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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醉心亭”基本上可以说是龙城西关码头公园的最高处,站在这里蜿蜒曲折的双阳河尽收眼底。眼下正值夏末时节,西关码头公园满园绿色、百花盛开,赵忠辉被眼前家乡的美景所陶醉。

    吴正飞身着一套浅蓝色西服,系着蓝色领带,从公园小径上走向“醉心亭”。看着亭中那个男人的背影,吴正飞已经有点猜测到,那应该就是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日夜想念的、也是最想见到的人。

    吴正飞:“这儿的景色真美呀。先生你好雅兴,也是阅到了龙城最佳处。”

    赵忠辉转过身,看到是吴正飞,伸出手来,“正飞,老同学,你好,你好呀。”

    “赵忠辉,你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的美景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呀。”

    吴正飞话锋一转,“春江潮水连海平。”“何处春江无月明。”“鸿雁长飞光不度。”“可怜春半不还家。”

    说到这,赵忠辉与吴正飞都上前一步,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吴正飞:“唐朝诗人张若虚一生只做了两首诗,其中之一的《春江花月夜》就被誉为孤篇压倒全唐。初唐时期就与贺知章、张旭、包融并称为吴中四士。”

    赵忠辉:“没想到我们的这位老同乡张若虚,这些描写家乡的诗句就这么被我们用上了。”

    “是呀,我们家乡自古就是人文荟萃之地。”“所以岂容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蹂躏践踏。”“这下好了。在龙城的国共联手合作后,抗日力量将更加壮大,真是天助我也。”“抗日力量是否壮大,那还要看你们的诚意。说句实在话,和你们国民党合作,我们心里实际是打怵的,是害怕的。我并没有对与你们的合作抱太大的信心和希望。”

    吴正飞:“何必如此消极?”想不消极谈何易?皖南事变过去还不满两年,煮豆燃萁、兄弟阋墙的惨况仿佛就在昨天。我7000多新四军将士的英灵至今还无处安放。对你们国民党的信任从何而来?要不是上级指示说是你们主动提出合作,我还真不敢想象。”“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除了我俩是大学同窗好友这层关系不说。当年南京一别投奔军统,我也是为了抗日、为国图强。”“毕竟你现在属于那个阵营,军统的家规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有时恐怕你也身不由己。”

    吴正飞:“我不属于谁,我只属于真理。我自幼就特立独行,我不会当汉奸、叛徒,但我一定会向善而生,向着光明而行。除了生我养我的家,我还只有一个家,那就是国家。军统的家规与我无关,我的家规是精忠报国。”

    赵忠辉:“对你个人,我是了解的,也是信任的。”“谢谢,这不就够了。其实我们不是已经有过很好的合作了吗?”“是呀,日军偷袭乜家厦的情报,就是你们转给我们的。可惜当时没有直接联系的渠道,转了一大圈耽搁时间了。尽管最后没有用的上,我们还是要感谢你。”“说感谢就见外了,你在八仙桥、兄弟澡堂两次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我们甚至连今天见面的机会可能都没有了呢。”

    赵忠辉:“哈哈,那两次你都看见我了吗?”“看到了,但不太确定。”“在八仙桥,我看到你身旁的那个女人有点像郑舒文。”“是的,她一直在我身边。”“我祝你们幸福。”“忠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哦。她也认出我了吗?”“看不太清楚,不能确定。她要是知道你真的还活着,就在龙城。而且马上就要和我们联手,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赵忠辉:“对了正飞,你和舒文是不是一起在维扬剧院看过电影?”“《姊妹花》。”“是吧?”“你那天也在?”“是,我们看到你们了。”“你们,还有谁?”“你懂的。”

    吴正飞:“忠辉,这些儿女情长的先放一边。刚开始合作,就有一件事需要请你们帮忙。”“不必客气,既然合作了,定当鼎力相助。”“据可靠消息,胡正东临死前可能在怡红院留下了个什么东西。因为我的人曾经在怡红院频繁活动,目前靠不上去。”“估计会是什么?”“应该是一份名单。”“好,这事就交给我们吧。”

    卫府客厅里,卫青和卫玥坐在沙发上说话。

    “丫头,你很有眼光啊。”“爸,你这是说什么呢?”“你的那个赵同学,唉,赵掌柜谈吐不凡呢。”“他成天泡在书屋里,说几句酸溜溜的名言佳句,恐怕也不算什么难事吧。”“怎么了丫头?瞧不上人家,还和他来往干什么?”“爸,你看你。”“哈哈,我丫头这是口不对心啊。”

    “爸,你给我说说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要我说呀,一长得帅,和我的闺女还算般配。二有才学,不像那般纨绔子弟,空心大萝卜。三有正义感,值得信赖。四会关心人,哄得我闺女成天开开心心的。”“爸,你这是在夸他吗?”“爸最看中他的,正是他的正义感。那天他的一席话言语不多,但是分量很重,重重地敲在了爸爸的心口窝上。”

    “怎么回事?”“我们卫家是商业传家,本想就做生意,养家糊口。可如今日本人横行霸道,你想躲清净躲得了吗?山本、龟田哪次上门,进咱家就像进了他们自己家的后院一样,耀武扬威。上一次龟田来到府上甚至还拨出了军刀,要让我和他的军刀对话,问问他的军刀答应不答应?”

