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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双更】第三十一章 “纪浔?” “我在。”

    “好久不见啊,苏督察!这几日过得可还好?”孙顺东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在柴房内慢悠悠踱着步子,不时还伸手掸掸肩头蹭上的尘屑,似是有些嫌弃这里的积灰,周围还站着几个蒙面人,严阵以待,仿佛只要孙顺东抬抬指头,就能随时冲过来给苏叶致命一击。

    苏叶艰难地撑着眼皮,头在地上一点一点,嗓音干哑,“你……”

    “我?我其实就在外头,想不到吧,门根本就没有锁,你在这儿千辛万苦想要逃出去,可外面都是我的人,只要你一推开门,他们就会杀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孙顺东走过来,蹲在苏叶身前,脸上的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难掩此刻的兴奋,“但还好你没有出去,我可舍不得让你就这么死了。我在马厩里躺了三天,三天!在马粪里打滚,血把草堆都染成黑的了,苏督察也得体会体会,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刻、骨、铭、心?”

    “小、人……恶心……”苏叶用头撑在灶炉壁上,费力地支起身体,“你是、自作自受。”

    孙顺东闻声,扯出扭曲的狞笑,“哎呀呀,我恶心?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享我自己的乐子,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又何必非要把我逼上绝路?”他伸手用力捏上苏叶的脸,面颊上的结痂被扯破,苏叶疼得抿起了嘴,“多好看的一张小脸啊,纪浔就是看上这张皮了吧?刮坏了,连我都心疼呢。”

    孙顺东用指腹摩挲着苏叶的皮肤,苏叶感到一阵恶寒,挣扎着想要躲开,却被捏得更死。“纪浔尝过你的滋味了吗?他那么宝贝你,我尝不了,今天就让我手下这些弟兄们替我好好伺候伺候苏督察吧!”说罢,孙顺东一把将苏叶又甩在了地上,起身抬手示意周围人。

    苏叶被这一撞,眼睛有些发黑,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砖块。

    “砰!”房内的黑衣人正准备行动,却只听一声闷响,从门外又飞进来一个同伙,重砸在地,痛苦地扭动着身体,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急促的厉喝,“谁敢动他?!”

    黑衣人们立刻“唰”的一声齐齐拔刀,对准门口的方向,孙顺东却是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尖声道:“纪浔?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却见纪浔大步走进房内,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手中的刺刀不住地顺着双刃向下滴血,眼神死死地锁在倒地的苏叶身上,“我不收你这条烂命,你自己活腻了赶上来送死!”

    “纪浔……”苏叶嗓音发涩,抬眼望向来人。孙顺东看向纪浔眼底渐浓的杀意,怒喊着:“你们还愣着干嘛?把他杀了!”

    黑衣人们闻声而动,纪浔却是一声冷哼,“就凭你们几个?”说着便点地腾起,一脚踢在了冲在最前方的一人胸口上,借力后转,一刀刺穿了从后面突袭之人的脖颈。

    周围的几人见状,便齐拥而上,将纪浔团团围住。纪浔却是看准时机,一刀扎进其中一人的咽喉,借着人后仰之势,拧动刀柄,将自己凌空带起,跳出了包围。身后的长刀却穷追不舍,在纪浔纷飞的马尾发丝间不住穿梭,纪浔反手格挡,一时间,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四起。

    纪浔游刃有余地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抹额却是因着剧烈的活动而有些松动,划过他的鼻尖,纪浔轻轻咬住掉下来的抹额,手中的动作却是一刻没有松懈,挑刺,纵穿,黑衣人纷纷倒地,除了脖颈没有多余的伤口,皆是一击毙命。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纪浔的口中轻衔着玄色的抹额,额角溅上了鲜血,穿过浓密的眉毛,顺着眼角流下,纤长的睫羽此时投下深不见底的杀意,朝孙顺东逼来。

    局势逆转得太快,这里离民乐县城一百多里,门外候着几十个手下,纪浔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他原是这么好的功夫吗?孙顺东慌不择路,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哐当”一声坐在了地上,却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最后的筹码。

    他挪动了几下,就朝着身旁的苏叶扑了过去,苏叶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握在身后的砖块向孙顺东砸去,孙顺东应激而起,一掌拍在了对方胸口。苏叶向后仰去,嘴角溢出鲜血,面前的孙顺东一脸分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诡异表情,“你……你、你是……你居然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是……唔……”孙顺东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他眼睛向下瞟去,只见纪浔的刀刃从他口中径直刺入,贯穿了后脑,此时正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孙顺东双手捂住血液喷涌之处,呜咽着发不出声音,抽搐着栽倒在地,纪浔却是没有再看他一眼,拔出刀便急忙朝苏叶跑去。

    纪浔收刀入鞘,用袖子擦拭着苏叶嘴角的血迹,然后一手托着肩膀,一手抄起膝窝将苏叶打横抱了起来,眉头皱得极深,“没事了。”

    “我们,回去吧。”苏叶最后抬眼看到的场景就是纪浔对着她说话,口中衔着的抹额应声轻轻掉了下来,她终于放下了攥出血痕的砖块,抬手去接那飘在她眼前的窄窄的带子。

    后来她就看不清了,不知是睁不开眼,还是被撞坏了,她只能一遍遍反复地问着:“纪浔?”

