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缘来缘去缘如水

    第二天的早上，我七点多就起床了，开始梳洗打扮，洗头，洗澡，一边收拾着东西，因为前一天晚上没收拾好，所以早晨就特别赶，毕竟12点要搭汐离的车回家。什么都差不多的时候，我大致在脸上扑了些粉，画了点眼影，看看时间10点50分了。我最后找一下银行卡，却发现有点不对劲，竟然没有！怎么可能？那里面有着1万多借款，那是我的助学贷款。我的头轰的下大了，若是被偷了，被人知道密码了，那就完了，对于贫穷的我来说，那可是怎样的一笔巨款！我开始疯狂地寻找，包里，抽屉里，书本里，书桌上，柜子底……怎么都找不到，我顿觉得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似的。怎么办怎么办？该找的都找了，难道，真的是丢了？要么接着找下去，要么紧急挂失，可是这时候，一抬表，10点58分。我急忙跑到阳台往下看，他已经站在楼下安静地等着我了。我一咬牙，来不及了。“你们谁借把伞给我？”我挑了把幽蓝的伞急急照了眼镜子就跑下去了，心里却依然堵的慌，那张卡……怎么办？长长的校道上，他在等我，背对着我，我轻轻走上前去，仰起脸对他微笑，他转过头来，看我，带着没什么笑意的脸问道：“你就是幻川寒？”“嗯。”我点点头。也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他的脸竟出乎意料地看起来有点凶，表情也不怎么温和，简直和自己印象中的他判若两人。近看时脸庞蓄着一点点胡渣，这些让我的感觉都有点异常。“这个给你。”他把手中的书给了我，我接过来看了下，是几米的画册。“我喜欢看几米的书，你平常喜欢看些什么？”他边问道，边招呼我一起去食堂喝点饮料。于是我们就并肩走了，这是第一次走在他的旁边，我打着伞，略微高举，他拒绝进伞中，又无法走远，就别扭着走在边上。偶尔不小心我们的手臂碰到了一起。应该是第一次碰到他吧，自己却也没什么感觉。似乎这个带点苍白微热的世界将我的感觉全部隔绝了，让我听不见看不清也感觉不到。我努力地不去想卡的事，可已经被这件事吓傻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茫茫然。他问了我些什么，我总也听不清，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沉稳好听。可是我却怎么努力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我的焦虑混着紧张却最后都沉淀成了浓重的悲哀。每一个问题都在他三四遍的问话后无奈地回答“不知道。”然后看着他疑虑的眼神，如芒在背。

    坐进了食堂，他又随口谈起了一些事情，我什么都听不懂，他终于忍不住想发笑，可在他眼眸里印出的却是一个赧颜至极也忧郁至极的自己。他开始频频看表，最后说了一些什么话，我知道他大致是要走了，然后他说我们买饭带走吧，我才忽然想起自己没带卡，于是不好意思道：“我没带饭卡。”“我有带。”他说道。没什么笑意的脸。“不用了。”我说道。“没关系。”他坚持了一会儿。我坚决不要。然后他起身，用一种很随意的招式向我招招手，然后走了。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渐渐走入人群中，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拿起伞，一个人分外孤单地走在回来的校道上，忍不住眼睛就那么湿了下。阳光依然旷白，接近正午的天变的炎热，我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旷白的天，只是没这么热，那时候是春末夏初，天还是很温和的吧。我看了看表，从见面到现在，也不过是十五分钟而已，而这十五分钟就足够将我的心割出一道道伤痕……脸上的白色的粉底随着汗液渐渐融化，我突然在想刚才的自己该有多狼狈啊，像带面具般地涂白了一张脸，耳朵脖子都是另一种颜色，还满脸的雀斑……也渐渐地想起他刚才似乎问了我平常和谁一起回去的，我说不知道，问了我回去要多久时间，我说不知道，问了我这次和谁回去，我还是不知道，他说谢霆锋是他最喜欢的歌手，问我谢霆锋知道吗，我仍是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听不见，只看的见他的眼，再也没有以前的温和坦然，却充满着不屑和蔑笑。也似乎觉得他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甚至他看起来很不耐烦，而且有点凶，又似乎成熟严厉的像个长者。这个发现让我心里的难受更深一层，就像很爱的一个人突然死了的感觉，我的情感无处寄托，但我又想他想到快疯掉……

