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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阴暗之地

    一群穿着黑衣的少男少女戴上帽子,俯身低头,排着队穿过山丘。

    一路上没有人讲话,大家怀着一颗诚恳的心,牢记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他们要把这个地方深深的记住,因为未来没有人引导他们来了,想要回到这儿必须依靠自己。

    领队的人提着一盏煤油灯,她的左手接过灯,另一只手摸出怀里的钥匙。一串金色的钥匙环上,数不清的钥匙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她眯着眼睛找钥匙,捏着其中一把就往钥匙孔里塞,推开门,身后的人绑着她一起往里推,古老的铁门开了。

    推门的几个人掸掉手上的碎屑,拉了拉帽子。数十名黑衣人挤进了窄小的院子,荒废的花坛里,一丛车前草充满活力的生长着,却被人一手拽走了。

    “女士,”后面一个黑衣人小声问,“为什么要这样?”

    领队人把草丢在地上,后头的黑衣人目睹了一切,看着它又离它远去,可怜的野草被甩在了后面。

    领队的人声音沉稳又老成:“它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这是它的错。”说完,领着队伍走上台阶,又抽出一把钥匙拉开铁门。

    问的人脑袋朝后面看去。乌云密布,下一秒像是要下雨了,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是他在这儿的第二个年头,这里的天气永远是这样,吊着人心,气候阴冷潮湿,却从未下过一滴雨。

    他们寄宿的村子里有一口井,一村五十口人都靠着那口井为生,泉水源源不断的被打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人们在这里见不到太阳,随机问村里的一个小孩儿,差不多五六岁那么大,你问他,你见过太阳么?小孩一定会愣愣的看着你,你收到的不会是回答而是反问,千篇一律的问你“太阳是什么,能吃么?”然后咬着手指又和同伴玩去了。

    车前草,他知道。他的家乡长满了这种草,夏天尤为常见。小时候他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和弟妹们漫山遍野的跑,收获一箩筐那种东西,然后带回家去,晚上做菜吃,味道鲜美可口,他一人能吃两大盆,能当饭吃。

    而在这里,他见不到。车前草不适合这种天气,就像人在没有欢声笑语的地方待久了也会变得沉闷。他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它,却被女士摘走了。

    “不该问的别问,”男生心中重复这一句。

    他们进入教堂里面,对面的玻璃彩窗呈现出神秘的深紫色,彩窗的正下方,纯洁的圣母玛利亚穿着白净,怜爱的目光似与每个来宾对视。黑衣人看着傻了眼,一个个待在原地不动了,领队的女士拍了拍手,示意他们调整队形,自己走到最前排的第一个位置坐下。

    后面的人尾随其后,纷纷入座。无数只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可惜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朦胧的感觉称不上多好受。有几人的袍子被压到了,他们好心的挪动屁股却被女士瞪了一眼,无辜的人只好当做无事发生,像一口老钟一样重新坐直。

    无声的等待之下,时间到了。钟声响起,沉重又悠缓,不紧不慢。巨大的声响在小教堂里回响,每个人都沉浸在钟声之中,都仿佛无事可做,无所顾虑。他们闭上眼睛,在钟声结束前让全身心都被这股神圣的力量包裹,带着他们的灵魂驶向远方,直达世界的尽头,这样他们才无需忧伤,伤痛在泪水的浇灌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钟声停止了,铁门被重重的关上,似乎带有怨气。蜡烛被点亮,他们被从未有过的光明笼罩。年轻人们忍不住看向彼此,都是有手有脚的人,连五官都是正常的,没有缺陷的。此时他们不像陌生人,而是像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尽可能的靠着彼此更近一点,好体会到人的体温的温暖。

    有人站到前面去了,是一个留着胡子的大叔,他摘下帽子,眉毛浓密,目光低垂,红色的眼睛正视前下方,悲伤的气氛以他为中心散开。乌鸦飞向枝头,欢快的叫着,多么凄惨,多么凛冽,它们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悲伤,它们不知道何为欲望,却知轮回。

    大叔张口,打了结的灰白胡子随着他的嘴唇一上一下,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瞳孔实则是漂亮的宝石蓝,此时却如此灰沉,布满血丝。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这是开学的第一天,”大叔语气僵硬的像是在读别人写的稿子。

    又是一声鸟叫,人们都故意留意去听那叫声,连大叔也不例外。他安静的像是要睡过去了,连呼吸都没有声音,似乎害怕发出动静。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向天空划出一道弧线,像是有什么飞驰而过。

    他重新低下头,脖子因毛病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

    “现在,解散。”

    没有内容的集会,每个学期都要举行一次。没人知道这样的意义是什么,那是一种传统,没人知道,但神却知道。老师都这么说。他们只能循规蹈矩的延续下去。

    “等我找到了这个规矩的制定者,就等着瞧吧,”一个黑衣人边走出教堂,一边摘下帽子,黑发背头在阴森的环境里油光发亮。

    “你找不到的,连校长都不一定知道是谁,”另一个人说,他平静的目视前方,眼里还存有刚才未完全消散的悲伤。

    最后一个人久久无声,他依然戴着帽子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头。

    “常闻北,你怎么不说话?咱们可是约好了要一起造反的,你可不能先被感染了,”大背头说。

    低着头的人踩着那石头,跺了两下脚,那石头立马变成了黄土,部分化作土粒散开了。哪有什么石头,都是土块罢了。

    常闻北摘下帽子,短暂出现的紫光消失了。他拍了拍裤子:“怎么可能?咱们都约好了,一毕业就烧了这个地方,都回家去。留在这里的没一个好东西,到时候咱们建立一支队伍,一支起义军!”他放轻声音,揽着两人的背,悄悄补充一句,“告发他们的压榨行为,这种日子我们已经受够啦!”之后挥着一只拳头,在空中虚空击打。吓得近处的学生离得远远的,还以为他神经病发作想找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