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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角京旦

    “小贼!交出你的心脏~”那声音是一京剧腔调拖得很长,张纸鸢飞速来到他的前方,唤出一道鬼影并且与之替换位置杀去。

    他穿着幽蓝色的戏服,背后插着蓝旗帜,头戴绣球盔帽,脸上的妆容与正经的京剧演员无异,手里那杆花枪是黝黑的,除去红缨未变一切看起来就真的是从哪个戏走中走出的角色。

    张纸鸢这一换位攻击,被其轻易躲过的同时还被他的双头花枪划破了头上的黑色高帽,盘结的黑发被解开在冷冽的风中飘荡。

    “你是谁!鬼御南行的人吗?”

    “休要拿吾与之枯柴并论,谅你死期以至,吾就告知于汝~”他的京腔颇有女声的调子。

    “吾乃寒角京旦,奉庄总之命特来取汝灵台!”

    “等等!”

    “还有何事~?”

    “他们活着吗?”

    寒角京旦也不再那么油腔滑舌,一个青稚的女声传出:“休已,休已。”

    “那好。”

    张纸鸢御出双刀杀去,自己退远了后当即手上掐诀念咒:“幻真幻灭,吾念为,空想毅通,阀以无入,摄离魉魅,皆在吾掌,无镜可同!”

    无镜面瞬间在空阔的湖面从他的脚下开始延伸过去,可是张纸鸢同时也感觉到了极大的损耗,这段时间他并没有休息好,吃的也不如以前,加上四处的幻觉干扰真是疲乏非常。

    然寒角京旦好像完全不慌,反而喝到:“看官,好戏,开场了~”

    然后嘴里就唱起一首《天兵降五毒》。没有铺垫前文而是直接唱到高潮。

    “凌霄殿,金钟响~”

    “召集~天将~”

    “雷轰轰,电闪闪,云焕霞光~”

    “岂容它,五毒妖~兴风作浪~”

    “保乾坤,澄玉宇,太平吉祥!”

    “众天降!降妖者!”

    也就在这唱词之时,他挑开张纸鸢的双刀,身后竟然出现了一扇闪着霞光的金色汉白玉天门,张纸鸢虽然不懂,但能明白肯定不是善招,手掌一抬,一道魂波就贯射而出,且范围巨大,直接囊括了寒角京旦的和那扇巨大的天门。

    “摧毁!”他对这个空间里的一人一物下达命令,就看他们的头顶上方猛然出现几个鬼手轰轰轰的砸下,就连同那坚不可摧的冰湖都被锤打得粉碎,张纸鸢虽然看见了有血液从那阵烟雾中飞出但仍然不敢大意。

    “雾散!”地面好像有油烟机,一下把满溢开来的烟雾吸走,而那个寒角京旦正被打得趴在地上,张纸鸢叫出一把苗刀以音速杀去,自己拿着另外一把,手中凝聚一颗灵异球体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他现在每走一步都压力山大,但因为寒角京旦在这个自己主宰的空间里竟然还一息尚存,他也不得不冒险。

    可就当前方的苗刀要刺入她的头颅时竟然被一忽闪的金光打飞回来,张纸鸢立刻抛出手中已经成型的球体。

    “牵扯!扭曲他的空间!”那颗球一时间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去,并且越变越大,整个灰洞洞的球体开始拉扯其周围的空间和时间,是一颗小型的黑洞,但凡人绝非能够抗衡它,张纸鸢也就能在这个地方才用得出这样的杀招了。

    寒角京旦快速的撑起身体,吐出一口鲜血,花枪一指,背后的忽闪金色光影便化出一个巨人的带甲大手把黑洞按在地上,即使它正在被那黑洞撕扯得分崩离析但也绝不撒手,手断了,自己的胳膊再跟上。

    张纸鸢自然不会等着她拖到黑洞消失趁着这个空隙就在她四周化出四道随时可供换位的残影,反手持刀就要将她拦腰斩断,可就在刀刃触碰到她的躯干时竟然在她的戏服上划出一串火花。

    张纸鸢单刀插地减少惯性惯性。

    “无效!”他对着寒角京旦一指,被压制的黑洞也忽然挣开束缚但就在自己来到她跟前时自己却率先吐出了鲜血,她身后的金色光影再次化出巨拳从自己前方杀来。

    “不败战境!”那种足以让自己崩溃的力量一时间被整个空间化解了大半,可张纸鸢也感觉快要到达极限。

    “浪烫墨渊!穹炎近烈!烈火听我号令!”

