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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闻闻

    秋天,落叶纷飞。

    青石铺就的拱桥下。

    小河流淌,灰褐色的河底印着夕阳粼粼金光。

    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溪鱼的嘴缓缓向着半透明螺蛳卵伸去。

    突然,石子砸落,水花炸开。

    溪鱼一个激灵躲进了石缝。

    一脸落寞的叶煦坐在河边,望着涟漪愣愣出神。

    遍布碎石子的河滩,唯独他身边一圈,露出泥土的颜色。

    叶煦在这呆坐了一下午,身边的石子都快被他扔完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是一阵接一阵的烦躁。

    遥想三个月前,他在卡座里喝着洋酒唱着歌。

    身边急需普渡的姑娘还在耳边不停劝他:“大哥,你都连喝两个钟头了,要不……”

    搁这手还没伸过去呢,他突然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就已经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你说穿越吧,倒也不是不行,适应适应呢也能正经地过不正经的日子。

    再者说,叶煦一醒来手里还攥了个宝贝!

    宝贝是枚铜钱,上面撰了不知道哪个朝代的文字,反正以叶煦的文化水平是认不出来。

    这玩意儿看起来普普通通,锈迹斑斑,却是枚能透过孔眼看见别人寿命的铜钱。

    这是命运的馈赠,是上天给予自己在这个时代生存的金手指!

    叶煦当即就明白了这枚铜钱的价值,并借着铜钱的强大,顺利的在拱桥边的南门棺材铺谋了份差事——南门棺材铺高级业务员。

    名头是他自己取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凭借观察寿命的能力将棺材生意做大做强,以便让棺材铺董事长二爷仙逝后能够放心的将棺材铺交给自己。

    自己再以此为基点,在这大魏王朝掀起殡葬业新的革命。

    不过铜钱也不完美,叶煦用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了很多问题。

    就是有些人的寿命在上面是不显示的,比如二爷的,透过铜钱看过去的时候,显示寿命的地方只有一团扭曲的线条,就跟电子产品出了bug一样。

    而且它只显示寿命的长短,不显示因为意外导致的生命终结。

    有可能明明寿命还有二十年,第二天却因为偷看隔壁李寡妇洗澡时歪了个脚,头磕在围墙上死于非命。

    那你说这玩意儿有用吗?

    对卖棺材的来说,还是有点用的,但也就有点用。

    毕竟单纯指望着县里的太婆太爷们去世,一年也卖不出几副棺材。

    铺子里的业绩主要还是指望那些死于非命的倒霉蛋。

    但对于叶煦来说,那意义可就大了。

    比如一个月前他鬼使神差地透过钱眼看了铜镜里的自己,寿命只剩寥寥两个月。

    “卧槽?”这是叶煦看到自己寿命的第一反应。

    “卧槽!”这是叶煦通过钱眼看了村口太爷、对门阿婆嗝屁前的寿命,验证了铜钱可靠性时候的反应。

    “卧槽······”这是努力了一个月想要解决寿命问题却没丝毫进展的短命仔,坐在河边扔石子神情涣散时的反应。

    这一个月来,他通过向二爷提前领工钱、贷款、签卖身契搞到一大笔钱。

    满怀期待买了人参、当归、枸杞、雄性神风药来服用。

    果不其然,寿命如约减了一个月。

    而且最近一个月来自己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入眠困难黑眼圈越来越重,眼球边缘血红一片,而且血红的区域越来越大,大有蔓延整个眼珠子的趋势。

    自己无时无刻不觉得饥饿,但哪怕是把肚子都塞弹出来了,饥饿感都没有丝毫缓解。

    种种迹象显示自己好像真的身患重病,离死不远了。

    叶煦长叹一口气,现在好了,不但命不久矣,还欠了二爷一屁股债。

    不过叶煦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得从多角度看待问题。

    特别是看待事情不能太悲观,凡事儿得往好处想。

    比如自己虽然欠钱很多,但是寿命不多啊,这死了可不就不用还钱了,好事啊···

    好个屁啊!

    叶煦站起身拍了拍一屁股的泥,他觉得自己得跟二爷坦白现状,寻求帮助。

    毕竟铜钱都看不穿二爷的寿命,这老头儿一看就不是凡人。

    而且自己可是欠了他一大笔钱,下个月自己要是嗝屁了,这老头儿不得哭着求自己起来还钱。

    一想到这,叶煦腰杆都直了几分,一脸坚定朝着棺材铺走去。

    南门棺材铺。

    叶煦估摸着是棺材铺建在县城南门边,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

    名字朴素,牌匾也是非常随意,像是几块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捡的木板东拼西凑出来的,字之间的木板缝还向外张着几根木刺,一看就没认真打磨过。

    字体倒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就是表面的金漆斑驳不堪,已然是要脱落干净。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节省。

    铺子不小,光摆着棺材、石碑、纸钱、焚香的门面就有两间,内里是个院子,院子的一角是用油布盖着还没打磨好的木材和石块。

    北侧是驴棚和柴房,驴棚空空如也,就放了几把干草。

    东西两侧的厢房用来住人,二爷住东边的大间。

    叶煦和二爷的徒弟一个名叫初六的五六岁女童,分别住在西侧的两个房间里。

    西侧还有一间房,门从来没开过,但听初六说那间是她三师弟住的,半年前三师弟骑着驴出去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至于初六的二师弟,叶煦好奇心不强,想来没给他留房间,估计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吧。

    “二爷,你在吗?”

    叶煦敲了敲二爷的房门,里面没人答应。

    这大傍晚的,也不知道二爷去哪······咦?

    叶煦余光瞥到有一人影正伏在驴棚顶上,正是二爷。

    叶煦走到近前,二爷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围墙外面,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后面,是一双灰暗无神的眼睛。

    墨镜是舶来品,好像是塞外很远很远的大典国商人带过来的,在京城、东都一带甚是流行。

    二爷是个瞎子,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小时候生了场病,醒来就看不见了,这墨镜是他花大价钱从一个打西边来身上一股子羊骚味的汉子手里淘来遮遮眼疾的。

    “二爷你干嘛呢?”

    叶煦顺着边上的梯子爬上驴棚,往二爷的朝向看去。

    只见一墙之隔的小院里,东厢房敞开的侧窗向外透着氤氲的水汽,厢房里放着一木桶,在驴棚这角度正好能看着里面若隐若现的白嫩。

    淡淡的温热花香从叶煦鼻尖飘过。

    “哦!你在这里偷看李寡妇洗澡!”叶煦蹲在二爷边上说道。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脖颈,一把将叶煦摁在顶棚的茅草上。

    “休得胡说,老夫一瞎子,怎么偷看人家洗澡。”二爷面无表情道。

    “那你在这干嘛?”叶煦不解。

    “闻闻。”二爷耸了耸鼻子。

    叶煦扯了扯嘴角,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二爷,我想跟你说个事儿······嗯?!!”

    正当时,不远处的厢房木桶里,一道白花花的身姿站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这一打眼,一股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渴望和饥饿从心底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