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湘文的记忆

    保护湘文的小乞丐准备和同伴一起走了，湘文看着可怜兮兮、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让他等了一下，湘文甜糯的声音，像春天的喜鹊，小叫花子停下了，安静地等着湘文。

    湘文从房间里拿出来自己珍藏了几天的桂花糕，本来是准备过几天和厨娘换一道松鼠桂鱼的，即使有些不舍，湘文还是很大方的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眼睛很明亮，清澈的像瓦尔登湖，像天数遗落人间的眼泪。他站的笔直，不似其他乞丐一样弯腰低背。小叫花子没有拒绝，不是没有骨气，只因为这是他生存下去的手段，如果有父母疼爱，如果不是孤儿，哪有那么小就出来当乞丐的。如今的世道啊，不给人希望。

    小乞丐轻轻地给湘文行了行礼，准备离开了。

    湘文想起了自己，那年自己比这个小乞丐更小，头发却是和他一样凌乱，脸上始终脏兮兮的，即使是刚洗完的，也会因为和狗争抢一个馒头而变脏，和田鼠争抢一颗地瓜而变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那一年的大雪冻死了好多人，饿殍遍野、横尸万里。

    湘文是被游勇的夫人阿狸带来的女孩，那时候阿狸还在游勇身旁，像三月的春风，整个游府都是温和的，那时的游勇眼里还有光亮。

    那年大雪，阿狸穿着洁白的貂皮大衣，在一堆死人里揪出来一个还喘气的小女孩，微弱的气息像憋了很久很久才憋出来的一点点的屁，在那个时代，没有人会救人，但是欺负人的不只有人，还有野狗。湘文可以坚持的活到阿狸来，只是因为她和今天的小乞丐一样，保护了一个被野狗争食的小孩，那小孩的大人给了湘文一个馒头，才让她多坚持了七天，不然早就去阴曹地府和爹娘团聚了，所以湘文庆幸自己是个好人。

    那天大雪，好像天有大冤似的，连绵不绝下了一个月，拼了命的给那些饿死荒野的人盖上被子。漫山遍野的雪，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人和马蹄在雪地上留下一浅一深的痕迹，空无一物的白让行人很压抑。

    那天阿狸替游勇看望老母亲，从老家回来，就在死人堆里捡到了这个小丫头，小丫头手里攥着的，是自己母国的凤羽，自己已经二十年没有回去过的故土。

    洗干净澡的湘文被阿狸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小袄，脚上等了喜庆的虎头鞋。阿狸看待湘文像看待自己的女儿似的，不光是湘文长相清秀，明亮的眼睛里面写满乖巧，而且有很懂得嘘寒问暖，不像大儿子是根木头，二儿子像个哪吒。

    湘文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脸上的红晕变得健康起来，眼睛里的阴霾即将一扫而空。

    这年还没有过完，阿狸就离世了。

    来游府的巫婆说湘文是天降太阴星，命最硬，却是最克身边之人。

    听了巫婆的话，游勇相信了，要把湘文赶出去，湘文的眼里全无生气，像一个浮萍呆呆的立在阿狸的棺材前，耳边还是夫人的话：“我闺女最漂亮了，等你十六了，娘要给你买最漂亮的衣服。”“游勇又晚回家，今晚不让他进卧室了，文儿你陪我去睡吧。”“从今天你就叫湘文啦！你是有娘亲的人了，不要再说自己是小狗子啦。”...

    湘文就要像一片叶子被清扫出门的时候，游为像恶狗一样地扑过来。“谁都不敢动。”小小的他恶狠狠地说。

    “小弟，不要胡闹，赶快把这个丧门星赶出去。”游戏说道，眼里有点厌恶和满是怨恨。

    游为就要发作，湘文像个僵尸一样，用手僵硬的拉住游为的衣角，“少爷，让我走吧。”湘文没有任何感情地说，她相信了巫婆的话，觉得自己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又克死了夫人，心理已经绝望，老天好像一个玩笑，给了湘文希望，又让她绝望，窒息的感觉让她有点干哕，可能出了门，他就在倒在寒夜里，倒在原野上，去另一个世界陪伴夫人。

    湘文一个人，拖着自己的身子往门外走出。

    游为坚定的站在那里，死死地拉住湘文，“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就先克死我。”湘文的眼中起了光亮，生命的火苗又被点燃。

    “逆子。”游勇大声喊道，“上家法。”

    “妈妈说过，她是我妹妹，要我保护好她。”湘文再也忍不住，趴在少爷身上嚎啕大哭。

    “胡闹。”游戏就要上前殴打游为，却被游勇喊住了。

    “你带着湘文回去吧。”游勇对游为说，因为听到游为说是妈妈的意思，即使游勇依然相信是湘文克死的阿狸，不愿意留下湘文，但是他又能怎么办，那是夫人的意思啊，恋爱脑的游勇，只能让下人少进小少爷的院里，少和湘文产生交集。

    游为从这一日，不在喊游戏“哥”了。

    湘文眼巴巴的看着少爷，即使没有这段经历，现在的游为也明白了湘文的意思，对着小乞丐说：“愿意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