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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旁观

    待最后指明方向的星宿也离开后,厚重的云层便缓缓地遮蔽了天空。它们变幻着形状慢慢地贴近大地,最后又像是被谁搓碎了一般漏了下来。

    雨滴落到漫山遍野如巨人一般的高大乔木之上,“笃笃笃”的声响从高处传下来,好似寺庙里的僧侣在心诚专注地敲打着木鱼,听着便能叫人的心安宁不少。

    “你是谁,你又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白瑾儿说着冲把自己吓了一跳的声源处望去,可眼前除了黑压压的一片,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到借着牢房外的石壁上插着的火把微光看了许久,他才隐约看清那个与自己隔着一块凸起岩石的人儿。她生得很是漂亮,眉眼间动人的灵气让她看着就像一只本该在阳光灿烂的林间肆意奔跑的小鹿。

    “我唤作婉兰,本是水蝶潭伯家的侍女,于一月前来给墨石乾坤做了侍妾。可是三日前,那墨石清羽污蔑我与家奴私通……”藏在峭壁后的女子有些迷糊地说着,不禁冷笑了一声,“哼……可他们都是被他墨石乾坤清了身子的人,我能否与他们私通,他不比谁都清楚吗?”

    听这唤作婉兰的女子说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白瑾儿,轻轻挪了挪靠在岩壁上的身子,缓了口气道:“这墨石氏父女二人就是一丘之貉,说不定他们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缘由,所以才如此无中生有地冤枉你。”

    白瑾儿说罢,这黑漆漆的地牢里沉寂了下来,只听见轻柔的呼吸以及山鼠磨牙的声音。过了片刻后,好似将这个问题放到脑子里使劲理了理,却仍然理不清楚的婉兰缓缓地回应:“来之前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如今也不过是被他们墨石氏困在这九尺寒潭中的一个玩物罢了,他们算计我,能有什么好处?”

    婉兰的声音阴沉而忧郁,仿佛是在这空洞无边的黑牢游荡的孤魂。从她的声音里,白瑾儿似乎能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压抑与疑惑。

    “姑娘说你原本是伯家的侍女,那为何回来此做侍妾呢?”靠在石壁上,嘴唇干得开裂的白瑾儿有些不解地问。

    婉兰想了想,一脸心甘情愿地道:“我自幼便陪在公子身边侍候他的饮食起居,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总会留着给我,他待我很好。可是他的身子骨很弱,弱得就像是风里的纤花一般,叫人担忧他何时就会被风给折断了。公子生辰那日,夫人与我说这墨石氏有能治好公子的药,问我愿不愿意来替公子换药,我自然是愿意的,所以,我便来了。”

    白瑾儿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佩服婉兰对她口中公子的忠心耿耿,还是觉得她愚蠢至极,于是面无表情地道:“姑娘对你家公子还真是忠心耿耿,竟愿意为了他而搭上自己的余生。”

    “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以及在意的事而拼尽全力吗?”婉兰侧目看向白瑾儿,轻声问。

    “你在意你家公子,那你觉得他在意你吗?他若真在意你,真待你好,又怎会为了自己而叫你来这暗无天日之地?”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心中很是不忿的白瑾儿,有些激动地说道,以至于他说完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咳嗽扯动着腰间的伤痕,让他疼得头皮都快要被撕裂开来。

    婉兰注视着咳嗽得满头大汗的白瑾儿,她忙温声安抚道:“你休要激动,他们将你带进来时我便知道,你定是中了墨石氏的瘴毒。我听夫人说过,墨石氏的这瘴毒很是阴损,能叫人体内的脏腑一寸一寸的溃烂。如今,你断不能动气,否则瘴毒会走得更快的。”

    墨石清羽靠坐在幕帘后的软榻上,满眼疲惫地望着在大厅里与墨石乾坤说理的伯言亭。

    伯言亭穿着一身墨青色纱衣,腰间挂着一块白玉腰牌,头上束了一个干净的发髻。他的模样生得好看,可脸色却苍白如腊,身子更是纤弱得就像风中的柳絮一般,但目光却异常坚定地注视着坐在高位上的墨石乾坤,眼眶湿红地请求道:“墨石大人,这是家母从您们这里求取的药,言亭一粒都未曾服用。如今悉数归来,还求墨石大人能将我那侍女放出来,让她与我一同回水蝶潭去。”

    墨石乾坤一脸无趣地看了看伯言亭叫侍从双手递到自己面前来的药瓶,随后冷声道:“交易是我与你母亲达成的,那人也是你母亲给我送来的,现在你将这药拿回来说退便要退。这若叫旁人知晓了,谁还理会我墨石氏易物离潭,概不退换的规矩啊!”

