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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献策晋侯 建城曲沃

    翼都。

    “原田三年前接触过骊戎之人,对骊戎就不应该陌生,为何又在出使骊戎的时候失礼。”

    马车走在路上的时候,向嵩一直反复不断琢磨姬灵提出的这个问题。

    原田基本是在宋、楚、戎狄这些周人势力之外的族群中活动。这样的行为可以理解,惟独在骊戎的行为,却是不可理解的。

    原田会是一个因为美色而失去理性的人吗?

    他把自己放在原田的位置,若我是原田,可以改变谁的历史来实现利益最大化。

    马车到晋宫前停留下令的时候,他都没有想明白。“原田到底想干什么?”

    晋国宫室自称穆侯大婚后,一直保留了原来的模样,近四十年未曾修缮,于今许多地方已经破败不堪,宫内似乎曾经发生过火灾,在一些地方,清晰地可以看到木料被灼烧的痕迹。

    晋侯当政后,首先修缮的不是宫室,而是馆驿,君子们对他的这种作风予以了褒扬,可惜依旧不能阻止一场大火焚尽馆驿。

    晋侯选择在宫室的一处庭院接见向嵩,并不奢华,景致却经过精心修整,异常的洁净。院子中有槐树一株,树干粗壮,树冠茂盛,想是有许多年头了。

    “大夫春苗时所获之白虎,招待卫侯已经使用不少,独有一条腿肉,寡人不忍心让卫侯食用,却让虎使无法品尝。”

    “正好邑人送来一只鳜鱼,大夫知道,桃花开鳜鱼肥,今日可以作虎鱼之宴。”

    入席之后,晋侯很高兴地说道。

    向嵩明白,这是晋侯在委婉致歉,前日宴席之事,卫侯颇不给自己面子,晋侯虽为东道,然而碍于卫侯和的威信,也不好出面说什么。今日此会,想必为此。

    他谢过晋侯的美意。

    晋姜夫人陪坐在晋侯身边,她约莫三十岁,端庄秀雅,举止落落大方,眉目之间颇有英气。

    晋侯还邀请了成师和他的夫人作陪。成师夫人生的丰腴圆润,神态甚是恭敬谨慎,和成师绝配。

    晋侯笑道:“今日家宴,大夫亦不必拘谨。”

    一说不拘谨,氛围反倒严肃起来。

    幸亏晋姜夫人,心思玲珑,便问及成师赴彘情形,问起姞女容貌品性。

    成师一一回答,说道彘人对晋侯颇为尊重,急于想促成婚事。成师夫人也说及姞女容貌端正,像是有福相之女。

    晋侯在旁边和向嵩闲叙,偶尔还在成师说话时插入一两句。气氛立即活跃起来。

    晋姜夫人道:“听‘灵儿’提及,彘伯曾经打算与大夫联姻,大夫却未答应,这是何故呢?”

    向嵩一怔,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姬灵前些日子随女史出入晋宫,想必和晋侯夫人已经熟悉,所以夫人才称呼她为“灵儿”。

    他笑着重新把在彘邑辞婚的理由,又跟夫人讲了一次。夫人笑道:“这倒未听‘灵儿’提起,只是‘灵儿’说道,大夫颇为心仪女史,可有此事?”

    这一问,不仅仅晋侯、成师来了兴致,就连木讷的成师夫人,眼中也闪烁着八卦的光辉。

    向嵩心里吐槽了句“这丫头”,口中道:“想必是伯姬有所误会,前些日子女史在晋,和女史交谈颇为投机,晋侯言女史为‘女君子’,我欣赏女史之心,也与此无二。”

    晋侯想起那日之事,大笑道:“女史言辞犀利,连我也颇为畏惧。”

    他能够如此说,证明晋侯在某些时候,心胸确实宽广,晋国之兴盛实属当然。

    言谈间,庖人已经备好膳食,炙好虎肉,晋侯、成师和向嵩皆和着一种蘸酱大餐虎肉而饮酒,两位夫人不喜虎肉之腥,成为吃鱼的主力。

    向嵩暗思,晋侯应该不会仅仅为前日宴会之事,费这般周折,果然餐尽之后,晋侯又邀请几人出游于台观之上。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台观,台观有两层,高两丈有余。第二层的台上,有日晷,应是保章氏观天象之处,因晋无保章氏,观天象之职权即由史官接替。另一处台上,则有铜漏,以掌壶氏主管,定时所用。

