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南桃村（上）
自上官婉儿接圣上密令查案，已经过去了数月有余。河道驻防工事贪污款项一案终于落下帷幕，查访经办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此番彻查，无论根基多么深厚，有怎样的家世门第荫庇，都在如山般的铁证中惨淡落马，抄家候审。一时之间杭州城内无人不知上官婉儿贤名。一桩桩漂亮的结案卷宗传回宫中，圣上龙颜大悦，近日再次赐下恩旨擢升其为从三品御史大夫。
本打算就此一路北上回朝复命谢恩，可胸中却时时放不下那日在城郊村落中用鲜血画就的奇特的朱雀图案和那神秘女子口中诡异的媪妖案。正巧此时，蜜儿飞鸽书信传回，看过了书信，她便再无任何犹豫，提马转道，走入山后密林中。
林中竹织细密，遮天蔽日。行了半日有余才远远看见一处村落。这座村庄十分破败，黛瓦残缺。正值农闲时节，却丝毫不见村户门前闲话乘凉，孩童巷中嬉戏的身影。村中户户家门紧闭，许多窗户上交叉钉着木头，街巷中空无一人。又走了好一会儿，前方才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上官婉儿快走几步，只见巷子深处人头攒动，老幼妇孺挤满了一户富庶人家的门前。
上官婉儿上前向一位老妪行了礼，询问情况。老妪转过头上下打量，见她举止端庄，双环垂髻，一袭碧色衣裙温婉大方，并不像歹人，便问道：“小姑娘，你是何方人氏？来我们南桃村做什么？”
上官婉儿又行了一礼，回答道：“老人家，我是客商，行路至此，想要讨个落脚之地借宿。”话还没说完，老妪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姑娘，快走吧，趁着天没黑，赶紧赶到五福镇，那里有客栈。”
周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上官婉儿，其中一位农妇插嘴道：“是啊姑娘，快走吧，我们这闹妖精闹得厉害，多少人家都糟了殃，妈，你说这端明娘子，年纪轻轻的……”
“行了！就你话多！”老妪瞪了一眼儿媳妇，转头好言相劝道：“好姑娘，快走吧。”
正说着，几个女人从这户人家中抬出来一个蒙着白色粗麻布的人，嘈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抬尸的人走远后，人们低语声渐起，几个农妇小声议论着：“你说这媪妖掳人，难不成现在还杀人了？”“谁知道呢，什么鬼日子，天天提心吊胆的。端明娘子可真够可怜的...”“别说了，谁知道那妖精在哪儿藏着，我看端明娘子就是平日里惹怒了那精怪，才丢了命的。”“好了好了，别说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家看好孩子，锁好门窗。”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上官婉儿叫住了其中一位农妇，农妇吓了一跳，上官婉儿忙说明想要借宿的情由。那农妇连连摆手，说了一番和老妪大差不差的话就转身欲走。上官婉儿摸出几个铜钱，塞与她，见她仍犹疑，忙拉住她的手作害怕样，连声说精怪作祟，自己一个独身女子实在不敢行路，又摸出几个铜板一并塞进农妇手中，央求收留。
农妇见钱眼开，又见她一个弱女子，心生怜意，便带婉儿进了屋。
进屋后，农夫娴熟地转身将门闩好，又加了一道锁。屋内昏暗，所有窗户都是牢牢拴住的。农妇娴熟地检查了所有窗户后，才点亮了油灯招呼上官婉儿坐下。油少得可怜，烧得黑糊。农妇点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将灯点亮，火星子燎到了手，她慌忙甩了甩，藏到了身后。然后招呼女儿端出了锅里温着的粗茶淡饭，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穷，让您笑话了。”
上官婉儿微笑着，从行囊中拿出烫伤药：“一日用上个三回，两日就能痊愈。”
农妇哎呀一声，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上官婉儿将药膏推向农妇：“我一个外乡人，蒙您收留，这是应当的。”
