘江姝婳派人递了帖子,邀她前往丞相府说话。

    据长谙说,江姝婳是江丞相的嫡长孙女,整个临阳便是江大姑娘最为出色,称其琴艺堪比师旷、嵇康,其书堪与薛稷媲美,为一代才女。

    江姝婳风姿绰约,貌若王嫱,颜如楚女。众人皆以“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赞其有倾城之姿。

    且其性格娴静端庄、温雅含蓄,又交往甚广,人缘于贵女之中最是好,从不与人结怨,又乃丞相之孙,于女子中地位极高,故众女皆愿与其结交。

    今日江姝婳便宴请临阳的一些个有头有脸的官家女子共赴丞相府箐苑喝茶闲谈。

    箐苑是江姝婳在丞相府中的院落,据说江姝婳是临阳唯一一个独拥小苑的女子,又可以己名宴请他人,这便往往羡煞旁人,毕竟她们皆与父母同住一院,更无独立之权。

    只是听长谙悄悄与她说,这江大姑娘如今已二十一岁,却还未婚配,若是旁人,定会遭人说些闲言碎语,但既是江大姑娘,便是说江大姑娘才貌双全,男人皆自愧弗如,因此,众人也时常猜测,甚至打赌下注江大姑娘今年花落谁家。

    她竟不知,十六年后,竟能遇到如此之多才子与佳人。只心道从未见过风姿卓绝又学识渊博之女子,若今日得见,方算长了见识。

    很快到了丞相府,被长谙扶着下了马车,见已有二三女子在门前等候,应已差人前去通报。

    见戚乐来此,几个女子皆微微诧异,已是数月未曾见过将军府戚大姑娘,如今一见,只觉变化许多,况且此前戚大姑娘从未如此精心打扮,真是奇了。

    随着到来的女子愈来愈多,戚乐感受到所有的目光皆聚于她之身,只好笑着向她们点头问好。

    众女也不失了仪态,也微笑着回应。

    接着,出来了两位仆装年轻女子,朝众女问好:“各位姑娘好,请随我们来。”

    女子们跟着两个丫头进府,一路上虽十分好奇,却不敢四下张望,只得目视前方走路,丞相府实在大,竟走了好一会才到这箐苑。

    江姝婳已在苑前等候,见众女走近,连忙笑着迎接,戚乐一见江姝婳,便觉此女确是美丽动人,一颦一笑十分惹人吸引,或许她若是男子,便也要倾慕罢。

    但不知为何,她竟隐隐觉得江姝婳眼底透着疲惫。

    “妹妹们快些入座吧,随意些。”江姝婳温声招呼道。

    箐苑前院有一大片草坪,设了十几张桌案,一张桌案配了两张软垫,一前一稍稍在后,正好是一主一仆之位。她们于此一人一座,倒是十分方便。

    戚乐随她们很快便落了座,面前的桌案上已摆放了各式精美糕点,散着淡淡的甜香,另共有七八个侍女添茶倒水、恭候一旁。

    戚乐跪坐在软垫上,长谙也在她斜后方坐下,这些女子顾着互相讲话,又无人找她讲话,戚乐便与长谙畅谈了起来。

    一边闲聊,一边观察这前院有两棵古松,她们便坐在古松下,虽已是十月中旬,不知是因无风还是其他,竟觉得在此室外却不甚寒冷。

    “妹妹们。”江姝婳轻声唤着。

    很快,众女便结束闲谈,院中变得安静许多,甚至能听到树叶的窸窸窣窣。

    “我们已许久未聚,有人未能前来,又有几位妹妹已然婚嫁,故而今日在座的仅有十二人。”江姝婳语气透着惋惜,接着又道:“今日邀妹妹们前来,只是觉得近来有些寂寞,找妹妹们说说话,今日你们可随性些,不妨畅聊些闺中之事。”

    有一个淡绿色衣裳的女子戏言道:“若姐姐觉得乏趣,何不找一如意郎君?”