    周时,诸侯宫门外有两观,两台一为观景,登临可以观示四方。二为观星,观天象而授之以时。

    两观,正是诸侯定时的基础。

    晋封建于夏墟,行夏人历法,其日期与周历并不相同。

    试想晋侯与卫侯确定会盟的时间,而如何保证会盟时间的一致性?

    试想晋侯与彘伯确定婚期,如何保证婚礼的按时举行?

    秘密就在这两座台上。

    掌管时间的掌壶氏就在这里,核定日期的差异,并在每天,将时间用鼓声告知国人。

    晋人有十个时间点,分别为:“鸡鸣”、“眛爽”、“旦”(日出)、“大昕”(黎明)、“日中”、“日昃”、“夕”(日入)、“昏”、“宵”与“夜中”(夜半),差不多等于十个钟点。

    其时正是日中刚过,日昃初时,太阳已西,这在周人已经是休息的时间,古代帝王辛劳的时候,工作到日昃都被视为美德。

    登高而望,晋都、汾水尽在脚下,飞鸟回环而鸣于耳边,春风袅袅而拂动冠冕,山河壮阔而如画卷陈设。

    晋侯长叹道:“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成师在侧,宽慰道:“兄长何必忧虑,如今天下多事,正是晋人蛰伏待起之时,唐叔之功业,必定能够发扬光大。”

    向嵩心中暗笑,果然如此。

    古代的豪杰一旦登高,必定能够激发雄心壮志,一旦激发雄心壮志,势必需要一个捧脚的,需要一个献策的。

    所以晋侯引用《离卦》,说自己其盛年已过,正如日已偏西,如果不能顺应天命,必将余生有悔,空余“大耋之嗟叹”。

    这就是欲扬先抑的手法,成师为之捧场,接下来晋侯就等待自己献策了。要不然,两位夫人干嘛找借口去后面观景去了。

    他借故观望晋都形胜,默然以对。

    果然……

    晋侯和成师见没人接话,都有些尴尬。

    向嵩掩住心中笑意,说道:“卫侯年有八十,仍然躬身力行,晋侯正当盛年,何以称老?”

    晋侯见向嵩接话,松口气笑道:“实不相瞒,春苗之时听大夫言霸主之事,仇不能寐,愿听大夫之言。”

    向嵩知道,一定得拿出足以让晋侯心动的说辞,但是却不能触动历史的主线。

    动人的说辞,管仲告诉齐桓公的治国之策可否?这个难度较大,还是先从晋侯的军制改革入手吧。

    不触动历史的主线,让晋侯把曲沃当成试验田来施行如何?历史上,成师被封建到曲沃,利用曲沃的强盛而取代翼都的文侯一系,然而在现在,曲沃却远不及翼都。

    自己即便出几个主意壮大下曲沃,想来是符合历史原貌的。

    这是早就想好的。

    “晋侯欲在翼都建野旅?何以不能实现?表面是因为人们在固守国野制度的礼制,根本却是翼都封建太久,野旅改制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数代封建之后,这些利益盘根错节,其势已经很难撼动。因此,晋侯才有寸步难行之叹息。”

    “晋侯何必拘泥于翼,曲沃之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而却少有卿大夫之采邑,不如在曲沃建城,行晋侯野旅之制,这是诗中说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说到此时,他还特意撇了一眼成师,见他似乎有欢欣鼓舞之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为晋侯而喜,至少在现在,成师还演着一个好弟弟的角色。

    虽然比起管仲一整套的改革远远不如,但是做到这一点,晋国的强盛就远非今日可比,而自己,也能借此在晋国立足。

    晋侯啊,但愿你和未来的太子伯不要糊涂,把曲沃封建给成师。

    话说回来,晋侯您今日引颈西望,大概是心中已经有了在曲沃建城的想法,不过是借我的口说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