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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少年也识愁滋味

    好在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了出租屋,屋里连口喝的也没有,宁玉唯一的一个陪伴了她四年的水杯,在搬出宿舍的那天,不小心弄碎了,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喝水都是用刷牙的杯子接着自来水喝。

    妹妹来了,她不想那么窘迫

    “你先坐着,我去楼下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住在城中村最大的好处就是,到处都有摊贩在卖东西、缺点是楼间距非常小,站在自家屋里,伸出手就能握到对面住户的手,所以又称握手楼。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什么是“挨家挨户“,一进城中村就能把这个词理解得透彻。

    宁玉租的屋子在2楼,面向巷子,噪音大光线暗,就是因为租金比别的屋子一个月便宜50块,她就要了这间房,眼下不是下讲究的时候。

    一开始她想着自己很快能够找到工作,这样早出晚归,屋子里光线暗一点也没事,没想过毕业几个月了工作还是没有着落,有时候整天闭门不出,她一个人待在屋子不开灯,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宁玉下了楼,往巷子口走去,整条巷子本就非常狭窄,再加上一些三轮车摊贩偶尔为了躲城管,摆进巷子里做生意,走一段就得侧身才能过得去。

    巷子里做的买卖她从来不买,因为光线黑暗,摊贩以为客户视力也出问题了,总是缺斤少两、分量不足。

    宁玉对其他事情不会斤斤计较,但是对卖东西缺斤少两,她不想原谅。

    还没有添置做饭的炊具,宁玉去市场看过,凑齐一套做饭用的家伙,至少得花掉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她想等找到兼职了再购置。

    租的屋子太小,她也不想买多少东西,而且在屋里炒菜,没有独立的厨房,油烟会弄的满屋子都是油腻腻的,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念学校食堂,还好,宁玉租的屋子离学校并不是很远,食堂的饭卡她也还留着,有时候路过学校附近,她还是会回食堂吃饭。

    宁玉走到巷子口的快餐店,要了一份米饭,米饭量比较多她准备自己吃一点剩下的都给宁馨,要了一个炒四季豆,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小炒肉。

    宁玉拎起饭菜,才想起应该要给妹妹买支牙刷,顺便拿了个瓷杯。

    从火车南站出来几个小时了,宁玉没和妹妹讲几句话,宁馨一路上也沉默着,偶尔扭头看看姐姐的神情,欲言又止。

    宁玉则是在考虑,该怎么开口问妹妹事情的原委,总得让她吃饱饭吧。

    从宁乡到兰城,一千余里地,妹妹搭乘绿皮火车也晃荡了十来个小时了,八成是饿了一两天了。

    回到屋里,宁玉打开餐盒,把米饭打开,扒拉了一口到自己的碗里,把打包盒递给了宁馨,宁馨接过米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妹妹把饭菜全都扫光了,宁玉收拾好了屋子,和妹妹席地坐下。

    屋子桌椅板凳什么家具都没有,宁玉每天把地板擦的锃亮,晚上就直接打地铺。

    “买的站票还是硬坐啊”?

    “买的站票”妹妹答

    “一路站到兰城啊”?

    “没有,中间有个阿姨把她的板凳让我坐了一会儿”

    “你想先睡一觉,还是想先跟我聊聊天”宁玉问

    “我想躺下跟你聊聊天,坐着屁股疼”

    宁玉拿出被褥垫子、床单铺在了地上,被褥还是入学时按大学宿舍的床的尺寸买了,只有一米二宽,睡不下两个人,宁玉把被褥让给了妹妹,自己用多的床单在旁边铺开了来,两个人背对着背躺着。

    不过十点钟,楼下的巷子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回荡在路口。

    可是屋子里,此刻却像海浪退却后异常安静的沙滩一般。

    半晌,还是宁馨先开了口

    “姐,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拿了自己的零花钱买的硬坐,我攒了几年的钱,就只够买这一张硬坐了”说着宁馨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我知道你不想回家,不想联系家里人,但是我实在无路可去,我到车站看,只有兰城有你在,其他的地方我连地名都不认识”。

    “为什么要出来,不准备继续读书了吗”?

    “我没考上一中,分数不够,爸妈不让我继续读了,奶奶不知道哪里找的人,说要给我找人家嫁了,那人都三十岁了,腿还有点跛,就算他不跛脚我也不嫁,都什么年代了还父母包办婚姻了,不对,奶奶凭什么,她又不是我们妈妈,凭啥她要给我做主”。

    宁馨越说越气,呜呜的哭了起来,抽搭的鼻子,不再继续讲下去。

    宁玉猜想了无数中原因、猜测了无数个妹妹离家出走的理由,挨打了挨骂了。中考成绩不理想,想出来闯闯.....那么多理由里面,唯一没有想过的是家里要给她说亲事,要把不满16岁的孩子嫁出去。

    “妈妈怎么说”?

    宁玉最关心的是妈妈的看法,这么多年,她可以不跟家里联系,唯一牵挂的是妈妈,她也怨过为何妈妈从未出来找过她,也恨过妈妈为什么要给她生下来,但是她也没忘记,高中的生活费每次都是妈妈偷偷给她的。

    “妈妈说我还小,不着急,被爸爸打了”。

    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几乎成了家人日常的沟通方式,尤其是奶奶和爸爸,一开口就是大嗓门高分贝。但是妈妈是家里最为隐忍的人,也是最苦最累的人,爸爸几乎不掺手家里的农活,一年到头都是妈妈在忙碌劳作着,爸爸对两个女儿都不曾有过好脸色,但是至少对妈妈没有动过手,听到妈妈被打,宁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要打妈妈”?

    “爸爸的水泥厂快要运营不下去了,一直在亏损,厂里已经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了,爸爸心里烦,总是拿你大学毕业也不拿钱回家的事找妈妈的碴”。

    宁馨说了几句、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都是奶奶不好,她说妈妈是丧门星、散财星,说生的女儿不争气,说我们都是养不熟的狼,爸爸本来就心情不好,转头就把怨气全撒妈妈身上了”。

    “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生孩子呢,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生的,我也不想来到这个世界,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受到的只有痛苦和煎熬,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爸爸已经拿走了我辛辛苦苦赚的所有钱了,他还是觉得我在家里就是浪费粮食、一无是处”。

    宁馨压抑的哭声,让这间小屋笼罩在一片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