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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面包、馅饼和袜子

    对话结束后,德尼斯与安珀按照庇佑者的指示,合上尘封诗篇,小心翼翼地拔出黑匕首。二人分别收下属于自己的神奇物品,仿佛经历了什么生死劫难一样,疲惫地瘫软在椅子或床榻上,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房间内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首先打破寂静的是安珀,她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难以置信,她嚯地站起身,咧开嘴巴,摊开双手,语调中尽是压抑不住的亢奋:“我们真的遇到奇遇了?它为什么会选中我们?我们晚上是不是要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德尼斯仰头思考,然后回答:“我们确实遇到奇遇了。庇佑者可能是瞎了眼才会选中我们。我也想大吃一顿,但是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外面所有店铺都关门了。”

    “可恶!”安珀一边吸回着自己快要流淌出来的口水,一边狠狠拍着桌子,完全不在意自己清纯的少女形象,她恨恨地大声说:“早知道今天下午就去买点迪西馅饼了!一想到那个酸甜爽口的肉馅,我就觉得现在的我能连续吃下十四个,不对,二十四个也绰绰有余!”

    德尼斯摸摸自己瘪瘪的肚皮,无奈地回答:“前提是我们能靠着序列九的非凡能力挣点钱,不然的话,吃完二十四份迪西馅饼,我们接下来整个十二月都要去啃树皮了。”

    “那还不简单,我们...”安珀豪言壮语突然停住了,转为低声叹息,“我们的序列九听起来就不像是很能挣钱的样子。如果你是律师,我是药师,那该多好,一听就是那种分分钟财源广进的职业。或者占卜家,你还记得吗,有个序列九叫占卜家,我只需要装神弄鬼给人算个命,肯定就能挣大钱了吧。”

    “谁知道呢。”德尼斯似乎很提不起精神地回答。

    “喂!你这个德尼斯·德菲!我们明明遇到了这种万里挑一的机缘,你怎么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安珀不由得发声质问。

    德尼斯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饿了。”

    “饿...饿了?好吧,这倒确实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那我找点宵夜给你吃。”

    安珀把手伸进木柜,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条粗制黑麦面包。这东西也不知在柜子里放了几天了,黑乎乎硬邦邦的,与其说是食物,反倒更像是杀人的凶器。

    德尼斯浅浅扫了一眼,吐槽道:“相比之下,还是传说中的迪西馅饼更吸引人。”

    “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吃!”安珀显露了自己作为姐姐的尊严。

    德尼斯点头:“吃吃吃,我们一人一半吧。”说罢,他接过面包,用了好大力气才掰开,把稍大一点的那块递到安珀手里。

    安珀好不容易撕扯下来一小块,用力咀嚼,口齿不清地说:“这东西吧,看着丑了吧唧,其实嚼了很多次之后还挺好吃的,甜津津的,像是在吃小时候的麦芽糖,而且很有种大麦的香味呢。那些贝克兰德的有钱人,还享受不到这种难得的美味呢。”

    德尼斯面带微笑,望着安珀,突然岔开话题:“我才发现你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具身体一直都有啊,你怎么到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平时太不关注姐姐了?”安珀说笑道。

    “或许吧,总之还挺可爱的。”德尼斯语气舒缓地说,眼珠转动,不再看她,望向手里的半条黑麦面包。他也试着把面包塞进嘴里。

    两个人都啃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以至于接下来好几天脸颊两侧的咬肌都隐隐作痛。

    可是一想到即将成为非凡者的新生活,安珀的内心就充满了斗志和希望。

    吃完之后,安珀像安抚小狗一样拍了拍德尼斯的头,说道:“好啦,你把脚上的一只袜子脱下来给我,然后就可以睡觉啦。我去把我们俩的袜子挂在门把手上。”

    “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放在袜子里呢?为什么不能用某种非凡力量降临到我们手里呢?我总觉得这件事隐隐透着一些蹊跷。”

    “你说的有道理。”安珀若有所思,“但是这些事情明天再思考也来得及,早点去休息吧。”

    德尼斯脱下自己右脚上的灰色棉袜,交到安珀手里,说:“希望这只袜子不要被魔药弄脏,否则我就只剩下一只袜子可以穿了,虽然听起来是一种独特的第四纪复古审美。”

    安珀憋笑:“你就这么喜欢当那种冷静的吐槽役吗”

    德尼斯耸肩苦笑:“也没有很喜欢,只是这部小说的剧情所需罢了。”

    德尼斯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乖巧地去睡觉了。安珀见他没有动静了,这才脱下自己的白色袜子,光着脚丫走到房门外。她躲在门后,迟疑了片刻,探鼻子闻了闻德尼斯的袜子,撅着嘴疑惑地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袜子凑到鼻孔旁,只闻了一秒钟就连忙挪开,深深皱起了眉头,然后将二者一同用发卡挂在了门把手上。

    四个小时之后,黑夜教会夜幕教堂的巨钟敲响了五下,低沉而有力的钟声在整个康斯顿城回唱。先是跃过湍急的马里斯河,从烟囱林立的北侧工业区蔓延开来,传彻了沉睡的市中心住宅区,然后又在西侧破败拥挤的贫民区上空飘荡。

    本顿街一百零五号的老宅里,睡梦中的安珀猛地睁开了眼。

    安珀窜出被窝,没有穿鞋,高抬腿,轻落步,生怕弄出一点声音。她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前,双手按住把手,轻轻拧开,先是用目光扫向屋外,那是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的街道,又探出头,窥探门外的袜子。只见两支袜子上挂满了冰霜,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皱起眉,把房门重新锁上,然后蹲踞在门后,忍受着凉意,把耳朵和半侧脸蛋都紧紧贴在门上,紧张兮兮地聆听着,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

