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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无期

    苏谨枫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木屋之中,猛地坐起身来,脑部却一阵剧痛,他忙用手去按了按。

    待头部没那么痛了之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阿昭呢?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他的大脑。

    他记得那天在万虫林被大虎袭击后,他的头部撞上了石头。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时,跌跌撞撞地在万虫林寻了一圈,却只看见大虎尸体,并未看到叶昭。后来他晕晕乎乎地走出了万虫林,也不知怎的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在这个木屋里了。

    思及此,木屋外忽然有了动静。苏谨枫猛地站起身来,只见有人推门而入,却不期进来的竟是个约莫九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见苏谨枫如此紧张模样,忙道:“大哥哥莫慌,我是来送药的。”说罢,他走到桌旁,将药碗轻轻放在了桌上。

    苏谨枫见是个人畜无害的孩子,也便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还未来得及问出心中所惑,却听男孩道:“药我放桌上了,大哥哥记得喝。我叫无期,若是遇上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大哥哥唤我一声便可。”说完,无期便出门了。

    无期?好奇怪的名字。

    苏谨枫本想叫住他,但看了看桌上的药,心想还是先喝药吧,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喝完药后,苏谨枫便想着出去走走。一开门,明媚的阳光便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淡淡的中草药的味道伴着微风扑入鼻中,偶听得几声蝉鸣,让人觉得好生惬意。

    向前望去,只见院两旁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而无期正握着蒲扇在院中熬药。离无期不远的地方,铺着一张草席,草席旁放着一把摇椅。

    苏谨枫走下竹梯,来到无期身旁,接过他手中的蒲扇,道:“让我来吧。”

    无期也不推辞,将蒲扇给了苏谨枫之后,就去翻草药去了。

    苏谨枫问他,“是你救的我吗?”

    无期说:“是爷爷。”

    苏谨枫疑惑道:“爷爷?”

    无期说:“爷爷是阿娘的师父。他上山采药去了,要傍晚才能回来。”

    苏谨枫道,“哦……你叫无期是吗?”

    无期应了一声,“嗯,相见无期的无期。”

    相见无期?

    苏谨枫又问他,“你为什么会叫无期呢?”

    无期没有说话,只是将放在晒草药的竹架上的素布拿在了手中,然后向苏谨枫走来,将熬好的草药从火炉上取下,然后说,“这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那一年,她十四岁。师父拿出一纸婚约告诉她,她自小便与姑苏柳家的二公子定了婚,如今也该去兑现那个婚约了。

    于是,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俞安城寻到了姑苏柳家,本以为她和柳家二公子的婚约会如期举行,怎料柳家知道她苏氏早已家道中落,看不起她药姑的身份,打算毁约。

    可她生来有傲骨,怎能轻易让人羞辱了去。

    那日,他刚从府外回到府中,行至大厅前,便见她在大厅上当着柳家人的面,亲自撕毁了那一纸婚约,道:“今日瞧不起你柳家的是我苏沁雪,撕毁这婚约的也是我苏沁雪!”

    说罢,她转身离去。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与他擦肩,最后只留下一个渐远的背影。

    他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傲然的女子。

    便是从那一刻起,她走进了他的心里。

    “姑娘!”

    走到前院时,忽有人叫住了她,她转身看清了来人模样,“我道是谁,原是柳三公子。”

    柳无言赔礼道:“今日这事,确是我大哥和柳家做得不对,我在此代柳家向姑娘赔个不是。”

    苏沁雪淡然道:“若是道歉能解决此事的话,那这天底下的人便不会有那多恩怨了。况且此事本与你无关,你无需向我赔礼。”

    说完,苏沁雪就离开了柳府。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想她还真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呢。可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线里,他想或许他们的缘分也就仅限于此吧。

    但事实上他们的缘分似乎并不仅限于此。

    就在她离开柳府的第二年春天,他竟在姑苏城外的寺庙中见到了她。

    “苏姑娘!”

    他既惊讶又欣喜。

    “柳三公子?”

    她没想到时隔一年后,她竟还能遇见柳府的人,不过想来也是,这寺庙离姑苏城才多远点啊,遇上也是正常的。

    他问她怎么又到姑苏来了,可是要做什么事。

    她说她并没有回去。

    柳无言有些惊讶,“姑娘为何不回去呢?”