    众女听后,皆捂嘴笑了起来,又故作嗔怒,数落着这女子。

    长谙小声在戚乐耳边道:“兵部侍郎之女王二姑娘,上月才及笄,最为率真。”

    江姝婳听了也笑道:“皆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也并未多提此事,好笑的是这几年妹妹们都比我先嫁了人。”

    “那姐姐可有意中之人?”又一粉衣女子问道。

    长谙继续介绍道:“礼部尚书杨家大姑娘,十分温婉端庄,旁边绿衣的便是杨二姑娘,平日较少言寡语。”

    江姝婳一怔,显然是未曾想到竟会有人这般问自己,顿了顿便道:“自然是无的。”

    “江姐姐如此才貌双全,自然是无人能配得上的。”

    “是呀,若是我有江姐姐一半便好了。”

    “……”

    “……”

    众女又开始纷纷聊起来,戚乐不认识她们,又无人注意她,倒乐得清闲。

    众女当然不会主动与她说话,毕竟她的名声算不得很好,且她们与戚乐本就不熟。

    本以为置身事外,突然,江姝婳带领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于她:

    “戚妹妹,许久未见,还未问你的小字呢?”

    戚乐顿感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道:“元祎。”又怕她不知道是哪两个字,解释道:“元年的元,祎隋的祎。”

    江姝婳点点头,肯定道:“此字寓意倒是极好的。”

    戚乐也跟着点点头,示意接受她的夸赞。

    叫戚乐不再说话,江姝婳也转移了话端,对众人道:“今日难得相聚,何不饮些果酒,吟诗作赋来助兴呢?”

    女子们皆道“好”,女子友谊虽美好,但若有机会表现自己,也是她们极乐意之事,否则便无甚乐趣了。

    戚乐觉得有些无聊,过去她定是十分热衷于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可古今不知为何,她竟对这些不甚提得起兴趣。

    诗赋既不是即兴而起,有感而发,便索然无味了。戚乐并未参与,只是默默吃着桌案上的酥饼,喝着茶。

    这是高山白毫银针,泡茶之人技艺也十分精湛,此茶保留茶叶自然滋味,因是新白茶,故而茶汤清澈透亮,口感更是鲜爽中蕴含柔和,真是好茶,十分适宜她们这般女子饮用。

    此是新茶,却已然价格不菲,倘若是陈茶,便更是名贵。白茶固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之美誉。白茶本可治疗肝火过旺等病症,而经长时间沉淀之后,陈茶其药用价值更高,口感以及香气也更加丰富,故而更加名贵。

    若是她有机会也能一饮白茶陈茶,便真是无憾了。

    这绿豆糕口感细腻,香味浓郁,又不过于甜腻,一块绿豆糕一口白茶,风味极佳。

    有些女子见戚乐独自一人,有些可怜,便邀她一起,戚乐笑着婉拒,她们也不再提她。

    女子们玩乐倒是极快乐的,故而时间也过得飞快,吃过午饭后,也都该回家了。

    众女皆依依不舍向江姝婳告别,戚乐站在最外围,只得等最后才告别。

    正欲离开,却被江姝婳扯住胳膊。

    “元祎,等等。”江姝婳低声道。

    戚乐不解看向她,却见江姝婳的额头竟冒了细汗,这十月天气,竟会出汗?

    又看出江姝婳神情不似之前,倒是十分紧张。

    戚乐问道:“江姐姐怎么了?”

    待人都走空了,江姝婳才拉着戚乐往屋内走去,戚乐不明就里,但江姝婳并无歹意,戚乐便跟着她走了。

    到江姝婳房内,戚乐顿时皱起眉头,她闻到一股极浓郁的药味,如果她未判错,应是浣花草!

    怎会如此?

    浣花是一种黄色小花,四季开花,长在河边,若长期服用由浣花草熬制的汤药,则有避孕之效!

    可江姝婳还未曾婚嫁……

    江姝婳忽然转身,直勾勾地看着戚乐道:“元祎妹妹,我与你说个秘密可好?”

    这着实把戚乐惊了一跳,长谙说过,戚乐与江姝婳此前并无交情,只是说过几次话。

    可为何江姝婳独独将她留了下来?