    回到宿舍后，水牛和汐离听说了我“光荣”的第一次约会后，纷纷叹息，一面将我的超级犯傻归咎于我见到他的过分紧张。一面忍不住指责秦翼连护送回来都没做到的无礼行为。大家都让我放弃吧，对于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肤浅男子，仅仅因为见到了我的真容和无措就露出如此嫌恶眼神的男生没什么好值得念想和悲伤的。她们都心疼我第一次和一个男生约会，就遭遇了如此巨大的打击和全盘的否定，对于敏感又自尊的我无疑是摧毁性的，积攒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勇气却以最惨烈的方式被打入地狱。张爱玲曾说过：我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那个推我入地狱的人，也曾带我上天堂……之后经年，自己眼前时时浮现的是他的眼神。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那样的眼神哪……或许已经将自己刺伤的很深了吧。毕业以后的自己也有了多次和男生相亲的场景，因为不在乎，可以尽情发挥，优雅恣意而张扬，让对方无一例外深陷无法自拔，然后回首这第一次的约会还是忍不住沉默，就算再来一次，估计也还是一样的结局，可我又有什么错呢，错就错在不该相信他，不该轻易交付真心。

    卡终究是没找到，回去后做了挂失，算是有了补救。只是和秦翼之间的感情却不可挂失。Q上再遇到的时候，他的回话已经变的迟疑，而说到一半有急事的时候也开始变多。我知道有什么在改变，却不愿意接受。我想向他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也或许，只能让缘分决定爱情的去留。

    和他的联系变的很少，似乎见光前一个晚上所有的承诺都只是幻象，他根本就不想再和我说任何话了。我们果然是见光死了，他在见我第一眼起就没了笑意，眼神里就带上了审判和嘲弄。曾经的他一直叫我相信他，在我鼓足勇气飞蛾扑火后，他却成功地让我最恐惧最逃避最害怕的事一件不落地发生了。

    大二上学期开学。我们都被安排去接待新生。坐在笃行园亭子里，我随意地翻看白天值班的名册，竟意外地看见了秦翼的名字。该是唯一一个被安排在亭子里坐着而不是出去提东西的男生吧……我的嘴角微扬，长的帅什么都有照顾啊。想想自己坐的位置白天也许就是他坐在这里吧。又是惊人的缘分！那本几米画册已经让猫拿去还了，如果他已经不愿再见我，就只能让猫代我传达我的谢意了……正想着，猫从笃行楼上溜了下来，依旧火爆的让人喷鼻血的装束，让一旁的水牛忍不住叫道：“哇，你今晚就这么穿去还书啊？都走光啦！”猫灿烂地笑道，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赶紧！我书已经帮你还了，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你答应过的哦！”“我会的。”我说，“怎么样啊？”“什么怎么样？”“他没说什么吗？”我问。“他什么都没说，当时他正在画画，画一个女孩正在弹钢琴，画的跟小学生水平似的，还自以为很好~然后我跟他聊了几句，放下书就走了。”“等等……那你有没有代我向他道谢，我有特地交代过你的啊！”“当时我差点忘了呢，后来突然想起时都跑到门口了，还特地回过头来喊了声：谢啦！”说完猫看看表：“哎呀，我要回去了。88”然后扭着屁股走远了。我木木地坐在椅子上，远处的月亮已经升起，今晚的月亮特别诡异，那么大，那么金黄却丝毫不耀眼的颜色。我在想猫终究是没将我的谢意传达到，也许他会愈发觉得我讨厌吧……但我又能如何……

    一拨新生到来后我们忙的晕头转向，出了一身汗。忙完后却又无聊的抓狂。一整个晚上守在这实在是煎熬。我拿着矿泉水瓶，抓狂地摇晃着：“为什么都没人来啊！”然后正好看见秦翼衣袂翩然而过，他转过头来的那一刻，正好目光对上我抓狂的样子，我立刻吓得缩了脖子，安静地呆在那了。也许他会觉得我傻吧。

    生物选修课，比较晚去，坐在了后排，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坐在教室里，前面有一个背影，穿着很普通，但我却还是觉得是他，汐离说那应该不是吧？看见他的半侧脸时，那条被我的画笔描绘过无数次的轮廓印入我眼帘，我立刻意识到真的是他。想不到缘分会让我们以这种几率在一起上课。这个剪不断离理还乱的缘分。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他显然也发现了我们，远远地望过来，目光相碰时又躲开了。回去后，我在Q上给他留了言，告诉他今天看见了他，觉得他还是那么的忧伤和孤独，也没想到那么有缘，竟会选修了同一门选修课……

    他回的很简单：“我没选那选修课，去那只不过为了看一个人。”后来的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也许是躲我吧。当想到，他竟会为了躲开我而放弃接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心里不由失笑，有着异常苦涩的味道……

    已经没什么理由再去接近他，也没理由再和他说话了。路上经常可以遇见他，但他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温和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就连他的性格，也同样变得冷漠、尖刻，无法接近。已经很少能看到他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