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师傅你真的要喝奶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早晨起来桶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说话时呼出去的气变成白色水雾，学校也快要放寒假了。

    班里的同学每天都有人没来上课，上课的也有很多总在打喷嚏，老师穿着风衣裹着围巾，讲起课来脸蛋红扑扑的，鼻子和口中一直喘着热气，盼望着早点下课出去晒太阳，盼望着早点放寒假，更盼望长大。

    今天下午放学回到了家里，写完作业，带着弟弟看电视里播放的西游记动画片，到了吃饭的时候，妈妈炒了土豆条，切了一碗黄瓜和凉拌肉，除了米饭还给爸爸煮了一碗面条，土豆是我最喜欢吃的素食。在饭吃到一半的时间，隔壁电焊师傅的老婆来到我们家，跟爸爸妈妈说他老公，也就是阿圆的爸爸昨天晚上搞电焊没戴电焊墨镜面罩，眼睛疼了一夜，到现在还在睁不开一直流眼泪，听说人的奶水可以治电焊灼伤的眼睛，就跟妈妈来借奶。

    妈妈答应以后，拿着铁杯，是那种圆柱边上带着一个耳朵里里外外整个染着漆喝茶或者喝水的小杯子，到里屋待了一会儿再出来，杯子里就装了半杯奶水，我大眼睛一直盯着问阿姨：“叔叔这么大了还要喝奶吗？”因为几天前的一夜，妈妈把我叫醒，说奶涨得疼，要我吸奶水，我特别抗拒，根本下不了嘴，妈妈又疼又气，着急地埋怨我，我看妈妈一脸苦相很难受的模样，闭上眼睛去吸，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在跟弟弟抢奶喝，我心里尖叫，现实里不到三秒我就赶紧躲开跟妈妈说我做不到，妈妈说我真没用，使劲用手挤奶，这时候弟弟醒来了，他马上替换了我，不知道他小嘴怎么这么能吸，我看妈妈没再说话，赶紧到外面漱口，干呕起来，回去以后妈妈说了我两句，我没看妈妈赶紧躺下装睡觉，又听见妈妈说准备给弟弟断奶，我说到：“好！”结果今天阿圆的爸爸，那么大的大男人要喝奶我简直不敢相信，嘴裂开得老大，阿姨笑着点头说是然后就走了，妈妈让我不要乱说，告诉我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脸上的肉还是挤在一堆，爸爸瞪着我：“再做怪相就滚出去。”我拿手掐着脸上的肉团，低头老老实实吃饭没再说话。

    后来妈妈买来奶粉和奶瓶，一开始弟弟不喝奶粉泡的奶水，妈妈就开始在弟弟喝奶之前涂上苦胆水，这种方法让我说不出话来，我看着弟弟想喝奶就喝到“变味的奶水”以后哇哇叫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使劲憋着笑，弟弟盯着我看，我不想把他气哭就走开去阿圆家找她玩去了。回来的时候看着弟弟抱着奶瓶大口大口地在奶嘴上喝奶，我哈哈大笑，我感觉他盯着我的大牙看得越来越气，我又拿起他的奶瓶晃着瞧瞧，弟弟哇哇大哭起来。妈妈在里面忙着收拾东西问我弟弟哭什么，我不知道爸爸在里面躺在床上看电视，他走出来夺过奶瓶，弯着食指和中指在我头上狠敲了一下，抬脚踢过来，我侧过身子被踹在屁股上，问我是不是无聊想找打了。我瞬间就低头咬着牙根出去阳台外面看天空发呆去了。

    没一会儿弟弟又被妈妈抱着出来，他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口中咿咿呀呀的比划小手看向什么，能让我们明白他的意思，此刻他只是想看看我在那里，看到我以后他就安静了，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偏过头，问妈妈弟弟过来干什么，然后我回屋里他们跟着进来，我出去他们跟着出去，妈妈就是要让我带着弟弟玩，可是他动不动哭老是害我被打，爸爸妈妈只要看见弟弟哭，开口就是一顿骂，有时候我看见他们就想跑开躲起来，只是他们还非要找到我，有时候我就这样被气哭了，但再生气也没有什么用，他们反而能笑得很开心。

