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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故人重逢

    司马帮主踏步上前,一把拉住他,说道:“张管家,你家老爷在哪里,我跟你一起去瞧瞧。”刚走出大厅,早见一老者快步向这里走来,司马帮主抬头瞧见,哈哈大笑道:“老家伙,你还活着啊!”“老乞丐,你也没死啊!”来人正是这家的主人张浚张大人,老友相见,畅快至极,说话甚是随意。大家重回大厅落座,早有人奉上茶水。管家张满瞅个机会出去安排酒菜,为司马帮主接风洗尘,随又吩咐仆人去街上采买生日用品不提。

    司马帮主道:“张都督蛰居此地,倒也清闲自在啊。”张浚轻叹一声,自我解嘲道:“早已不是甚么都督了,老夫现在是永州团练使,不过是个闲差,管管几个水兵。打了一辈子仗,当下难得清闲喽。”

    司马帮主动情道:“难得清闲,清闲也好!你我都是九死一生之人,能活到今日,已经是造化了。”张浚笑道:“司马帮主来得正好,明日是老夫的六十寿辰,咱们老哥俩可要痛饮一杯!”

    司马帮主笑道:“好啊!张都督六十大寿,老叫花今年六十有六,也来凑个热闹,讨杯寿酒,咱老哥俩再活六十岁如何?”旁边钟子义和罗小寻忍不住窃笑,杨红莲也是莞尔一笑。

    张浚面露苦笑,摇头道:“唉,老夫在刀光剑影中苟活至今,已是极为不易。近日深感人如浮萍,国如累卵。山河破碎,收复无期。老夫无颜苟活人世啊。”张浚心下黯然,脸上掠过一丝悲凉。

    “张都督何必伤怀至此,人生百年,草木一秋。咱们做不到的事,自有晚辈来完成,总有实现的时候。”司马帮主心想,做官之人就是不一样,说话总喜欢咬文嚼字,瞧他声色凝重,感时伤世,只好言语安慰。

    张浚心下唏嘘,道:“还是老哥心胸豁达,说来也对,江山自有后人愁。晚辈之中,倒有几个可以担当大任者,只是无法与当年的岳飞、韩世忠等人相提并论。”张浚言至此,瞧他花白胡须,较之先前更显苍老,深有感触,话题一转,问道:“司马兄可有接任丐帮帮主的人选么?”

    “不瞒都督,老朽心中着急,丐帮虽众,却无统领丐帮的大才之人。老朽无能,耽误了丐帮几十年,总要找个理想的人物方能称心。”司马帮主说到此处,目光转向钟子义等人身上,说道:“张都督,我来引荐几位少年侠士,若不是他们几个相救,老朽早已驾鹤西游了,哪里还有今日相会。”言罢,司马帮主一一向张浚引荐。

    张浚听说几个年轻人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十分喜欢。心想:“江湖豪侠之人,若能为朝廷所用,当真是朝廷的福分了。”

    过不多时,管家张满进来,告知酒菜准备停当,司马望笑道:“老叫花子已有多日没有吃上一顿好饭,只怕今日要把你家老爷吃穷了。”张满笑道:“司马帮主尽管放开肚皮吃,我家老爷虽然为官清廉,饭菜还是可以管饱的。”大家闻听忍不住发笑,自从被贬永州,张浚一直闷闷不乐,人在永州,心在朝廷。今日见到司马帮主,烦恼消失大半,心情大好。闻听他俩对答,也笑得合不上口,颌下一缕花白胡须乱颤。

    张满请杨红莲和罗小寻二位姑娘到另外一个房间用饭,有张府女眷作陪。这里,张浚与司马望携手入座,钟子义在下首作陪,三人皆是豪爽之人,自是开怀畅饮。酒足饭饱后,听茶小憩,瞧瞧天色尚早,司马帮主拍拍肚皮,说道:“张都督,听说你在湘湖训练水兵,老叫花好奇,一起去瞧瞧如何?”“说不上训练,只是造了两艘车船和几艘轻便海鳅船,挑选一些精壮的乡勇早晚熟悉使用而已。”张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那个水寨虽然不大,却不许外人轻易进入。司马帮主不是外人,自然可以进去,还要请司马帮主指教一二呢。”司马望笑道:“都督大人戎马一生,大小战阵数百次,死在你手里的金狗不下数万之众,哪里有老叫花指教的道理?”二人边说边起身往门外走去,钟子义跟在身后。大门外,早有人将马匹备好,于是三人飞身上马,直奔湘湖水寨。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来到湖边,果见水寨里停泊大小七八艘船只。有几个官兵跑过来向张浚请安,张浚将马交与守寨的官兵,三人走进水寨,上了一艘车船。