    缓过劲来的寒角京旦又一次唱起那首《天兵降五毒》,身后的天门被开得更大了,背后的金色巨影也开始展现全部的模样,他手持七宝宝塔,背后背着一柄巨剑,张纸鸢看出来那是托塔李天王,只是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位,面容非常的凶悍,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狰狞骇人,除去青面没有沾边以外全占了,而且还不止他一位,另外又有四个正在逐渐踏出天门的巨型金色光影。

    托塔李天王率先发难,宝塔一推,就在张纸鸢的头顶要往下盖去,张纸鸢从下方看见塔里的天雷和真火,不敢硬接,借用无镜面的优势站到了塔顶,也在这时,浪烫墨渊和穹炎近烈已然形成,灼热的火焰立即向寒角京旦如雨点般砸去,脚下的岩浆剖出的深渊也在把她往下带,可忽然听得一声琵琶曲响在她脚下搭建出一个平台,加上她独特的寒冰竟然扩大到卡住墨渊的地步,虽然那灼热的岩浆在熔化尖冰但是速度奇慢。

    南方增长天王的慧剑好像是疾风骤雨一般袭来,而多闻天王的混元珍珠伞被撑开,抵挡了天空中的无尽火柱,广目天王胳膊上缠着的蛇与龙也脱离其本身协同那散成多个的宝珠破空而来。

    妈的,又是人海战术!

    “为我所用!”张纸鸢声嘶力竭的对着那几个光影怒喝,近在咫尺的攻击竟然真在他的指令下消失,而且他们不紧不慢的向着自己这边走来,这操作果真是让寒角京旦看傻了眼,庄总可没告诉过自己黑无常会这种招式,立即将双头花枪拉长一节,不顾庄总的嘱咐,将四周生出的坚冰打飞出去,菱形的冰块儿划过空气时凝结了水气,留下的小冰颗粒落到墨渊后又化为水蒸气。

    “混元伞开!”走在半途的多闻天王立刻把巨伞撑开,顺势还反弹回去,可是张纸鸢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预期,手臂再次开始崩裂,身上的肉好像有了各自的意识,都要一个个自立为王。

    他果断的撤走了那四位难缠的天王,而走得最慢的托塔李天王还站在中间,他现在既没有被张纸鸢控制也没有受到寒角京旦的掌握。

    她也察觉到这一点,立马飞身到空中,拉拽托塔李天王。张纸鸢力竭得差点跪在地上,为了防止自己在这里暴毙,他果断的结束了穹炎近烈和浪烫墨渊,看着逐渐恢复的肉身,大口的喘气。

    我已经在这里让自己处于不败境地了,怎么还是这么困难,张江离说的主宰,怎么就这种程度啊!

    看着即将回到寒角京旦手里的托塔李天王,他身后的宝剑还没用呢,这根本就是必败境地啊!

    “不灭肉身!”张纸鸢的身体立刻被一种相互挤兑的无形压力组装好,那些要四散而逃的肉块儿被强行聚到一起。

    这货可比楚江南厉害多了!他一时想到,可是在这个时候,两人同时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完了。”

    “终于!”

    张纸鸢手持双刀,摇摇晃晃的站定。

    寒角京旦现在已经恢复了对金影李天王的控制,他的七宝玲珑塔孔洞处向外释放着诡异的气息,一簇簇混合着哭嚎鬼影的金光涌现,变得巨大的同时就又要落到张纸鸢头上,也同时把背后的那把巨剑抽离出鞘,寒角京旦站在其上,为那闪着寒光的巨剑附着那坚韧非常的蓝冰,随着托塔李天王的攻击摆好架势杀来。