    放寒假以后，爸爸规划着什么时候回老家，要让妈妈和弟弟去外婆家过年。到了十二月底的时候我们要坐中巴去市里，在车站买票的时候，爸爸跟售票的人说买一张票，售票人是位阿姨，本来一直跟爸爸说要让我买半票，但妈妈说抱着我坐一个座位，爸爸也讲了半天，最后买了一张，我问爸爸为什么只买妈妈的，你不去了吗？爸爸瞪着我让我闭嘴，我跟妈妈提前进站里上过厕所，到车里坐到座位上，然后我看见爸爸也走过来，乘着没人上了车，然后跟我说等会不要坑声，我明白过来，爸爸是要少买一张票，等了没多久那个售票人过来看见爸爸在车上，让爸爸下车，爸爸说送送我们开车前他会下车，快到发车的时候，一个个大人上车，这时候爸爸坐到我们旁边，后边有个人过来跟爸爸说这是他的座位，爸爸一开始没理他，后来他再重复的时候爸爸咬着牙根说，你不能找个空位坐下，接着那个人说话声音大了起来，他们相互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撅着的撅着，斜着身子，嘴巴歪着的咧着嘴，好像要打起来一样，我盯着那个人和爸爸，后来那个人说了句你这个人真不讲理！就坐到后面空着的座位上去了。爸爸回过头坐下来手抱在胸前，抖着腿，说了两句，理直气壮的，然后司机上来问人来完没有，售票人说都捡过票了，就发车开走了。

    开出县城外的路上最开始都是农田和玉米地，到后面山上的耕地和房屋越来越少，都变成了松树。山路弯曲，一路都是上坡，有的路段弯道有水泥护栏，有的地方没有，我坐在车上感觉晃来晃去的，身子一斜就快摔倒了，再看窗外，一边是大山，一边是山谷，看大山的时候，眼睛往上看去，那些树木花草长在陡峭的石壁泥土上，好像随时要塌下来，让我提心吊胆，害怕会有大石头落下来把这张大巴压扁，这种感觉跟我梦中被压在巨石下相似。看向另一边的山谷，每次转弯身子往那边斜又好像要冲下去，看到车和人不停的翻滚，摔倒最下面的河里，车跟人都沉下去再也上不来，这又让我汗毛倒竖，可是我一直没见过有一颗石头落下来，山坡下连小溪都没有。

    我没有再去看窗外面，弟弟已经在妈妈背上睡着，这时我又想刚才为什么买车票一直要求给我买半坐，原来是还有个弟弟呀，爸爸也把我抱起来放在腿上，告诉我困了就睡觉，我跟他挨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体味和说话自带的酒气，很不舒服。

    我迷糊中半睡着半醒的状态，感觉到自己还在摇摇晃晃，路上很颠簸，有一截土路坑坑洼洼的，小石头很多，车上的噪音也大，玻璃晃动的声音，车头铛铛的声音，都很吵。

    过了好久，妈妈叫我看窗外，我看山上的那边，依然是石头和泥土树木，又看另一边，山下面一条碧绿的河，我问妈妈那是什么河，妈妈说那是江不是河，叫做金沙江，我记住了它的名字，后面的路上我一直看着，漂亮的河水，中间有漩涡，好像很深。

    我看着看着肚子里越来越不舒服，有东西往脖子，喉咙上反出来，然后我一个不注意吐了出来，是早上吃过的豆沙包，难闻的酸味伴随着我说不出的恶心的味道，一下子爸爸妈妈赶紧叫我捂住嘴巴，给我找塑料袋。

    拿过塑料袋撑开，我就往里吐起来，塑料袋里，我的口中，和整个座位边上都是那种恶心的气味，一时间妈妈也干呕起来，爸爸说我身体怎么那么差，没多久就晕车了，一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