    司马望早先听闻这种大型车船,却还是第一次登上大船,心里着实高兴,像个孩子似地嘴里连说好船。张浚见他如此开心,捋一把胡须,笑道:“司马帮主当心,船上不比陆地,这船算是小的,我只做了12个浆轮。”几人走进船舱里,只见船的左右两侧各有六个浆轮,“以轮击水,其行如飞”张浚边说边站在浆轮的踏脚板上演示。

    司马望大喜道:“果然是好船,有这样的战船还怕金人过江么?定能杀他个有来无回。”

    张浚目光如电,一扫先前黯然神色,笑道:“司马帮主所言极是,老夫早在都督任上之时,就曾要求沿江各处建造这种大型战船,最大的有32个浆轮,经常进行秘密演练。”

    张浚瞧见钟子义默不作声,似有心事,问道:“钟大侠在想甚么?”钟子义一直默默的跟在旁边,瞧见车船,心内若有所思,隐约记起二十年前曾经见过这种大船。当年,杨幺亲自设计建造这种大船,同朝廷官兵决战在洞庭湖上。后来杨幺战败被杀,车船也被官兵缴获,又依照所获的图样,建造出许多新的车船。那时钟子义尚不过五岁,只因整日里以船为家,又亲历战阵,死里逃生,记忆自然极为深刻,以致后来多次在梦中惊吓而起。钟子义沉浸在往事中,竟没听见张浚问话。司马望见了,伸手一扯钟子义衣襟,说道:“钟大侠,在想甚么?”钟子义这才惊醒,不假思索的应道:“这船晚辈见过,二十年前见过。”钟子义此言一出,张都督和司马帮主极为惊讶,此等大船轻易不为人知,他如何知道?

    钟子义仍然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见他俩面露惊讶之色,解释道:“张大人,司马帮主,晚辈小时候曾在洞庭湖边见过这种大船。晚辈的师父还制作了两个浆轮的小船,常常带着晚辈去湖里玩耍,在那小船上,师父踏一个浆轮,晚辈踏另一个浆轮。晚辈没有说错的话,这种船应是叫车船。”

    张浚疑惑道:“钟大侠的师父是谁?”他曾领旨前往洞庭湖平定内乱,自然知道这大船在洞庭湖一带被称为杨幺车船。猜测钟子义的身世决不简单,张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警觉。钟子义坦然回道:“晚辈的师父是武当派王真人。”张浚问道:“是王献厚王真人?”司马帮主道:“正是献厚老兄,调教出这么一个好徒儿。可惜呀,他已经仙逝了。”这些日子,司马帮主与钟子义一路走来,无话不谈,早已成了忘年之交。

    张浚与王献厚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位王真人武功高深,为人谦和。张浚幽幽说道:“钟大侠所言不错,这种战船又叫杨幺车船,此船大有来头。当初官兵前往洞庭湖围剿反民,却屡战屡败。后来有一名会造大船工匠,此人献出车船的图样,依照这个图样,打造一批八个浆轮的战船。却因为指挥失误,误入草泽,又一次大败而归,战船也被杨幺俘获。这杨幺如获至宝,在此基础上,重新设计建造了多种更加完善的战船,杨幺车船由此得名。”

    张浚说这番话时,心中涌起几个疑问:“钟子义到底是甚么人?他与杨幺有何瓜葛?莫非他是造反草民的后人不成?”军人的直觉告诉他,钟子义绝非寻常之辈。是敌是友,须搞明白他的身世。是友自然好,这是家国之幸;若是敌,则是我大宋国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