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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风带着一片打旋的树叶从廊檐下飘过。

    叶煦看了眼手中仍在滴血的单刀,又望着满院都是的郑庆。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在下巴尖混入鲜血滴落在脚下的一摊碎肉上。

    门口的大汉站在廊檐的阴影下沉默不语。

    空气如拱桥下被冻结的冰面,清晰透明却寒冷刺骨。

    “他先复活成了怪物想要吃了我我只能拿刀砍他一刀还制不住他拼了命往外冒红丝我就多砍了几刀然后就如你所见了虽然听起来很像编的但这就是事实!”

    叶煦率先开口,在一个呼吸里讲完了自己想说的。

    情况也容不得他犹豫,他可不会自大的以为自己拿着把刀就能干过身经百战的赵三铁。

    再不开口也就没机会开口了。

    杀意冲天而起,一股令人难以动弹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叶煦浑身僵硬,周身好似布满凝结的琼脂。

    粘滞且窒息。

    “我让你好好安葬他。”

    赵三铁一步一步走来,沉静的语气里向外翻涌压抑的怒火。

    “你却要分尸而啖!你这个令人作呕的外乡人!”

    每踏出一步,赵三铁的气势就涨几分。

    肉眼可见的深青色气体从他胸口喷涌,如燃烧的火焰般在他周身沸腾而起。

    待得赵三铁踏在院中的青砖上,叶煦眼里只有一个如古城墙般高大的深青色巨人。

    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叶煦不明白这宛如实质般的压力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深青色如火焰般涌动的气体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念头在反抗,但身体已经失去控制。

    就像是被人切断了神经的连接一样,大脑的信号传不到它该去的地方。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敌人!

    赵三铁掐住叶煦的脖子,深青色的气体蜂拥而上,将他包裹在内。

    叶煦感觉身体被浓稠的沥青所覆盖,视线在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对外界的感知在逐渐下降。

    动···动一下···动一下!

    叶煦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平日里去乡下村里送棺材,城门外的流浪狗但凡敢冲他吼一声,他都要放下棺材先上去把狗打一顿。

    这种人是不愿意吃亏的,被人压到头上定然是要还手的,叶煦现在就想跳起来砍他妈一刀。

    强烈的反抗意识冲破了精神阻碍,叶煦顶着粘稠的沥青朝着赵三铁的侧腰就扎了过去。

    可惜。

    在深青色气体的包裹下,叶煦的动作慢如蜗牛,即便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太太也能扭扭腰躲过去。

    赵三铁并不躲闪,只是皱眉看着刀尖一点点向自己腰间逼近。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被强大的灵压冲击神魂,肉体又被罡气裹缠的情况下还能够还手的。

    “食气境刚入门就有这潜力,看来二爷找了个好苗子。”

    夸你吗呢夸,这么看得起老子就把老子放了,老子保证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把门闩弄断的事情。

    可惜叶煦被钳着脖子喘息困难,不然肯定要怼上一句。

    在距离赵三铁腰部一寸的地方,刀尖抵在深青色气体上难进寸厘。

    萦绕赵三铁周身的深青色气体宛如实质,好似质地偏软的金属。

    刀柄回馈的触感就像是戳在一大坨银锭上。

    逃又逃不了,捅又捅不动。

    叶煦的心凉了一大截。

    不容叶煦多想,赵三铁的手犹如铁钳般掐紧,叶煦拼尽全力绷紧脖子上的肌肉,但并没有多大作用。

    很快他就面如猪肝,气息渐弱,意识开始涣散。

    但即便如此,那把寒铁刀还是机械般一下接一下不断往前捅,哪怕捅不进分毫。

    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黑布,身边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

    叶煦犹如掉进了一口深井,视线所及,是那逐渐远离的井口。

    很快,井口的那点亮光也看不明。

    黑暗笼罩而来。

    突然,井口飞速扑向叶煦。

    亮光闪烁而过。

    视线再度清晰时,眼前的深青色气体不知去向,钳着自己的那只手已经松开。

    此刻,一只粗糙的大手正捏在赵三铁的后脖颈上。

    “苗子不错吧?”

    赵三铁的身后,二爷拄着拐,圆圆的墨镜片遮着那灰暗无神的双眼,嘴角挂着一副长辈对后辈那种“这我家小子,厉害吧”的满意笑容。

    跌在地上的叶煦喘匀了粗气,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如今怎么看二爷的小山羊胡怎么顺眼。

    就连二爷身上那股子酒精混着胭脂水粉的气味都显得如此的贴心。

    他恨不得立马下厨房给二爷炒两个小菜,然后在二爷边上毕恭毕敬地添酒。

    他暗暗发誓,以后二爷上驴棚的梯子,都得由他来搬。

    李寡妇要是不开窗,自己就去她外墙凿两窟窿,苦谁也不能苦了我二爷的鼻子。

    叶煦是长出一口气,但此刻的赵三铁却如坠冰窟。

    体内灵力沉静,丹田更是如沉入海底的石头,就连赵三铁的意识都被钳制,丧失了催动灵力的念头。

    恐惧在心头滋生,让平时无比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赵三铁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股子酒水胭脂味是他这辈子闻到过最令人胆寒的气味。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害怕过。

    即便是当时独闯贼窝被围堵,他都没感觉到丝毫畏惧。

    如今却因为脖子上的那只手,怕的全身僵硬。

    他现在就是一只站在荒野上瑟瑟发抖的鹌鹑。

    而这只鹌鹑的身后,站着一头垂涎欲滴的老虎。

    “问你呢,苗子不错吧?”

    “嗯。”赵三铁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

    老虎硕大的头颅靠近鹌鹑,光是鼻头吐出的气息都要把鹌鹑身上的毛褪个干净。

    “那明知是我家的好苗子,你也敢杀?”

    “他把郑庆分尸了,我才······”

    “你那不过是具活尸,这可是老夫的好徒弟。”

    老虎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罩向那只瘦小的鹌鹑。

    “二爷!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鹌鹑突然一声大喊。

    二爷顿了顿,缓缓收回了捏在赵三铁后脖颈上的手。

    猛虎的压迫感如潮水褪去,赵三铁触电般往一侧连退数步。

    待得站定,他才发现冷汗不知何时已经打湿了自己的后背。

    以前只听街坊说棺材铺的二爷是个瞎眼神仙,能用拐杖敲死一群劫道的悍匪。

    他只当二爷是个与自己一般有修为傍身的人。

    踏入修行的人力大如牛、身轻如燕,在普通人眼里那不就跟半个神仙一样。

    却没成想,二爷可能是个真神仙。

    本来晚上过来就是想用二爷欠自己的人情帮个忙。

    现如今。

    赵三铁只想活着从棺材铺出去。

    “放我走。”赵三铁强自镇定道。

    “可以。”

    二爷爽快的态度让赵三铁不由升起了一丝希望。

    自己的那个人情对二爷来说应该不小。

    如果二爷愿意出手,那一切就都变得简单了。

    “好好安葬我兄弟。”赵三铁道。

    二爷面朝叶煦方向,徐徐说道:“接了活就得干完,这是规矩,与人情无关。”

    叶煦心中一凛。

    赵三铁吐出一口气,道:“好,那能不能再帮我杀个人?”

    “过了。”

    “什么?”

    “放人是人情,杀人也是人情。而你这个人情,它只值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