    她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师父交代。

    他忧虑道:“那你这一年住在哪儿?”

    她说:“城郊的破屋中,虽说那屋子是破旧了些,但也还是能凑合凑合的。”

    他更加心疼了,“那你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呢?”

    她说:“这些年跟着师父也学了不少医术,靠着那些医术,多少还是能挣点钱买几个包子吃的。”

    他满脸怜惜她的模样,“没想到去岁那事,竟将姑娘害成这样,柳某实在是惭愧,让姑娘受苦了。”

    苏沁雪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可真是傻,这种话你居然也信了。”

    柳无言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道,“难道姑娘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苏沁雪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真是好笑又天真,“自然是骗你的,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那姑娘在这里是……”

    “那日我从柳府出来后,听闻郭府小姐得了重病,急需医治,医者仁心,我便去了,谁知这一治便是一年。今日刚好得空,听闻这个寺庙许愿灵得很,我便来了。”

    原来如此,天真的他方才竟信了她的谎话。

    他问她,“那你许的什么愿?”

    她说:“自然是希望寻得一个好夫婿,难不成等你来娶我?”

    “若姑娘不嫌弃,我愿意娶姑娘。”

    苏沁雪愣住了,她没想到她的一句玩笑话,他居然应了。

    柳无言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口不择言,一下子便将这些话说了出来,不由得红了脸,微微低了低头。

    苏沁雪笑道:“承蒙公子厚爱,我虽不嫌弃你,可你的父母亲他们容不下我啊。”

    柳无言道:“这你可放心,众兄弟姊妹中,他们最疼爱我了。我同他们说,他们会答应的。”

    “倘若是不答应呢?”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我便带你走。”

    “即使要你舍弃一切的荣华富贵,你也愿意?”

    他坚定的回答道:“愿意。”

    苏沁雪心头为之一震,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愿意为了他做出那么多的牺牲,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该感动。

    就这样,在情窦初开的那年,他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带着她走了。他带着她离开了姑苏,来到了俞安城,回到了她和她师父居住的带着草药味的木屋中。

    他们在师父的主持下,拜了堂,成了亲,从此过着平淡却甜蜜的生活,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美好。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来得那么突然,突然得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结婚后两年,她终于为他诞下一子,可就在孩子出生的那天,他说他不愿再过那样平淡的生活了。他受不了每天早起上山采药,回家还得埋在草药堆里的日子,他要回去,回到姑苏,回到柳府去。

    那天,阳光如今日般明媚,可无期的母亲,那个生来便具傲骨的母亲哭的撕心裂肺,卑微地祈求着男人不要离开,可男人并不为之所动。

    她一生就哭过三次,一次是初至这世间时,一次是父母亲离世时,一次便是他抛弃她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时。

    她说:“你今日要是从这里踏出一步,那么从今以后我们便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听后,脚下顿了顿。她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了,可他最后还是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如此决绝,一如他当初离开柳府时的那般决绝。

    痛心不已的母亲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既是此后相见无期,那便唤你无期吧。”

    从那以后,他再没回来寻过她,而她也没有去找过他。

    后来,她抑郁成疾。在三年后一天,她躺在院中那个摇椅上,安详地死在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苏谨枫问无期:“你恨他吗?”

    无期摇了摇头,“从他离开的那天起,他和母亲便再无瓜葛,我和他自然也没有瓜葛。”

    其实说不恨,那是假的,可人生在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哪有那么多精力去恨一个人。

    苏谨枫忽然想起了叶昭,忙问无期,“我有一个和我年纪相差不大的妹妹同我一起在万虫林遇了难,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我得去寻她,就先告辞了,待你爷爷回来时,请代我向他道个谢。”

    无期道:“离万虫林最近的是俞安城,你不妨到那儿去看看。”

    苏谨枫谢过他的建议后,便起身离开了。还没走出几步,却突然被无期叫住了。

    “大哥哥。”

    苏谨枫转身看着他,只听他道,“若你有一日到了姑苏,见着了那个人,请帮我问一问他,当初他为什么那么狠心抛下我们母子。”

    苏谨枫点了点头,“好,我若见着他,一定帮你问。”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