    戚乐吞吐道:“这…姐姐为何…”

    “我有心上人。”江姝婳未等戚乐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戚乐倒不惊讶,只是点点头。

    江姝婳又道:“元祎妹妹可否帮我一个忙?”

    戚乐一怔,她们不是并无交情吗?但她不便直接拒绝,只能故作不解地看向江姝婳。

    “并不需你抛头露面,因你身形与我相差无几,可否替我于今晚康乐坊船会时递一书信?”江姝婳拉起戚乐的手,满眼期待地等待她的回复。

    康乐坊每月都会在镜月湖举行一次船会,也是每月唯一一个没有宵禁的夜晚,这一晚将有许多人于此玩乐,人多眼杂,灯红酒绿,若是扮人传信,应是极易掩盖。

    戚乐好奇问道:“可姐姐为什么不自己去?或是派小厮去?”

    “今夜…今夜我还另有事情,但书信也需我亲自去,我只能顾一边,妹妹能否帮我?只需与我差不多打扮,戴着面纱,将信交给那人便直接离开。”

    戚乐仍不愿答应,毕竟她不知那人是好是坏,她甚至都不了解江姝婳。

    “咚—”

    江姝婳竟给她下跪了,双眼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下,戚乐与长谙见了,赶紧将她扯起来。

    若是让别人见了算怎么回事?

    江姝婳抽噎道:“妹妹若是帮我,日后我也可以答应妹妹的要求。”

    真是我见犹怜的女子。

    戚乐不忍她继续哭,只好道:“好好好,我帮你便是。说好了,我一给了信便立即离开。”

    江姝婳听后激动地不停点头,走到书架前,从一本书内拿出一个信封递到戚乐手上。又讲了时间地点与人物。

    戚乐无奈点头,只道:“只要不给我带来麻烦便是。”

    “自是不会的,妹妹放心。”

    语罢,戚乐便带着信与长谙离开丞相府。

    用过夕食,戚乐告知袁氏一声,便带着长喜与长谙出门。所幸康乐坊并不太远,她们走着去,只当消消食。

    离府远了,戚乐才拿出面纱戴着,天色暗了,若不细看,竟真以为是江姝婳。

    约定时间快到了,戚乐让长喜长谙先在远处等着,她独自前去送信。

    月下桥…

    戚乐默念着地点向前走,见桥上果真站了一青色衣裳的男子,又将面纱紧了紧,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她从未做过这种事,如今只是帮人递个信,却像是做了偷鸡摸狗之事一般无地自容。

    戚乐继续朝前走,只见那男子只是侧对着她,张望着湖水。

    可越近,戚乐却觉得心越堵得慌。

    甚至觉得此男子十分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忽然,那男子转过头来。

    戚乐一怔,手上的信掉到地上。

    是庚辰!

    相比于过去自然是有些岁月之痕,但仍然认得出,就是庚辰。

    戚乐只觉血液似乎顿时冲上脑门,脑袋发涨,又伴着眩晕之感,她是激动过度了。

    “你不是姝婳?”庚辰惊讶道。

    戚乐忍住想立刻砍了他的冲动,努力平复情绪,飞快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庚辰只觉十分怪异,他看得出今日赴约的人明显不是江姝婳,但他不知是谁。

    望着戚乐离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又见地上掉落的信,庚辰赶紧捡起来放入袖中便离开此地。

    江姝婳心上之人是庚辰?

    江姝婳只说那男子三十多岁,身份尊贵,温文尔雅,今夜会穿青衣。

    她从未想过竟会是庚辰,她从未想过再遇庚辰会是这般状况。

    她按捺住火冒三丈的情绪,不断给自己顺着气,她方才真有一瞬想手刃了庚辰,若是有一支箭,此刻定是在庚辰身上插着。

    所有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戚乐又想到那夜的场景,于世人已过十六年,而于她只是仅仅七月。而如今就连遇见仇人,她都无法报仇。

    戚乐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将面纱拽下,缓缓蹲下身,环抱着双膝,头埋在臂弯内,不住地低声抽泣。

    “怎的还哭了?”

    男子戏谑的声音从戚乐头上方传来,她身子一僵,迅速不着痕迹地将眼泪抹在衣袖上,然后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