    “我在。”声音似乎带着共鸣的回响从耳边传来,有力又令人安心。

    “纪浔?纪浔?”

    “我在,我在,我在……”

    纪浔低头看向伤痕累累的苏叶,此时眼睛紧紧地闭着,眼角却是湿润一片,这是,哭了?他原本就是这么轻的吗?抱在怀里好像没有重量。纪浔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而又刺痛,他张了张嘴,唇瓣颤动着,只能尽力保持平静地答复着:“我在。”

    纪浔将人抱着走出阴暗的柴房,身后凌鸢却是跟了上来,“主公,已经带人都控制住了。他们不是流匪,虽然交手时尽力隐藏了,但用的招式都经受过正规的训练。”

    纪浔却是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用力了,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眸中闪着狠戾,“全数清剿,一个不留。”

    ……

    八月十五,中秋官宴,京安亦是热闹非凡。

    “殿下怎得一个人在此赏月?”婉转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寄月色念远方之人罢了。”周效寒一身薄藤色的广袖皎月纱长衫,此时正在皇宫的御花园内,长身静立,凭栏远眺,似是与如水的月色相融。他回身看向来人,是个戴着半面纱的女子,只露出一对渺渺美目,亦看得出是个风韵极佳的妙人,“姑娘便是今日晚宴上献曲的乐师吧,在下记得姑娘的琴声,当真是寒泉漱玉,闻者无不为之动容。”略一停顿,又道:“可是唤作‘晚婉’?”

    “殿下谬赞,民女不过略通一二。”晚婉闻言似是羞怯地垂着眸子,轻轻福身,从背后解下琴,支在了二人身侧一处低矮的假山石上,“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那民女就斗胆献丑,为殿下再弹一曲。”

    周效寒垂眸颔首,柔声说道:“如此,在下也幸而能借晚婉姑娘的琴音,暂且远避这世俗之扰了。请。”

    晚婉手抚弦上,随着指尖的拨动,幽僻的御花园内便响起了悠悠婉转之音,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周效寒兴起,从腰间解下一枚蛇纹青玉笛,合着韵律缓缓吹响,琴声清脆如珠落玉盘,笛声低回如呢喃细语,二人一坐一立,沐在汩汩月色深流之中,宛如画中人。

    琴声骤停,周效寒也放下手中的玉笛,轻轻抚上颈间环绕的琴弦,声音仍是平淡,“姑娘,为何如此?”

    晚婉此时稍稍用力,收紧了握在手中的弦丝,靠近周效寒的耳侧,“如果殿下不是皇子,我倒真想以乐会友,结交一番。”

    颈上的弦骤然收紧,周效寒的呼吸有些急促,嗓音却是轻柔而带着悲悯,“原是如此,倒是甚为可惜了……此为弦绝之术,是很痛苦的死法呢。在下于民间游历时曾在戏文中听过,今日亲眼所见,以弦为刃,以柔克刚,果真是名不虚传。”

    周效寒闭上了眼睛,没有多余的动作,晚婉也是在手指间绕动弦丝,准备了结对方。身体猛地一顿,她只觉心口一凉,背后被一柄飞箭直插,“什么人?”她欲转身寻突袭之人,却是话音未落,又连迎数箭,手上的弦失了力道,自己也如断线木偶,松散地滑落在地。

    假山石后倏尔窜出一众披甲持弓的兵卫,见了周效寒齐齐抱拳跪拜,兵士之后又缓步走出一个身着玄紫色九章纹官袍之人,朝周效寒轻轻拱手一礼,“老臣,救驾来迟!”

    周效寒低头看向地上已经咽气的晚婉,剪水秋瞳如今了无生气地圆睁着,不知她最后想记住些什么。他又抬眼迎上来人的目光,颔首躬身,“多谢大人。”

    这位大人却是目光和煦,好似刚才死掉的只是御花园池中的一尾闲鱼,他缓缓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柔地覆上周效寒的颈间,替他擦去了被琴弦划破而渗出的血丝。半晌才抬眼迎上周效寒复杂的目光,和声细语,“殿下的眼睛,生得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