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民书史，众生即是文明
清晨的阳光慵懒地穿过树梢。
树影婆娑，洒在地面上。
山风徐徐，带着几分寒意。
这里是青丘城的后山密林。
张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地，面前是一排排规整的土丘。
是的，这里是青丘城的墓葬。
没有名字。
没有墓碑。
就是简简单单将尸首埋在地下，堆土成丘，以作标记。告诉活着的族人，这里埋藏着已经过世的族人。
张宪面前的土丘泥土崭新，下葬不久。
在这一排排墓葬面前，并不特别，很难分得清谁是谁。
也无须分清谁是谁。
一个普通的人。
又有多少人会去记得他。
“嘻嘻~~，猜猜我是谁。”
突然一双无骨柔夷遮住了张宪的眼睛，脊背上传来两团丰盈的触感，阵阵幽香伴随着悠闲的山风涌入鼻腔。
嬉笑声入耳，欢快活泼。
来人正是月儿。
她趴在张宪背上，正如小时候那般。
长长的狐狸耳朵竖了起来，微微摇曳表达了欢快的心情。
二十多年过去，月儿在外人看来成熟稳重，端庄高贵，已然是高不可攀的大巫。
但在张宪面前，她依旧是那个贪嘴的小姑娘。
张宪唇角微翘，微笑道：“许是哪来的小魔头。”
“唔~~~”
月儿扁着嘴，不满地呜呜起来，撒娇道：“不对，不对~~~，天父再猜猜。”
“哈哈哈，难不成是那个贪嘴的小狐狸。”张宪宠溺笑道。
“嘻嘻，才不是小狐狸，是大狐狸。”
月儿松开捂住张宪眼睛的双手，毫无平日端庄圣洁的风范，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旁。
她嬉笑着，并未否认贪吃的事实，只是想要纠正一个小问题。
自己是大狐狸了！
不是小狐狸！
月儿长大了！
张宪微笑回应，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天父来这里做什么？”月儿看向周围疑惑问道，这里是青丘的墓葬之地。
平日里即便是青丘的族人也不会随便过来。
“看一个朋友。”
张宪目光低垂，看向脚下。
那個崭新的坟头。
“朋友？”
“木？”
月儿顺着张宪的目光望去，看着眼前散发着淡淡土腥气息的新坟，想到了墓主人的身份，疑惑道：“天父和木是朋友？”
她惊讶无比。
木，月儿并不陌生。
这是青丘国的老人。
当年跟随硕一起逃难来到此地。
可以说是青丘国历史的见证者。
他见证了青丘国的诞生与发展，见证了青丘城的建立与兴盛。
但因为平日里性格木讷，寡言少语，木没有什么朋友。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或者在部落周围摆弄着他的鼓。
他是一位鼓手。
部落最优秀的鼓手。
至少年轻的时候是这样。
张宪蹲下身体，轻抚着坟头的新土，解释道：“他为我敲了一辈子的鼓，共参加大祭八十六次，小祭一百二十五次。”
彼时的祭祀制度尚未完全成型。
以青丘国为例，大多是每年四到六次大祭。
春夏秋冬各一祭。
至于小祭就比较多了。
下雨的时候会祭祀，种田的时候会祭祀，捕鱼的时候会祭祀，建造房屋，结婚等等几乎都离不开祭祀。
木是一位优秀的鼓手。
从在这里定居以后，木一直担任青丘祭祀的鼓手，直到五年前年纪太大，实在是无力担任鼓手的职责，这才退了下来。
三天前，木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那天他的精神很好。
红光满面，浑然不似之前那样走路都颤颤巍巍。
他带着自己鼓，来到了青丘城的山顶。
那天，鼓声咚咚，响彻青丘。
那天，鼓声轰轰，慷慨激昂。
那天，鼓声隆隆，欢庆喜悦。
那是木的最后一次演奏，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心愿。
他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天奉上自己琢磨数年的新曲，以表达自己对天的感激。
感谢天对青丘的恩赐，感谢天对自己的恩惠。
他是一个纯粹的青丘狐族。
他这一生都奉献给了鼓。
张宪蹲在地上，诉说着木的一生。
“他其实很胆小。”
“当初逃亡的时候，跑得很快。”
“在硕带领族人抵挡凶兽的时候，他也没敢停下来，只是闷着头向前跑。”
“直到脚下没有注意，摔倒在了一处土坑昏迷过去。”
“有时候，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的无用。直到部落有人创造了鼓，最初的鼓非常简陋。但在看到鼓的那一瞬间，木就爱上了这个新奇的乐器。”
“他喜欢每一次拍打鼓面的那种感觉，喜欢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点地颤动。”
“当他知道自己要在祭祀上表演鼓，为天献奏的时候，激动得三天没有睡好。”
“第一次站在族人面前，他紧张得双腿打着颤，吓得脸色苍白。”
“但他做到了。”
“他对节奏的掌握远超任何人，成为部落最厉害的鼓手。”
“这让他很高兴，很兴奋。”