农妇这才笑起来，揣进了怀里：“姑娘，我这一看你就是个好心人，当时在端明娘子家门口儿我就寻思收留你呢！”上官婉儿捂嘴轻笑，顺势询问起端明娘子的事。
“唉，别提了，她呀，是我们村钱地主的媳妇，从外地嫁过来，听说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小姐，又会作诗又会弹琴的，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嫁给他了。”
“那您方才所说的端明娘子惹怒了精怪才丢了命，是什么意思？”被这么直截了当地一问，农妇愣了一下，自己嚼舌根的话被人听了去有点不好意思，刚要打个哈哈，她女儿插嘴道：“钱地主一个月前被媪妖抓走了，后来继子也被抓走了，端明娘子没日没夜地查找，发誓非要查出个结果来，村里人都说是她对媪妖不敬，媪妖发怒了所以才杀了她。”
农妇一边往孩子碗里夹菜一边瞪了她一眼，又赶紧转头对着上官婉儿挤出一个笑容：“是，村里人都这么说。”
“你们怎么知道是媪妖掳人杀人，而不是人为？”
“哎呀！”那农妇一拍大腿，来了劲，挤眉弄眼地压低了声音说：“村里好几个人都见过媪妖！那可看得真真儿的真真儿的！”
“那妖怪出现的时候就会有铃铛的声响，我们村几个被掳走的人的家里人都看见一个满脸皱纹，长着獠牙的老太婆，嘴里吐着勾魂儿的烟，掐住人的脖子就拖走了。”小女孩说完打了一个寒战。
“姑娘，你可别不信，听镇上的人说，不仅我们南桃村，那妖精还去了周围的村子，闹得好多人家丢了儿子，夫君，都快活不下去了。”
上官婉儿看着这对母女讲得唾沫横飞，神色激昂，心中暗想，看来蜜儿的情报确实准确，南桃村以及周围村落果真媪妖案频发，民不聊生。于是继续问道：“这媪妖只掳男人？”
话音还没落，就被农妇打断了：“对对对，而且掳走之后还会在那户人家的墙上用血画只怪鸟。”
“那之前可曾出现过媪妖杀女人的情况？”
农妇一边扒饭一边摇摇头：“那倒还真没听说过，端明娘子算是头一份儿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又了解了一下村里的地形和习俗，正式问了农妇的名讳，得知她名为金王氏，再次谢过她的留宿之恩后，便合衣假寐。
本打算就此一路北上回朝复命谢恩，可胸中却时时放不下那日在城郊村落中用鲜血画就的奇特的朱雀图案和那神秘女子口中诡异的媪妖案。正巧此时，蜜儿飞鸽书信传回，看过了书信，她便再无任何犹豫，提马转道，走入山后密林中。
林中竹织细密，遮天蔽日。行了半日有余才远远看见一处村落。这座村庄十分破败，黛瓦残缺。正值农闲时节，却丝毫不见村户门前闲话乘凉，孩童巷中嬉戏的身影。村中户户家门紧闭，许多窗户上交叉钉着木头，街巷中空无一人。又走了好一会儿，前方才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上官婉儿快走几步，只见巷子深处人头攒动，老幼妇孺挤满了一户富庶人家的门前。
上官婉儿上前向一位老妪行了礼，询问情况。老妪转过头上下打量，见她举止端庄，双环垂髻，一袭碧色衣裙温婉大方，并不像歹人，便问道：“小姑娘，你是何方人氏？来我们南桃村做什么？”
上官婉儿又行了一礼，回答道：“老人家，我是客商，行路至此，想要讨个落脚之地借宿。”话还没说完，老妪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姑娘，快走吧，趁着天没黑，赶紧赶到五福镇，那里有客栈。”
周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上官婉儿，其中一位农妇插嘴道：“是啊姑娘，快走吧，我们这闹妖精闹得厉害，多少人家都糟了殃，妈，你说这端明娘子，年纪轻轻的……”
“行了！就你话多！”老妪瞪了一眼儿媳妇，转头好言相劝道：“好姑娘，快走吧。”