    间海郡在鲁恩王国北侧,气温比贝克兰德等南部大城市更冷,天亮得更晚,因此绝大部分人在这个时候还在睡梦中。偶尔有孤单的旅者走过这条街道,遥遥传来短靴踢打雪面的噗噗声。

    安珀既满怀期待,又害怕失望,索性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直到她蹲得快要睡着了,耳畔猛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冲冲向这扇门走来。安珀登时困意全无,浑身寒毛直立。想到走过来的人可能就是通过尘封诗篇传递信息的神秘庇佑者,她的冷汗便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那脚步声并不沉重,但稍显杂乱,让人猜测不到来客的性别和体型。安珀屏住呼吸,可是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脚步声止于门口,来者没有敲门,也没有按下门铃,而是停顿在原地。

    随之而来的是窸窣的摩擦声,似乎是那人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继而是叮当几下清脆响声,很像是玻璃与玻璃的碰撞,也不知是玻璃杯还是玻璃瓶。

    然后,门外忽然传来痛苦的干呕声。安珀听到这个声音,瞪了尚沉浸在梦境中的德尼斯一眼,耍脾气般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一脸无奈。所幸干呕声没有持续很久,那个人也没有真的呕吐出来。

    接下来,安珀听到那人急切地走开,脚步声越来越远了,似乎一刻都不想多逗留。

    所以我要眼睁睁放任那个接触到魔药来源、甚至有可能是庇佑者本人的人离开吗?我就这样与迷雾背后的真实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吗?我真的甘心随意接受别人的安排而不做出自己的主张吗?安珀冲动地质问自己,她似乎永远都不想心安理得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宁可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找到真相。

    就在脚步声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莽撞的好奇心在这一刻支配了所谓的理性,她无所畏惧地推门而出,抬头望去。

    在无边的雪白中,那个遥远的背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套让人只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华丽装束,上身是粉色天鹅绒男士晚礼服,下身则是粉色缎带长裤,高礼帽戴在头顶,宽大的粉色披风扬在背后,双腿上似乎还绑着个不明所以的硕大金属机械,显得不合时宜、不伦不类。

    粉色来客似乎听到安珀的声音,转头回望,留下一个侧脸,隐约间露出了脸上的白色怪盗面罩,以及一个夸张得甚至有些痴呆的笑容。

    安珀不顾潜在的危险,连房门都顾不上关,拔腿向着粉色来客追逐而去。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对方解释清楚。然而粉色来客看到安珀追来,显得有些慌乱而措手不及,他用戴着白色丝缎手套的左手挠挠头,然后朝前方狂奔而去。

    那个人的身手极其敏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蹿下跳,偶尔还要翻个筋斗,即使安珀已经用尽力气追赶,也完全没有追上的可能,她只能无助地看着模糊的粉色身影越来越远。

    就在那个人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时候,他忽然脚下一滑,狼狈地跌倒在马路边。他似乎摔得有些发懵,茫然地朝安珀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追了。可是安珀哪里肯听从,她见到对方摔倒,原本快要用光的体力再次被压榨出来,朝着那个人奔跑而去。

    眼看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逼近,粉色来客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按动了脚边的某个电钮。只见白色的蒸汽从他的裤腿中喷涌而出,他勉强站起,重新掌握好平衡,凭借着蒸汽的反冲力浮上半空,然后狼狈不堪地飞远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突如其来的展开完全出乎了安珀的意料。她没有想到那个人的画风一下子从乡土风婚礼司仪变成了蒸汽朋克。她沮丧地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感觉两条腿酸痛得像是被灌了铅,但更为难以接受的是自己花掉了整个清晨的窃听和追踪一无所获。

    她恨不得连家都不回了,立刻原地躺下,睡上一大觉。然而想到德尼斯大概还在梦里可怜巴巴地等自己给他买早餐,便无计可施地准备回家了。

    半个小时后,安珀捧着一大袋早市上新鲜出炉的迪西馅饼,走回到本顿街一百零五号家门口。她看见德尼斯已经醒来,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德尼斯看到安珀平安归来,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我醒来时发现你不见了,门却开着,未免有点担心你,所以在外面等着你。”

    安珀内心微微有点感动,但是没好气地嘴硬道:“我年纪比你大诶,你有什么可担心我的,我能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是趁着早市刚开门,去那家你之前评价过很好吃的汉考克饼店,买第一锅炸出来的迪西馅饼,你看这热气腾腾的,快要烫死我了。”

    德尼斯抢着接下了安珀怀里沉甸甸的食物袋,用手掂量了一下,惊讶地说道:“你不会真的买了二十四个吧。”

    “差不多吧,反正拥有超凡力量之后,我可以在大街上卖艺赚钱。我不想当饿死鬼,我就算死,也要撑死在迪西馅饼堆成的山里。”安珀回想起刚刚的失败,赌气地嘟哝着。

    “那就让我醉死在南大陆的无花果甜酒里吧,虽然我没喝过,不过听说超级好喝。”

    “你话好多诶,真的烦死了。”安珀撅着嘴,鼓起腮帮子,不想再跟德尼斯说话,走进房间,却忽然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两只棉袜,一只灰色的大一点,另一只白色的小巧许多。她急得说不出话,揪着德尼斯的耳朵把他拽进屋里,手指指向两只袜子,张口结舌,快要蹦起来。

    “怎么了?”德尼斯温柔地笑笑,问道:“姐姐,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晃了晃手里的两支玻璃长试管,粘稠的黑色液体撞击试管内壁,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戏谑地说:“很诡异的是,两份魔药都被放在了灰色袜子里,你猜猜看,这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