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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何足惧哉

    且说汤山一行人星夜兼程,赶回汴京,却不见副舵主白义仁,询问帮中弟子,方知他早在数日前独自离开,只说舵主命他办一件大事。汤山顿感莫名其妙,何尝命他办甚么大事?思来想去不得其解。无心再去多想,只担忧司马帮主的安危。

    汤山稍作安排便即出发,不敢多停留半日。

    自从洪、尚二位长老怀揣官府告示找寻钟子义,迟迟未归。司马望每日里牵念此事,待身上伤病康复,决意亲自出马。他不信那些命案是钟子义所为,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钟子义,捉住真凶。

    司马望先是来到鄱阳湖千鸟岛,欲借助江湖豪侠燕飞南,却不想燕岛主已离开多日。英雄大会时,武林各派及众多江湖豪客皆在此露面,洪尚二长老也在此逗留。司马帮主在岛上打听到许多消息,别过岛上管家后,便径向北方而来。

    过江后,很快来到和州地面,这是他修养隐蔽之地,亦在此结交江湖朋友,打探各路消息。这次却并未获得他想要的讯息,心想还是去找我那些徒子徒孙吧,于是沿着一条大路直奔汴京方向走来。不成想迎面撞见汴京分舵的副舵主白义仁。

    司马望当真是不胜惊喜,笑道:“小白,老夫正愁无人问话,你这是做甚么去?”白义仁见是帮主,心中则是即激动又忐忑,不曾想会如此顺利见到帮主。正愁路途遥远,更不知帮主是否在和州,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竟然迎头撞上。白义仁强压心头激动,恭恭敬敬道:“帮主,你老人家好!”司马望道:“好好,你这是做甚么去?”白义仁道:“帮主,小的正是为帮主而来,正愁找不见呢。”司马望大笑道:“哈哈哈,咱们两个正愁加在一起就是不愁了。快说,找我何事?”白义仁点头哈腰,赔笑道:“帮主,小的奉汤舵主之命,前来向帮主禀报一件重大事情。”司马望听闻是一件大事,收起笑容,问道:“大事?甚么大事?汤山为何不亲自来?”白义仁一双金鱼眼骨碌转动,煞有介事的说道:“汤舵主陪同洪长老、尚长老还有燕岛主等人前往泰山营救钟子义,事起紧急,只好让小的前来。”

    司马望正为这些人而来,听他如此说,确信事情重大,情急中派他这位副舵主前来传信,也是正理。点头道:“我正为他们而来,钟子义在泰山么?”白义仁自认为瞒过帮主,暗自庆幸,忙道:“钟子义被那金兵捉住,囚禁在兵营大牢里,即将押解前往燕京,交给金国皇帝处置。”司马望皱眉道:“钟大侠武功了得,岂能轻易被金人捉住,他果真被金人捉住了么?”白义仁道:“千真万确。义端和尚吃酒时跟我一位兄弟说的,他还说钟子义武功高强,被那耶律定指挥金兵围困多时,力竭受伤被俘。”司马望心下寻思:好汉架不住群狼,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成千上万的金兵。耶律定并非等闲之辈,有他指挥虎狼之师,钟大侠深陷重围,焉有......想至此,司马望叹息一声,铿锵有力道:“钟大侠,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救你,拼光了我丐帮弟子的性命也要救你出来。”

    白义仁不知钟子义根底,眼见帮主神态威严,言语掷地有声。可见钟子义在帮主心目中有多么的重要。他感觉自己将事情弄大了,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一般,后背冷汗涔涔,抬手用衣袖擦擦脸颊,嗫嚅道:“帮主,这位钟大侠是何等样人?”司马望心中焦急,催促道:“快走吧!待我慢慢说与你听。”白义仁不敢再说甚么,紧随司马帮主向北而去。

    白义仁心怀鬼胎,心下暗忖:“司马帮主若是发觉我撒谎欺骗了他,必定一掌取了我的小命。这可如何是好?自己鬼使神差,财迷心窍,居然欺骗自家帮主,简直是大逆不道。眼下只有将错就错,只盼帮主和丐帮长老们皆被捉住,再也无人管束,自己要钱有钱,想做甚么便做甚么,还愁没钱喝酒赌钱么?”白义仁下定决心拿自己的性命豪赌一把,只要帮主被骗至泰山,自己借机抽身逃走便是。

    话说汤山带领一众丐帮弟子急匆匆赶路,事关帮主安危,个个神情肃穆,谁也不敢说笑。

    约莫走出百里,远处有人影晃动,越来越近。走在汤山身后的徐三忽然言道:“汤舵主,你瞧那人是不是白副舵主?”汤山脚下不停,凝目观瞧,“咦”的一声,道:“果然是他!怪哉,他怎会在这?啊!帮主,还有帮主,那是帮主!”汤山身后众人听到帮主,无不欢呼雀跃。汤山长出一口气,哈哈笑道:“弟兄们,终于见到帮主了!”大伙狂呼一声,跑步迎上前去。

    司马望见是汤山等本帮一众弟子,自然十分高兴,笑呵呵与众人打招呼。唯独白义仁彷徨无措,惶恐不安,唯怕事情败露,想逃走又不敢挪动脚步。他想不明白,汤舵主不是与洪长老等人向北去寻那燕震和钟子义么?怎地又来到这里呢?

    汤山不知白义仁假传讯息,当着司马帮主的面不宜责备他私自出走。急忙将黑衣蒙面人示警之事说了,请求帮主不要去泰山,那是耶律定与义端和尚设下的圈套。司马望疑惑道:“黑衣蒙面人是谁?凭什么信他?”