    他从未感到这么无力,但也只好拼死一搏了,特别是寒角京旦背后那道天门还敞开着,天知道一会儿会不会蹦出个哪吒什么的。

    “神是吗?神我也斩给你看!”张纸鸢将额头的符箓撕下,分成两半合在刀刃上,瞬间把自己的身体放大到百丈之高,两把苗刀率先插入七宝玲珑塔内,咔嚓一声将那好像无可匹敌的宝塔劈开,这下还附着了天雷与真火的双刀更具威力,但也被托塔李天王的巨剑刺入了腰腹,他就要横斩切开,寒角京旦也已经顺着他的身体垂直向上,妄图用花枪插入他的心脏,为了活着,她已经不想管这心脏是否能活了。

    张纸鸢紧闭双目显得非常的从容,无悲无喜无怒,双刀交叉以那不相符于巨大体型的的极速斩去,拖出两道滞停的火雷,斩死托塔李天王的同时无镜面也彻底崩溃了。

    寒角京旦的黑色花枪插入自己的心房,巨大的身体一瞬间摔倒在冻结的湖面,或许是太过坚硬或许是整个水上水下都被冻结了,只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寒角京旦花靴踩在张纸鸢面门上,缓和一会儿把枪拔出来,闭目呼吸,然后将脚下升起一圆形的戏台,再在这边上树立了一些乐师冰雕,唱起一首《大破铜网阵》,在唱到白玉堂被要被乱箭射死时停了下来。感慨这真是一场痛快的对弈。

    张纸鸢冰冷的尸体也开始慢慢的结冰,本来按照庄总的要求,是不能对张纸鸢使用寒酥破体,以免伤了他的破魔心,可现在人都被自己从心脏捅穿了,也就无所谓了。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地上与影子重合的张纸鸢,其身下的影子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动,岸上的百个夜冥军背负的影子也在这时冲破了坚冰的封锁,躲开她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等到她注意到时,成百个黑影只被她的坚冰封锁住十几个,其余的全然混入了张纸鸢的那一个当中,而已经死去的夜冥军他们自身的影子也已然消失不见,坚冰也立刻消融,躺到在了地上。

    寒角京旦也已身负重伤,不愿恋战,可刚准备闪身逃走,就发现逍遥竹林的景色已经骤变。

    “众将敬听号令!”张纸鸢身后的影子变得浮夸的巨大,已经盖过了大半个湖泊,那些影子汇合在一起,发出了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才能听到的战士的浑凶旷远的声音,张纸鸢虽然此刻佝偻着一个僵尸跳站立起来,但好像有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与他一起,气势凶悍。

    手掌一张,掉落在远处的两把苗刀迅速回到手中。

    寒角京旦不甘心也同时非常困惑的,鼻子一耸,与眼睛靠得很近,愤怒让她面目全非一般。

    那些影子里似乎还有敲鼓的礼兵,震撼的鼓声宛若惊雷乍响,每次都让寒角京旦感到背后直流冷汗,战意下减,不自觉的向后退步。

    闭目不语的张纸鸢活动活动脖颈,挺直了腰杆在众将士的,“杀!杀!杀!”声中带着兵势如山的压迫感步步逼近。

    “万里,吾死君也!一生共枯,唯我一面孔,野雷震我将,凄厉风我师,幽怨灰草长戈,群星摧百世!”再度睁眼,他的瞳孔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棕黄色,而是变成了灰白的瞳仁,一根哭丧棒一下代替了自己手中的一把苗刀,被隐藏的舌头也在这会儿重新露出。

    身后的影子也不通常理的站立,变成了一身高百丈的黑色兵甲巨人,幽邃的头盔遮住了他的面貌,他也并没有拔出腰间的黑剑,而是借着天空中轰动的雷霆,一手握住再接一划拉,一把巨大的雷戈出现在手中。

    放眼望去无尽的荒芜,山也在不知何时成了一片连绵的小土丘,植物已经枯死,脚下的冰湖成了了然没有生机的沙土,再加风的凄厉,这已经变成了修罗的战场,剧烈的精神重压弄得寒角京旦已经再也唱不出高昂的曲调,而成了一曲断断续续的《大面》还有一些她自编的词曲。

    天空中的滚滚暗紫雷云里忽然长空呼啸,群星塌陷,裹挟着惊雷烈火,巨大的影子已经盖在了他们的上空,然而这样的星星还不止一颗,数以万计的群星在无限的荒芜世界不分先后的落下,好有天塌的震撼。

