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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不该死,更不该就这么死。

    无月夜晚,冷风刮骨。家家院门紧闭,连犬吠声都没有。街上还在活动的只有被寒风卷起的尘土和刮落的树叶。

    那个女人是被人丢在街上的,浑身的脏污狼狈,满身是伤。她没有发出一声哭喊,甚至没有半点呻吟,她一动不动,眼神呆滞。整个人还剩下的是溢满她整个世界的绝望。她放弃了所有的挣扎,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伤的这么重,这么疼,应该很快就可以解脱了,从来都没觉得这么轻松呢。她是这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她渐渐失去了知觉。就这么死了吧,也好,死了,最好了。

    唰~

    一位身着华贵黑袍的白发老者出现在这个女人的身边,稍微施法便确认了她的身份和生平。

    “真是个可怜的女娃娃,也是难得,如此艰难还抱有赤子之心。可这世间哪里配让你如此纯粹呢!你若不是如此纯粹赤诚,又何至于如此。哎~”华贵黑袍的白发老者默然叹息道:“也好,你这一世的悲伤至此为止。自今日起,冥府便是你的家。予你温暖,护你周全,给你归宿,让你心安……”

    “等等——!”

    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嘹亮呼喊。无情的打断了华贵黑袍的老者深情的吟诵,他无奈的皱起了眉头。

    刷~

    一位朴素白袍的白发老者随着喊声瞬间出现在了黑袍老者身边,拱手笑道:“冥府冥王,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可还安好?”

    冥王无奈的回答:“好个屁!你这忽然而至准没好事。”冥王倒是没有半点客气。

    “哦呦~冥王,你好歹也是堂堂这世间唯二信仰之一的冥府冥王,怎么谈吐间如此有辱斯文。”白袍老者嬉笑着调侃。

    冥王的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你可拉倒吧!只有你们天阁才装着清高给人家洗脑搞什么信仰,我们冥府从来都是只办实事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尤其你这个天阁阁主,最是穿着衣冠的禽兽,披着斯文的败类。”

    天阁阁主听了如此讽刺居然依然是满面和煦毫无怒意,也不知道是真的好涵养还是被他骂习惯了,满脸堆着恶心又欠打,几乎让人气炸肺的不要脸的笑意说道:“诶呦,冥王老兄……”

    冥王实在是不愿意在听阁主假假掰掰的套话,无情的出言打断了他即将要开始的新一轮表演。“别废话了,看你这欠打的笑脸,说吧,又憋什么坏呢?”

    “怎么能叫坏呢,我这是为了让世界充满爱。”

    “你滚,最好滚远点。”

    “粗鲁。”

    “虚伪。”

    “庸俗。”

    “我说你是不是欠打!”

    “打住!打人是不对滴,暴力是不被提倡滴……”

    阁主还要再说,但见冥王已经撸起袖子准备挥拳头了,立马以之前的两倍语速清晰流利的说道:“这个女人我要带走。”

    冥王动作停滞在半空,整个人愣了一下。“你说啥?”

    “这个女人我要带走。”重复一遍,依旧是干脆利落。

    冥王说:“她的心已经冷了,她已经彻底绝望了。是个做杀手的好材料。”阁主争辩道:“我不,我觉得她还有救,我要让她看到世间处处有真爱,我要让她相信美好。”

    冥王说:“你堂堂天阁,天下神明居然跟我一个煞神抢女人!”

    阁主:“我这是拯救世间美好。”

    冥王:“你拉到,你莫不是疯了,要救她,你得动用天阁秘法!还要准备好她随时被反噬,然后变成疯狗咬死你们整个天阁。”

    阁主:“那我……”

    正当冥府冥王以为天阁阁主犹豫之时,天阁阁主居然突然抓住地上女人一个纵身,竟是使用缩地法跑了。冥府冥王气得在原地大骂天阁阁主老匹夫不讲信义,天下人为何敬重你而畏惧最为重信守诺的我!

    冥王赫然长叹,最终是气急败坏的纵身消失在了狂风大作的茫茫夜色里。

    有名山,天阁。

    有名山位于整片大陆的正中心,山势延绵,景色壮美,地势复杂,而天阁,伫立在有名山深处,只有有缘人才能得见。若是无缘,踏遍有名也是寻不到踪迹的。

    尽管山下近几日一直风雨大作,可是山上却是风和日丽,离火殿的几位弟子正在半山腰的一处观景台嬉闹。天阁九殿,就属离火殿的几个弟子最是闹腾,骂不听打不服,到处惹祸极难管教。这会儿,二弟子陈灼原本想捉弄四师弟林烩,捏了一个法决扬了一把灰尘过去,没想到正好呼了刚巧走过来的小师妹白笑灵满脸。小师妹是六位师兄宠大的,这委屈一受历时火帽三丈,捏了剑诀追着陈灼就砍了过去。陈灼慌忙躲闪,一个闪身跑到灰光身后,灰光满脸惊慌的看着直指面门的长剑,矮身堪堪躲过吓了一头冷汗。白笑灵一个纵身跟上,手抓剑柄近身去刺陈灼,陈灼抓着灰光,灰光苦不堪言,其他几个人笑作一团。

    突然,三弟子眀燧一个警觉的眼神示意,嬉笑的都禁声了,打闹的也都站稳当了,白笑灵也赶紧收了剑。

    远处,无极殿唯一的弟子洛铭步履匆忙的正朝这边跑过来。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天阁阁主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除了与大家一起修习的课程,自己会在天阁人迹罕至的地方修习各种法术和掌门秘传的知识,大家都猜,他不苟言笑一脸霜寒是被繁重的学业压的。

    他才十二岁,可是周身气场自带威压有些调皮捣蛋的弟子,师父管不了,他到了立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不离火殿这几个祸害,也是一下子立正了。直到他步履匆忙的越过他们几个走出好远,这几位才缓过起来。

    陈灼惊奇的问道:“洛铭师叔居然这么匆忙,这是天要塌了吗?”