    司马帮主心下狐疑,目光扫视站在外围的白义仁。见他低头不语,登时疑心大起。

    汤山不知其中根由,便将蒙面人所留纸条奉上。并将纸上所说“泰山脚下,南北客栈,少侠无恙。杏林坪上,子义养伤,亦无大碍。帮主危险,是个圈套,不可北来。”详细解释一番。司马望听到蒙面人武功颇高,洪尚二长老合力竟落下风,心下大惊,此人武功堪称一流,那会是谁呢?

    司马望行走江湖数十年,各路大小人物没有他不知道的。然而,这大半年发生的诸多怪事,实是平生所未见。先前临安城西湖畔白婆婆身份尚未查明,杨红莲至今不知下落,眼下又出现一位黑衣蒙面人......老友黄佐被何人所害?张孝祥张大人府上字帖又是被何人所盗?其中有何关联?西湖美人峰下众多汉子是何来头?如何轻易被杀?还有那十几家惨案又是何人所为?这一桩桩事件是否与钟子义有关?他究竟是不是罪犯?朝廷认定他是杀害黄佐等人的凶手,四处张贴告示缉拿,这一切皆令他眼花缭乱,是非难辨。眼下汤山所言又与白义仁完全不同,到底是何缘故?

    司马望年事已高,并不糊涂。于是叫过白义仁,命他与汤山当面对质。

    白义仁心下叫苦不迭,百般狡辩,幻想蒙混过关。问他如何得到消息,他却说是从一路人那里获得,明显漏洞百出。

    人群中一个老丐分开众人,走到跟前,道:“白副舵主,那日你与一人在黄河大酒楼饮酒之事还记得吧,吃完酒后你们两个在一条小巷子里......”白义仁惶恐道:“老兄,话不可乱讲。”老丐道:“我没有乱讲,我老了,也不想多讲,因此我一直没有跟汤舵主说起。今日你假传圣旨,哄骗帮主,小老儿委实看不下去。”

    说来也巧,那日老丐来到酒楼,欲去楼上讨些吃食,走至楼梯口,正好瞧见白义仁与孙有庆对坐吃酒,只得退了下来,去附近讨食。在一条小巷边歇脚时,无意间发现白义仁与那人一起醉醺醺走过。老丐出于好奇,爬起身便跟了过去,却见有两位年轻男女尾随。老丐只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前。天色渐暗,昏暗中,老丐抬头察看周围环境,竟发现墙头上有一人正在瞧他。只见那人一身黑衣,面罩黑布,吓得老丐转身逃走。

    白义仁以为老丐将一切都瞧见了,不待他讲完,便磕头认罪道:“小的该死,小的实说,那日所见之人乃是啸聚泰山的孙有庆,他是义端和尚的手下,让我假传讯息,哄骗帮主前来泰山,捉住后献给完颜顺,献给金国皇帝。”

    汤山愤怒异常,虎目圆睁,大喝一声:“好个狗杀才,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居然勾结外人谋害帮主!”一把捉住白义仁,右掌重重打在他脸上,反手又是一掌。数掌过后,白义仁被打得满脸红肿,嘴角流血,掉落几颗牙齿。

    司马望目光鄙视,沉声道:“继续讲,为何设计害我?”白义仁眼冒金星,双手捂脸,哭道:“帮主饶命,小的财迷心窍,鬼使神差......”司马望冷笑道:“好个鬼使神差。本帮主成全你,定去泰山会一会那位耶律定,不过你恐怕见不到啦!你们说如何处置他?”众丐齐声道:“杀死他!”“依照帮规乱棍打死!”白义仁不住的求饶,说是自己作为副舵主,多年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看在同乡的份上,看在同甘共苦的份上,饶了我性命吧。汤山脸色铁青,狂怒道:“废话少说,我告诫你多次,不要吃酒赌钱,你是有所收敛,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出卖兄弟,谋害帮主。弟兄们,拉出去乱棍打死!”丐帮弟子一拥而上,捉住白义仁的衣领和手脚,拖到一旁,举棍乱打,转眼间血肉模糊,气息全无。

    白义仁已死。汤山跪在司马帮主面前,道:“帮主,弟子作为汴京分舵舵主,对部下管束不严,负有不察之罪,甘愿接受帮主责罚。”司马望面色冷峻,说道:“我丐帮自立帮以来,至今已历十一代,从未有谋害帮主之人。白义仁是第一个,我希望也是最后一个。”司马望手中打狗棒倏地探出,在汤山腋下轻轻一挑,道:“你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汤山站起身,低头不语,心中无比自责。

    司马帮主神情落寞,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悠悠说道:“你们可能不知,耶律定原是辽国的皇子,被金人俘获后在泰山做副都统,手下有五千精兵。他既然设计害我,背后必有阴谋。汤山你说,下一步该如何做。”汤山道:“既是陷阱,请帮主勿犯险地。丐帮不能没有帮主。”群丐齐劝帮主不要去。

    司马望摇头道:“我一生犯险无数,皆能化险为夷。谅他耶律定又奈我何?”老丐道:“司马帮主福大命大。”司马望点头道:“说的好,本帮主福大命大,造化也大。那里便是龙潭虎穴,何足惧哉!”汤山支支吾吾,还想再说甚么。司马望知他心意,道:“无需多言,我们一起去。洪尚二人已去泰山打探虚实,我如何放心得下。”他心中牵念手下二位长老,亦牵念钟子义。更有诸多谜团需要一一解开。

    司马望带领群丐径往北来。

    一路上丐帮弟子纷纷加入,声势越发浩大。只是大多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不过,个个精气神十足,手中打狗棒乱舞,倒也不可小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