“他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那天晚上，他偷偷来到神庙，跪在我面前，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他也想要勇敢，也想要成为硕那样的人。”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硕，没有硕那样的勇气，也没有硕那样的勇武。”
“不过他找到了自己的路。”
“从那天开始，鼓成了他的全部。”
“在青山部落来到这里的第五年，他已经不满足于单调，没有规律的鼓点。他想到了很多，观溪流潺潺，听惊雷阵阵，最终创作了青丘第一首有节奏的鼓曲。”
“那是模仿雷声，模仿自然的鼓曲，没有名字，但部落的人很喜欢。”
“大家都夸赞他是最好的鼓手，是得到天恩赐的狐族，所以才能模仿出天雷的声音。”
“他很高兴，那天晚上在无人的时候，又来到了我面前。他跪在神像前，诉说着自己的未来，祈求着能创造出更好的鼓曲。”
“青丘联盟建立后，青丘越来越繁华，族人越来越多。鼓不再是祭祀的唯一礼器，木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他曾经失落过，在我面前偷偷抹着泪水。”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乐器虽多，但他要让鼓声成为最重要的声音，要让鼓成为最重要的礼器。”
“他开始尝试改造鼓，创造出更好的鼓。”
“十八年的改进，十八年的钻研，他终于创造出了让自己满意的鼓，以及让自己满意的鼓曲。”
“那天鼓曲结束后，他含着笑走向了终点。”
月儿蹲在张宪的身旁，听得很认真，圣洁而又妩媚的容颜带着几分愁思，几分伤感，几分感叹。
她感叹道：“天父能记得木，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会非常高兴。”
月儿的眸子忽闪忽闪，满是仰慕与赞叹，表情很认真。
她完全没想到，张宪竟然会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狐族人，记得他的生平，他的过往，他的点点滴滴。
毕竟即便是在青丘，又有几个人还记得木。
她叹道：“数十年后，百年后，或许只有天父会记得他了。”
张宪站起身来，抓了一把潮湿的泥土洒在坟丘上，道：“或许吧，但文明永远不会忘记他。”
“一个人的故事是故事，无数个普通人的故事是文明。”
张宪说话间，身后浮现一卷浩荡不知其几千里的书卷。
白光为底，金光为墨。神光闪耀间，这份书卷上记下了一个名字——木，记下了一位青丘狐族的普通一生。
他不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唯一一个。
文明之道，即众生！
树影婆娑，洒在地面上。
山风徐徐，带着几分寒意。
这里是青丘城的后山密林。
张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地，面前是一排排规整的土丘。
是的，这里是青丘城的墓葬。
没有名字。
没有墓碑。
就是简简单单将尸首埋在地下，堆土成丘，以作标记。告诉活着的族人，这里埋藏着已经过世的族人。
张宪面前的土丘泥土崭新，下葬不久。
在这一排排墓葬面前，并不特别，很难分得清谁是谁。
也无须分清谁是谁。
一个普通的人。
又有多少人会去记得他。
“嘻嘻~~，猜猜我是谁。”
突然一双无骨柔夷遮住了张宪的眼睛，脊背上传来两团丰盈的触感，阵阵幽香伴随着悠闲的山风涌入鼻腔。
嬉笑声入耳，欢快活泼。
来人正是月儿。
她趴在张宪背上，正如小时候那般。
长长的狐狸耳朵竖了起来，微微摇曳表达了欢快的心情。
二十多年过去，月儿在外人看来成熟稳重，端庄高贵，已然是高不可攀的大巫。
但在张宪面前，她依旧是那个贪嘴的小姑娘。
张宪唇角微翘，微笑道：“许是哪来的小魔头。”
“唔~~~”
月儿扁着嘴，不满地呜呜起来，撒娇道：“不对，不对~~~，天父再猜猜。”
“哈哈哈，难不成是那个贪嘴的小狐狸。”张宪宠溺笑道。
“嘻嘻，才不是小狐狸，是大狐狸。”
月儿松开捂住张宪眼睛的双手，毫无平日端庄圣洁的风范，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旁。
她嬉笑着，并未否认贪吃的事实，只是想要纠正一个小问题。
自己是大狐狸了！
不是小狐狸！
月儿长大了！
张宪微笑回应，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天父来这里做什么？”月儿看向周围疑惑问道，这里是青丘的墓葬之地。
平日里即便是青丘的族人也不会随便过来。
“看一个朋友。”
张宪目光低垂，看向脚下。
那個崭新的坟头。
“朋友？”
“木？”
月儿顺着张宪的目光望去，看着眼前散发着淡淡土腥气息的新坟，想到了墓主人的身份，疑惑道：“天父和木是朋友？”
她惊讶无比。
木，月儿并不陌生。
这是青丘国的老人。
当年跟随硕一起逃难来到此地。
可以说是青丘国历史的见证者。
他见证了青丘国的诞生与发展，见证了青丘城的建立与兴盛。
但因为平日里性格木讷，寡言少语，木没有什么朋友。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或者在部落周围摆弄着他的鼓。
他是一位鼓手。
部落最优秀的鼓手。
至少年轻的时候是这样。
张宪蹲下身体，轻抚着坟头的新土，解释道：“他为我敲了一辈子的鼓，共参加大祭八十六次，小祭一百二十五次。”