    “日本人实在可恨可气。”“看来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活了。”“爸,你这是要……”“爸也要为中华民族、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你……”“其实你的车祸,我早就知道一定是日本人所为。因为你虽然是在为日本人服务,但你毕竟只是个医生,而且你回国时间也不长。你本来是在教会医院,也帮不少穷人看过病,他们也都念着你的好。你去陆军医院,纯属身不由己。我坚决不当维持会长,这在龙城也是路人皆知。中国人还能对我们卫家、对你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毫无疑问,就是日本人所为。”

    “日本人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呢?”“很简单,你肯定是在哪里碍着他们了。”“嗯。”“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爸,什么事?”“就是你的大姐。她本来在北平上大学,听说前些年到过南京。”“到南京,我怎么不知道?”“日本人占领南京前,有人在街上看到过她,那时你已经去日本了。”“哦。”“他们让你大姐回来看看我,她还没回来呢,鬼子就进到了南京城。烧杀抢掠,南京城死了30多万人呢,也不知你大姐她……”

    “爸,别难过了,眼下这个乱世,找个人也不是很容易的。”“我们找她不容易,她找我们也不容易吗?”“大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不。你大姐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而是她不想连累我们。”“怎么回事?”

    “我估计你大姐是这个……”卫青说着比划出了四个手指,喻意新四军。

    卫玥十分惊诧,“是吗?”

    “很有可能。”卫青接着说道,“过去一听说共党。我既害怕,怕他们共了我的产。又感到可笑,笑他们蚍孵撼树。”

    “现在呢?”“我佩服他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将来还真的要靠他们,国民党靠不住。”“还怪大姐不回来看你吗?”“不怪不怪,龙城现在也是虎穴,还是不回来的好。只是很想念她呀,希望她不管在哪,都平平安安。”“我也是,我也很想念大姐。”

    夜晚,怡红院张灯结彩,完全是一幅‘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景象。贾岛和小龙一起走向怡红院,小龙感到浑身不自在,“贾哥,还是你一个人进去吧。”

    贾岛:“这是上级交给我们俩的任务,一个人进去哪成?”

    小龙:“我哪去过这样的地方啊。”

    贾岛:“难道我就……”

    说着说着,两人就来到了怡红院门前的大牌楼下。老鸨笑嘻嘻的迎上前来,一看是贾岛这个老主顾,老鸨脸上乐开了花,“大爷,你呀。快进快进。”

    贾岛:“一边去。”

    小龙看看老鸨,又看看贾岛,跟着就跨进了怡红院大门。

    教会学校宿舍里,知道赵忠辉与军统方面接头回来,宁静秋有点兴奋,迫不及待地问道,“和军统龙城站的接头还顺利吗?”

    赵忠辉:“这都是上级安排好的,顺利。”

    “和你接头的人是谁呀?”“是他们主动向军统上层做的建议,说我们多次出手相助值得信赖。军统上层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于是与新四军军部联络后做的决定。”“和你接头的人是不是他?”“静秋,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我都能理解。”

    宁静秋被赵忠辉说的低下了头。

    “静秋,我们现在是地下工作者,是战斗在敌人心脏。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和冷静。对日本人也好,对国民党也罢,我们应该坚持的原则和纪律,始终不能动摇。”“对不起,组长。我错了,刚才有点失态。”“你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呀。”

    赵忠辉拉了下宁静秋的手,“来,静秋,我问你一句话。”

    宁静秋:“组长,你问吧。”

    “假如,我是说假如哈。和我们联系的军统龙城站负责人正是吴正飞,那就预示着今后我们会经常和他在一起进行合作。你该如何处理?”“组长,这个就请你放心。虽然我们过去是同学,可现在分属两个阵营,我知道该怎么做。”“过去你们的关系仅仅是大学同学那么简单吗?这一点要自己想清楚。”“本来也没什么。我们的关系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静秋,我反复的提醒你,不只是因为你也是我的同窗,我的战友。我有责任保护你,呵护你。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感情你也是知道的,但我从不强迫你,也从没怨过你,我尊重你内心的选择。同时还是考虑到现在你负责电台工作,和你接触的人越少越好,你的社会关系越简单越好。这段时间以来,即使是我们龙城组的同志,知道电台的位置,知道你真实身份、掩护身份的人,也只有我和大海。即使我工作再忙,也从不让别人代替我来你这接电报。我也是尽量争取来你这儿,少让你到书屋去,目的就是要把你隐蔽好,把电台隐藏好。甚至连上级派来的唐婉儿同志,我至今也没告诉过她你的任何情况。电台对于我们地下工作者而言,就是眼睛和耳朵,甚至是生命。我们共产党人不是不能有感情,但感情必须服从革命的需要。即便现在和他们合作了,我们也一定要保持自身的独立性,这是从血的教训中总结吸取的。”就这样赵忠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组长,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好了,严肃的话,你必须入耳入心。下面,我们轻松一下吧。”“就你?幽默细胞几乎为零,还能轻松?”“别总是在门缝里瞧我,人总不能一成不变吧?”“那你快说说。”

    赵忠辉一转身,“谁让你瞧不起人了呢。我还不说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