    眀燧望着洛铭消失的方向念念道:“或许天不会塌,但是能让洛铭师叔这么着急的,一定比天塌了还要震撼。”

    洛铭初学占卜,却占得今日艮山殿有生死劫。而方才又听几位师侄说,今日八殿长老齐聚艮山殿就连阁主都去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年纪虽小,机缘巧合却成了阁主的入室弟子,所以辈分比绝大部分弟子都要大出许多。很多人都说,这位名唤洛铭的小师叔,就是老掌门培养的下一任接班人。天阁不传闲话,但凡如此传言,皆是对这位小师叔真诚的敬佩之情。

    小少年一双荔枝眼灵动有神,微微皱起的一双浓眉显示着他的焦急。一双银色暗云纹的白靴在长长的石阶上跑的哒哒响,越是接近艮山殿,越是觉得心里不安。

    可千万别发生什么事情呀,小少年在自己的心里嘀咕。沿途有人唤他师叔,跟他打招呼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越跑越快,似是御风一般。

    跑到艮山殿门前,一大片空地竟然连一个驻守的弟子都没有,小少年心里更是慌了,忘记了礼数,也不知道禀报求见,直接跑到门口推门就要冲进去。然而,这么急的助跑,加上一个使劲,居然大门纹丝未动。

    这难道是,加了术法?用了封印?

    不对,不像是封印,应当只是单纯用了封门的术法。如果是封印,这么猛的撞了一下子,一定会受到反弹的。艮山殿平日里不过是长老们闲聚喝茶,搞搞小发明的地方。因为时常要唤弟子拿着送那,所以门口一向是多名弟子服侍的。如今不仅一人没有,居然还殿门紧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洛铭虽然年纪小,但是毕竟是阁主的入室弟子,功力不浅。不及思索,运气提掌法决默念,直接拍在了殿门上。殿门哄然洞开,前厅空无一人,只隐隐感觉后殿似有动静。不及思索,洛铭抬腿就跑。

    跑至后殿,洛铭惊呆了。

    八殿长老正在施展一个洛铭看不懂的阵法,阵法中央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却能感觉到那满满的哀伤和空前的绝望,如此凄凉,没有半点求生的欲望,似乎只是在等待着死亡来让她解脱。这样的一个人,八位长老起这么大一个阵法是要做什么?

    “天意啊天意!”惊愕的洛铭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呼唤。抬头望过去,正是自己的师父,天阁阁主。

    “铭儿,你既然此时来到阵中,自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这个人,便由你来守护吧。你来让她重新怀抱希望学会爱吧。”

    言罢,手势变换,洛铭瞬间进入阵法中心,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洛铭与女人相连。

    这一刻,洛铭看清楚了这个女人,面目还算好看,实际年纪应该比面目显得大一些,最多也不会超过35岁,但是身上的沧桑却感觉像活过了几辈子。脸上血泪纵横,她也不擦一下,头发散乱,身上衣衫破败,浑身是伤,新伤旧伤,轻伤重伤,到处都是血污。空无的睁着一双大眼睛,没有半分神情。眉毛有些稀疏,头发却很柔软。腰肢很细,如果打扮一下该当是个美人。这张脸,笑起来应当明丽好看。只是,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你如此绝望?

    这一刻,洛铭心底升起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十分惊讶的念头,不管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这一次,他洛铭要保护好她,让她可以拥有澄澈明丽的笑颜。

    这个想法涌现,洛铭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也仅仅只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他满眼温柔的看着这个女人,心中温暖和柔情霎时百转。

    阁主看了一眼阵法中的长老们,眼神交汇,八殿长老们都知道阵法成了。遂一齐变换手势,口诀默念,阵法中光芒大盛。

    光芒之后,八位长老收势。阁主低语了一句:“成了。”

    八位长老低头看向阵法中央,洛铭还是静静的看着那个女人,只不过,那个浑身血污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10岁女孩。一头柔软的黑发散落在地上,女孩从地上慢慢的撑着身子坐起,眼神充满了未知的迷茫。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睛,粉妆玉琢的小脸分外惹人怜爱。

    洛铭缓步走了过去,像是怕惊着她似的,脚步极其轻缓。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缓缓俯身,仔细的将她包裹了起来,像是包裹一件珍视异常的宝贝。

    女孩扬起自己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望着这第一个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人。

    洛铭也静静的看着她,片刻之后洛铭开口,声音从未如此温柔:“我是洛铭,这里是有名山,天阁,是你的家。”

    女孩看了看洛铭,这才缓慢将视线移开,看到了殿中的八位长老,看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白发老阁主这会缓步走了过来,看了看这个女孩,知道这次的大动干戈施展的秘法已然成了,接下来就是悉心教导这个女孩,让她在记忆恢复的那一天也心怀希望和温暖,不至于反噬疯魔。

    老阁主站在洛铭和女孩面前,字句清朗的说道:“自今日起,你名唤洛尘,是我徒弟。三日后行拜师礼。”

    女孩拉着洛铭,看了看老阁主,又回头看了看洛铭。

    洛铭笑了,那样温暖明亮。这温暖,可驱散世间一切寒凉,这明亮,可照亮此生前路与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