彼时的祭祀制度尚未完全成型。
以青丘国为例，大多是每年四到六次大祭。
春夏秋冬各一祭。
至于小祭就比较多了。
下雨的时候会祭祀，种田的时候会祭祀，捕鱼的时候会祭祀，建造房屋，结婚等等几乎都离不开祭祀。
木是一位优秀的鼓手。
从在这里定居以后，木一直担任青丘祭祀的鼓手，直到五年前年纪太大，实在是无力担任鼓手的职责，这才退了下来。
三天前，木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那天他的精神很好。
红光满面，浑然不似之前那样走路都颤颤巍巍。
他带着自己鼓，来到了青丘城的山顶。
那天，鼓声咚咚，响彻青丘。
那天，鼓声轰轰，慷慨激昂。
那天，鼓声隆隆，欢庆喜悦。
那是木的最后一次演奏，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心愿。
他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天奉上自己琢磨数年的新曲，以表达自己对天的感激。
感谢天对青丘的恩赐，感谢天对自己的恩惠。
他是一个纯粹的青丘狐族。
他这一生都奉献给了鼓。
张宪蹲在地上，诉说着木的一生。
“他其实很胆小。”
“当初逃亡的时候，跑得很快。”
“在硕带领族人抵挡凶兽的时候，他也没敢停下来，只是闷着头向前跑。”
“直到脚下没有注意，摔倒在了一处土坑昏迷过去。”
“有时候，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的无用。直到部落有人创造了鼓，最初的鼓非常简陋。但在看到鼓的那一瞬间，木就爱上了这个新奇的乐器。”
“他喜欢每一次拍打鼓面的那种感觉，喜欢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点地颤动。”
“当他知道自己要在祭祀上表演鼓，为天献奏的时候，激动得三天没有睡好。”
“第一次站在族人面前，他紧张得双腿打着颤，吓得脸色苍白。”
“但他做到了。”
“他对节奏的掌握远超任何人，成为部落最厉害的鼓手。”
“这让他很高兴，很兴奋。”
“他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那天晚上，他偷偷来到神庙，跪在我面前，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他也想要勇敢，也想要成为硕那样的人。”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硕，没有硕那样的勇气，也没有硕那样的勇武。”
“不过他找到了自己的路。”
“从那天开始，鼓成了他的全部。”
“在青山部落来到这里的第五年，他已经不满足于单调，没有规律的鼓点。他想到了很多，观溪流潺潺，听惊雷阵阵，最终创作了青丘第一首有节奏的鼓曲。”
“那是模仿雷声，模仿自然的鼓曲，没有名字，但部落的人很喜欢。”
“大家都夸赞他是最好的鼓手，是得到天恩赐的狐族，所以才能模仿出天雷的声音。”
“他很高兴，那天晚上在无人的时候，又来到了我面前。他跪在神像前，诉说着自己的未来，祈求着能创造出更好的鼓曲。”
“青丘联盟建立后，青丘越来越繁华，族人越来越多。鼓不再是祭祀的唯一礼器，木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他曾经失落过，在我面前偷偷抹着泪水。”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乐器虽多，但他要让鼓声成为最重要的声音，要让鼓成为最重要的礼器。”
“他开始尝试改造鼓，创造出更好的鼓。”
“十八年的改进，十八年的钻研，他终于创造出了让自己满意的鼓，以及让自己满意的鼓曲。”
“那天鼓曲结束后，他含着笑走向了终点。”
月儿蹲在张宪的身旁，听得很认真，圣洁而又妩媚的容颜带着几分愁思，几分伤感，几分感叹。
她感叹道：“天父能记得木，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会非常高兴。”
月儿的眸子忽闪忽闪，满是仰慕与赞叹，表情很认真。
她完全没想到，张宪竟然会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狐族人，记得他的生平，他的过往，他的点点滴滴。
毕竟即便是在青丘，又有几个人还记得木。
她叹道：“数十年后，百年后，或许只有天父会记得他了。”
张宪站起身来，抓了一把潮湿的泥土洒在坟丘上，道：“或许吧，但文明永远不会忘记他。”
“一个人的故事是故事，无数个普通人的故事是文明。”
张宪说话间，身后浮现一卷浩荡不知其几千里的书卷。
白光为底，金光为墨。神光闪耀间，这份书卷上记下了一个名字——木，记下了一位青丘狐族的普通一生。
他不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唯一一个。
文明之道，即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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