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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宽心方是自由人

    “蒲公英幼儿园,私立,九个班,没猜错的话是最近才从其他学校转过来的吧!证据就是那小家伙的书包明显比同班人重许多,那些多余的部分就是以前学校的教材。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男人一手托在胸前,另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着下巴,又在心中分析道:

    “你肯定很忙吧,居然没有时间检查孩子的书包,从那孩子回家之后先玩再写作业的习惯来看,回家后的半小时里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规划。让她休息?还是说只是你的教育不周?”

    放学的铃声响起,家长们有条不紊地排队走进学校,来到教室门口接孩子。

    男人接走了小女孩,小女孩一直想开口说什么,怎奈环境太嘈杂,直到走出校门才找到了机会。

    “袁叔叔好。”

    “好你妈的头!”

    “谢谢叔叔来接我。”

    “接你妈的头!”

    男人径直走去,潇洒果决,六月的天,雪花飞舞,依照古言必是有人含冤,然而事实证明——

    那只是头皮屑。

    伴随着转身,空气中顿时充斥着不和谐的味道,仿佛是用地沟油勾兑的香水味,清新且油腻,鼻子敏感一点的路人纷纷作呕。

    “此心不恼俗尘事,生来就是自由人。”

    男人这样坚定着,以肮脏之躯,笑看世俗的眼光。

    男人在前面走着,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见路人一个个离袁叔叔远去,不禁想起妈妈的话来。

    “袁叔叔可厉害了!坏人都离他远远的!”

    小女孩想着:

    “原来那些都是坏人,看见袁叔叔后就躲得远远的了!”

    想到这里,不得不更加敬佩起袁叔叔来。

    夏至已至,小暑未满。

    女孩背着小书包紧紧跟在袁叔叔后面,对面的绿灯闪烁了起来,只见袁叔叔拿出了揣在兜里的手,用标准的跑步姿势跑了起来。

    小女孩还没有反应过来,袁叔叔已经跑到马路中央了,她也跟着跑了几步,鞋带都跑开了,正要踏进斑马线时,她停下了。

    袁叔叔轻轻松松地跑到了马路对面,双手插兜正要往前走,顿了一下脚步,斜过脸来瞥了一眼身后。

    小女孩还背着书包没来得及过马路,刚才明明想要过去的,但突然想起妈妈告诉过她,绿灯闪了就不要走了。

    小女孩看见袁叔叔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来,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又歪过头去看其他方向了。

    小女孩不由得佩服起袁叔叔的脚力,那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跑到马路对面去,如果自己也能这样快的话,说不定妈妈再也不用担心绿灯闪不闪的问题了。

    红灯闪了,接着是绿灯。

    小女孩学着袁叔叔的样子跑了起来,想着一定能拿第一,抬脚、甩手,可是她背着书包前轻后重,跑了几步就踉跄了起来,最后失去重心摔了下去,来来往往的大人们紧张了起来。

    “谁家小孩啊!大人也不管着点!”

    小女孩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名了,又看见自己脱开的鞋带,就蹲下去系了起来。

    眼看快要红灯了,司机鸣了一下喇叭,吓了小女孩一跳,司机吼道:

    “快走啊!小屁孩!”

    情况危急,有好心的路人听见了司机的叫喊声,果断放弃了名次之争,赶忙回头跑过去把小女孩抱了起来。

    抱至路边,路人问道:

    “你父母呢?”

    小女孩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看着袁叔叔。

    路人顺着她的眼神找到了答案,阴阳怪气道:

    “你是她爸爸还是妈妈啊?过马路也不好好看着她!”

    只见袁叔叔一个华丽的转身,那令人不安的气味瞬间蔓延开来,围观的路人都捂了捂鼻子。

    小女孩见状赶紧跟了上去,袁叔叔在前面开路,围着的”坏人们”都给他让出道来。

    他那几乎及肩的头发和瘦弱的身形,确实很像一个女人。

    在袁叔叔的披荆斩棘之下,很快回到了住处。

    一个三十来平的小房子,刚好能挤下两个人,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女孩自从搬到这里来后晚上睡觉都很难受,因为袁叔叔让她和他一样穿着衣服睡,由于晚上散热的措施只有来自窗户外面的风,而且窗帘紧闭,所以第二天醒来就像洗了一个澡一样。

    回到住处,女孩放下书包,拿出纸和笔画起画来。

    “你们多久放假啊?”,袁叔叔问道。

    “啊?”

    袁叔叔瞥了她一眼后又看向别处去了。

    女孩听到放假二字有些兴奋了,反问道:

    “袁叔叔,你是说放假吗?我们星期六、星期天放假。”

    “放你妈的头!”

    女孩哽住了,她虽然不知道“我妈的头”是什么意思,但是从语气中能听出来袁叔叔不高兴。

    忽然,电话铃响了,袁叔叔接起了电话。

    “喂!”

    “喂,是袁祥浩同学吗?”

    “是的。”

    “就是那个就业情况登记麻烦你在邮箱里面填一下,学校要统计。”

    袁祥浩挂断了电话,坐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女孩怯怯问道:

    “是我妈妈吗?”

    “是的。”

    “她说什么了?”

    “她让你过马路的时候不要系鞋带。”

    “哦!我知道了,我今天是因为看见叔叔你跑过去了,我才跑的,但是书包有点...”

    “好了好了!知道了!”,袁祥浩不耐烦道。

    “哦...”

    女孩继续蹲在沙发边上画起画来,不停地换着蹲姿,以免腿麻。

    画着画着,停下了笔,转过头去问道:

    “袁叔叔,蒲公英怎么画啊?”

    袁祥浩正在玩着游戏,听到女孩的问题手指停悬在空中,迟迟点不下去。

    女孩满怀期待的看了他足足十几秒,又失望地转过头去继续画了。

    “你们学校有。”,袁祥浩冷冷地回答道。

    “啊?”,女孩又转了转头。

    “你们学校大门口白色的那玩意画的就是蒲公英。”

    “哦,那画的就是蒲公英啊,我还以为...”

    女孩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袁祥浩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屏幕,没有听,思绪已经沉寂到了另一个世界。

    环形的胡渣、拉丝的眼神、藏污纳垢的头发,乃至整个松垮的身体无一例外的格外张扬,像流氓,像乞丐,既能是醉生梦死,也能是返璞归真。

    窗帘紧闭,只能凭借着日光灯那15瓦的功率索获光明,仅此光明。

    女孩画画老是被自己的影子挡住,脚又蹲麻了,只好站起身来抖抖腿,高高的马尾轻轻晃起,幼小的身形左踢一下右踢一下,时不时和沙发产生轻微的剐蹭,宽松淡雅的穿搭虽具美感,但是却被沟壑般的褶皱割裂开来,伴随着一身馊。

    女孩见影子随着自己摇来摇去,即好玩,又心烦,灵光一现,走到窗边正准备拉开窗帘,却被袁叔叔叫住了。

    “别动!”

    那声音激动且颇具威胁。

    女孩回头望着他,眼里饱含疑惑和委屈。

    “叔叔,我画画总是被影子挡住,想让光进来。”

    袁叔叔狂舞的手指停了下来,稍稍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将三十平米的空间笼罩了起来,淡淡地陈述道:

    “我又何尝不渴求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