正说着，几个女人从这户人家中抬出来一个蒙着白色粗麻布的人，嘈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抬尸的人走远后，人们低语声渐起，几个农妇小声议论着：“你说这媪妖掳人，难不成现在还杀人了？”“谁知道呢，什么鬼日子，天天提心吊胆的。端明娘子可真够可怜的...”“别说了，谁知道那妖精在哪儿藏着，我看端明娘子就是平日里惹怒了那精怪，才丢了命的。”“好了好了，别说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家看好孩子，锁好门窗。”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上官婉儿叫住了其中一位农妇，农妇吓了一跳，上官婉儿忙说明想要借宿的情由。那农妇连连摆手，说了一番和老妪大差不差的话就转身欲走。上官婉儿摸出几个铜钱，塞与她，见她仍犹疑，忙拉住她的手作害怕样，连声说精怪作祟，自己一个独身女子实在不敢行路，又摸出几个铜板一并塞进农妇手中，央求收留。
农妇见钱眼开，又见她一个弱女子，心生怜意，便带婉儿进了屋。
进屋后，农夫娴熟地转身将门闩好，又加了一道锁。屋内昏暗，所有窗户都是牢牢拴住的。农妇娴熟地检查了所有窗户后，才点亮了油灯招呼上官婉儿坐下。油少得可怜，烧得黑糊。农妇点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将灯点亮，火星子燎到了手，她慌忙甩了甩，藏到了身后。然后招呼女儿端出了锅里温着的粗茶淡饭，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穷，让您笑话了。”
上官婉儿微笑着，从行囊中拿出烫伤药：“一日用上个三回，两日就能痊愈。”
农妇哎呀一声，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上官婉儿将药膏推向农妇：“我一个外乡人，蒙您收留，这是应当的。”
农妇这才笑起来，揣进了怀里：“姑娘，我这一看你就是个好心人，当时在端明娘子家门口儿我就寻思收留你呢！”上官婉儿捂嘴轻笑，顺势询问起端明娘子的事。
“唉，别提了，她呀，是我们村钱地主的媳妇，从外地嫁过来，听说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小姐，又会作诗又会弹琴的，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嫁给他了。”
“那您方才所说的端明娘子惹怒了精怪才丢了命，是什么意思？”被这么直截了当地一问，农妇愣了一下，自己嚼舌根的话被人听了去有点不好意思，刚要打个哈哈，她女儿插嘴道：“钱地主一个月前被媪妖抓走了，后来继子也被抓走了，端明娘子没日没夜地查找，发誓非要查出个结果来，村里人都说是她对媪妖不敬，媪妖发怒了所以才杀了她。”
农妇一边往孩子碗里夹菜一边瞪了她一眼，又赶紧转头对着上官婉儿挤出一个笑容：“是，村里人都这么说。”
“你们怎么知道是媪妖掳人杀人，而不是人为？”
“哎呀！”那农妇一拍大腿，来了劲，挤眉弄眼地压低了声音说：“村里好几个人都见过媪妖！那可看得真真儿的真真儿的！”
“那妖怪出现的时候就会有铃铛的声响，我们村几个被掳走的人的家里人都看见一个满脸皱纹，长着獠牙的老太婆，嘴里吐着勾魂儿的烟，掐住人的脖子就拖走了。”小女孩说完打了一个寒战。
“姑娘，你可别不信，听镇上的人说，不仅我们南桃村，那妖精还去了周围的村子，闹得好多人家丢了儿子，夫君，都快活不下去了。”
上官婉儿看着这对母女讲得唾沫横飞，神色激昂，心中暗想，看来蜜儿的情报确实准确，南桃村以及周围村落果真媪妖案频发，民不聊生。于是继续问道：“这媪妖只掳男人？”
话音还没落，就被农妇打断了：“对对对，而且掳走之后还会在那户人家的墙上用血画只怪鸟。”
“那之前可曾出现过媪妖杀女人的情况？”
农妇一边扒饭一边摇摇头：“那倒还真没听说过，端明娘子算是头一份儿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又了解了一下村里的地形和习俗，正式问了农妇的名讳，得知她名为金王氏，再次谢过她的留宿之恩后，便合衣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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