    “再也不见。”

    流星飒沓,刀光戈影惊寒鸦。张纸鸢瞬身闪过,一刀斩下了她的头颅,花球盔帽染着血尘跌落,身后的旗帜也被整齐的切开,随后的巨型雷戈摇曳着刺目的雷光砸下,这时已经将她的尸骨挫灰,天空的流星最后赶到,摧毁了她四散的魂魄,宣告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张纸鸢站在荒野,脸朝下就要栽入土中,突然三只手拉住了他,一个是从背后,是将士的阴魂,另外两只一个来自黑无常一个来自白无常,黑无常凶戾的夺过他的哭丧棒。

    然后三人合力扶正了这尊将倾倒的大厦。

    “将军!此战畅快!”身后的巨大身影抱拳单膝跪地,“我等已然是浩气英魂,经此一战以了却此身最荣耀之光!如今黑白二人已经来接我等进入鬼门关,无法再陪伴张将军乃吾等遗憾,但奈何命由天定......”

    “将军!”张纸鸢回首看去,巨大的黑色甲兵已经变成了百余个不同时期的夜冥军人,一齐向自己行以最高的礼节。

    “纵然以赴鬼门关,来世再做麾下士!”

    身后的黑白无常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放在地上,随后它便展开成了一道幽绿色的鬼门,他们二位并没有把这些血气方刚的将士锁在一处,他们如同出征或是凯旋一般,坚定的踏入门内。

    张纸鸢想,这样的一群人怎么可能会待在阎王殿呢?他们一定会上天宫与天地同寿。

    他们同张纸鸢一样明白这个男人并非他们的将军,但是那浩然之气,以及举世之力让他们由衷敬佩。

    张纸鸢本以为黑白无常是来接自己的但看来又错了。

    忽然心脏的跳动加快了,看着四处游动的竹胄他明白,是这些神奇的宝贝包裹了自己的心脏,强行挡住了寒角京旦的致命一击。

    又是出乎意料的,她的魂魄也站了起来,但是也跟着他们走入了鬼门关,张纸鸢心里疑惑,“她不是已经被我把魂魄都打散了吗?还有为什么有鬼御司的人还要由这二位来管?还有,不是鬼御司掌管人的生死吗?难道都错了?”

    他抓住寒角京旦,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那身剧服,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打得尸骨无存,现在是一浑身赤裸,长着妙龄少女面孔的女人。

    黑白无常似乎有点不乐意,但借着自己之前还见过他们一面,张纸鸢塞了一些金子给他们。

    “通融通融,我就问几个问题。”

    白无常看着面善些,但也没有要,阎王殿哪用得着这些?

    “快点儿,我们可是很忙的。”

    “你说的庄总是谁?既然都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吧?”

    寒角京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那么破魔心到底能干什么?”

    “西行之主,庄镇河,破魔心,我也不知。”

    “鬼御西行?”

    “好吧,在这点我谢谢你,但是如果你活过来我会再杀你一遍。”

    “呵,你确实很强,但是没有了那些稀奇玩意儿什么都不是,一个容器罢了。”

    二人冷漠的对视,寒角京旦无畏的唱着小曲儿被黑白无常靠上锁链。

    哭丧棒一挥,为她添置了一身白净的衣物。

    就在二位阴帅也要走入其中时,张纸鸢想起还有件正事。

    “白无常!我有话问你们。”

    “有完没有!我们上班很忙的!”

    “就一个!”

    高大的白无常一颠一颠的靠近。

    “你们才是真的掌管万物生死的神是吗?”

    白无常和善的笑笑。

    “娃娃,你才看出来吗?”

    “那么鬼御司是干什么的?他们自称掌管人类生死,但是你们真正的冥府却不管理这样的乱象?”

    “阎王死了,我们这些小鬼能做什么呢?”

    然后他便不再回答张纸鸢的困惑,轻飘飘的随着黑无常进入了门中,那道幽幽的鬼门也在此后合上消失不见了。

    张纸鸢无力的险些又要倒地,但这次他用双刀撑着站了起来,看着四周恢复成竹林的模样,仰头对天感叹:“都死了,除了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