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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夜话

    张凌也,仰头干了一杯酒,又抓了把花生米,嚼了半天才嘟囔着说。

    “我他妈的是得罪人了,本来我该留在上京的。”

    “得罪人?”

    “可不,去年上京大理寺下一个番院招几个人手,我大老远赶来报名,什么都通过了,最后才知道,我那个职位是给一个什么王爷他侄子留的地方,他们派人告诉我,让我自己识趣滚蛋,气的我跟他们打了一架,结果就是被调去了镇妖抚司。”

    “后来我一想,胳膊拗不过大腿,在哪不是吃一口皇粮啊,镇妖抚司就镇妖抚司,谁想到他们阴魂不散,等我入职后串通了镇妖抚司的少卿,给我调到这最南边,不过这正合我心意,看不见他们那群王八蛋,眼不见心不烦,这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要不是有一群机守处的狗腿子,真是个不错的养老地方。”

    李近仙听他说得轻松,却明白这背后的阴狠。

    二十一岁谈养老,这何尝不是一种狠毒的折磨人手段,既不派差事,又不给调走,就在这干耗着你,让你大好青春年华全都浪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你已经头发花白,还是在这,这和囚牢并无二样,让你一腔热血,一身精气全部熬尽,等你垂垂老矣,行就将木,你还是在这,直到你咽气,才算摆脱。

    李近仙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说挑几句夸奖打气的话。

    “你这就够厉害的了,能在大理寺的任职中拔得头筹,我这靠关系的跟你一比,简直提不上台面。”

    “小近哥你就不要磕碜我了,我十二就进了玉林宗的宗门,二十了才他娘的三劫出师,刚才在岸边黑雾中,我还不如你,要不是你先钩住了黑鱼精,我都中招了。”

    “哎,这你就不要自谦了,我就是不钩中,就他那小把戏,也近不了你的身。”

    “哎呀,咱俩怎么像娘们儿似的,在这你先我先的,来,喝一杯。”

    张凌也说着仰头就干了一杯,抹了抹嘴后,又问道,“小近哥,还不知道你师承何处?”

    李近仙撂下酒杯,叹了一口,讲述起了过往。

    “我不像你,我是个野路子,就没拜进过宗门,我老家那是个小山沟,爹娘又从小就不在了,所以我压根不知道怎么去找那些宗门,奶奶费劲养我,尽了所有让我跟着私塾先生读了几年书,我都十六了,才从老宅子里找到一本心法,不过很幸运,仅仅两年我就练到三劫,在当地也算有点小名气,县衙府的老爷知道后,算是赏识我吧,把我领到北贡的衙门里当差,本以为前途无量,谁想到当年就出事了。”

    “那时我太贪功冒进了,这就是野路子的坏处,没有师傅前辈的指点,不知道深浅,以为四劫也像前三劫那样轻松容易,结果就是道陨丹毁,留下一身的劫伤,后来给老爷跑腿收银子,靠抽点油水买药王寺的续命药,这一凑合就是三年,直到前一阵子实在是周转不开,眼看都要进土坑了,然而天不绝人,四月初的时候,闯了点祸,受镇妖抚司的府卿大人抬爱,这才有了来这的事。”

    张凌也听完李近仙的话,立时肃然起敬,又给两人倒了一杯酒。

    “本来我以为我就够命不好的,现在跟你比起来,我这就是个毛毛雨,能野路子玩到三劫,小近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不过过去的事谁也无法回头,咱们还得往前看,你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放心有我在,我肯定帮你找到个什么洞子梅回去复命。”

    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李近仙看着这个大大咧咧的张凌也,听着他一番话,觉得这一路都在担心的事,似乎轻松了许多,心想怎么没有早点遇见这家伙,当下也干了一杯。

    二人都是一肚子苦水,今日难得吐露,只觉得这酒是越喝越香,越喝越有兴致,不知不觉两盘下酒菜,一瓶散白酒就进了肚子。

    本来他俩就是在酒馆里吃饱了鲃鱼面,现在又喝了一阵子酒,肚子撑得是鼓鼓的。

    二人出去上了个茅房放了水,溜达一圈后,才能费劲坐下。

    李近仙想起心中的疑问,接着问道。

    “你说那个管事你知道,司直却没见过,这是咋回事?”

    张凌也摸摸脑门,想了半天,仔细斟酌后说道。

    “我去镇妖抚司也就两个多月就调到这边来了,也许我知道的不全,或是有错误,这个管事赵通,原来是镇妖抚司的人,后来不知道因为犯了什么事,被革职了,而抬举你的那位府卿大人,叫柳显,除了司卿,少卿外,他最大,他把这赵通保了下来,并留在了府里当管事,但他有很多外差,还会让这个赵通以家奴的身份跟着带队,属于是家奴身份还干着原来公差的活儿。”

    “至于那个司直,我是真的没见过,或许是等我来到这以后,他才在镇妖抚司任职,毕竟整个抚司里不下三千人,我也仅认识几个头头。”

    听了张凌也的话,李近仙心里明白了很多关于这几位大人的底细,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心里总有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可真让他说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自那天在贡山中,被黑眼狼妖用铁环上神秘慑力给伤到后,现在他的直觉变得比原来格外敏感,动不动觉得什么都不对劲,说是坐立不安可能有些夸张,但确实开始对周围疑神疑鬼。

    凉风顺着窗户吹进屋子,李近仙打了个激灵,甩开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府卿大人于自己有莫大的恩情,怎能不信任他老人家,而且就算不对劲,可自己也不像张凌也得罪过他们,大家甚至是一个月前才认识,人总不会压根没见过一面就把仇在娘胎里结下吧。

    再退一步,无论是府卿大人,还是管事,司直,他们之中哪一个想要处理自己,就像用手指按死一只蚂蚁简单,何苦还用如此大费周折。

    想明白这一点,他心里顺畅多了,回头正要问问张凌也如今在山城里干什么职务,受哪个管着,却见他早已伏在桌子上呼呼睡着了。

    困了倒头就睡,饿了敞开就吃,看不惯就动手,流放六千里也只当养老,心里没隔夜愁事。

    这个张凌也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