    听到墨石乾坤的话,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久站的原因,只见羸弱的伯言亭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更是一下瘫跪到了地上,用手扶住剧烈跳动的胸膛,低垂着头道:“此番虽说是家母背着我与墨石大人做的易物,但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若墨石大人的规矩需要一人的性命来维护的话,我愿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我那侍女的自由。”

    墨石乾坤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伯言亭,阴阳怪气地与搀扶住其的侍从道:“一个个蠢奴才,还不快些扶你们家公子去坐着……你们这些家奴得是在伯公子府上当差,若是在我这九尺寒潭,你们早就没有个完整样了。”

    伯言亭的侍从们似乎也怕满口黑牙,模样吓人的墨石乾坤,还不待其说罢,便急急忙忙地搀扶起伯言亭,将其弄到钟乳拼接成,又在上面铺上了野兔皮毛的石椅上去坐着。

    坐在石椅上的伯言亭心中牵挂着自己的侍女婉兰,并无多余的心思去细品墨石乾坤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坐定后的他,缓缓抬首望向咧嘴像是要吃掉自己的侍从们一般的墨石乾坤,喘着粗气继续道:“言亭的请求,还望墨石大人准许。”

    墨石乾坤侧目看了看在幕帘后打哈欠的墨石清羽,又望向半死不活的伯言亭,一脸懊恼地道:“说实话,你们水蝶潭调教出来的人委实是不叫我喜欢。你那侍女虽说生得水灵好看,奈何骨头却是贱坏的,她来这些时日里还未让我这做夫君碰一下,就与我家的家奴给厮混到了一起,你说这叫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嘛!”

    伯言亭知道墨石氏家的家奴都非全身,自己的侍女断不会他们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来。可如今却是自己的母亲中了他的圈套,将自己最在意的婉兰送来,只怕他墨石乾坤不从伯家讨到想要之物,是断不会轻易放人的。想着墨石氏一步一步下的套,心里清楚却也无能为力的伯言亭慢慢拽紧拳头,声音颤抖地问:“那请问墨石大人,您究竟要如何才愿放人?”

    伯言亭的话音落下,只听坐在幕帘后的墨石清羽冷声道:“我们究竟要如何才愿放人,这个问题该是问公子你愿意为此付出到哪一步吧!”

    墨石乾坤侧目看了看幕帘后的墨石清羽,一脸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望向伯言亭笑了笑道:“我闺女说得没错,这个啊!得看公子你愿意付出什么了。”

    “墨石清羽,你不就一直惦记着我伯家的水云衣,想用它来帮你换上你想要的皮囊吗?好,我给你便是。”伯言亭侧目注视着坐在幕帘后,一脸平静地操控着墨石乾坤的墨石清羽冷冷地想着,随后又看向墨石乾坤冷声道,“我愿以水云衣来换我那侍女,不知墨石大人觉得如何?”

    “他们会如何处置你,你知道吗?”

    姜九言听到雨滴落到树叶和屋顶上的声音,她便从那所黑牢看起来气色好多了的姜九言来到站在树下的看台上,用手接着从树叶上滑落下来的雨滴的白瑾儿身旁轻声道:“落雨了,难怪我会睡这么久。”

    白瑾儿将抬起接水的手放下,转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姜九言,温柔地笑了笑问:“你感觉如何,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九言仰望着询问自己的白瑾儿,有些不安地言:“我已经没事了,但你身上的毒解干净了吗?”

    听到姜九言如此问自己,顿时觉得有些羞愧的白瑾儿缓缓避开其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将视线停到看台外被雨水怕打得晃动着的叶片上,语气沉缓地道:“她的毒伤不了她自己,同样也就伤不到我了。”

    昨夜听过越猴朗月的话,又在梦里看见过白瑾儿与墨石清羽相处的情景的姜九言,见白瑾儿一副羞愧不安的模样。也突然一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慢慢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抱住其,将头猛地栽进其怀里红着脸结巴的道:“你若愿意的话,等……等……等九鱼回来……我便与你成亲,可好?”

    被姜九言抱住时就欢喜了的白瑾儿,听到其在自己怀里如此说后,更是觉得心都要嘴里跳了出来。他激动地低下头,轻轻地将姜九言推开,抓住其的双手注视着其的双眸眼眶湿润地问:“你当真愿意与我成亲?”

    姜九言脸颊绯红地注视着白瑾儿点了点头,接着又痴痴地问:“那你愿意吗?”

    白瑾儿一把将姜九言揽到怀里紧紧地抱住,激动得满眼热泪地道:“你是我此生所盼,得你我便余生皆是欢喜了。”

    听到白瑾儿如此说后,姜九言仰着头害羞地看了其一眼,然后又将头埋进其怀里羞怯地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