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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过雪山

    范羌独自一人走在山谷的水流边,虽说初春已经到来。但山谷中的积雪还有些许没有融化,气温也非常低。好在一直赶路,身上也还算暖和。

    计划今天能走到雪山半山腰,休息一晚,明日再翻雪山。不可能在雪山上过夜,那简直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今天一开始的路程都是比较平缓广袤的土坡,走起来不是很费劲。只要视线清晰,对着那个雪山的那一块缺口走就行。半天时间就来到了全是小山脉的杉树林,范羌独自一人是绝对不敢进树林的。那绝对是很危险的事情,只能绕着树林在山谷中穿梭。直径对着那个山谷缺口走,有时候会走入死胡同,三面全是高山,根本跨越不过去。然后只能来回折返绕路。虽然耗时间,但一直相对平稳也还算安全。

    范羌自己也知道自己肩负的无比重要使命,能安全抵达目的地是最要紧的,不能急于求成,万一有个闪失,那所有的努力将毁于一旦。

    来回折返绕了两三次路,终于到达了要登山的雪线了。四周看了看,是一个山坳里,于是生起了火,支起来简易麻布帐篷。这时候想起来老顾,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晚上,感觉像是多年不相见的老友。特别是老顾的那几口老酒,这时候要是能来上几口,不仅能保暖,还能提神。

    于是翻开了马鞍后的老顾送的吃食,拿出一块肉干,正要啃食,发现了一个小木桶。闻了闻还真是酒。“这老顾!真懂我也。”于是乎开心得小酌了几口,神清气爽。

    小刘这边也进入了黑夜,独自一人走在荒凉的戈壁上还是自己的第一次。好在有马儿的陪伴,让自己心情稍稍安定。眼看就要天黑,于是开始生火,搭简易帐篷。迫不及待放开了老顾的包裹,拿出了几片肉干吃了起来。

    “咚咚咚……”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小刘四周看了看,视线不清晰的西面有大片灰尘。可能是匈奴军队。立即把火熄灭,东西也来不及收拾。跳上马要逃,嗖嗖的几根羽箭已经逼近。小刘身上惊出一身冷汗。莫非自己要命丧于此。正想着,背后突然一阵刺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疼得说不出话来,马鞭都很难挥动,便从马上摔下来……。忍受着剧痛,靠着最后一点点清醒的意识,小刘马上将范羌给他的纸条塞进了嘴里吞了下去。

    那群匈奴骑兵百余骑,现在大汗实施了草原宵禁,不时会有巡逻队出没在这一片。当他们发现是个汉人,立马补上几刀。搜出小刘身上的所有物品,牵走小刘马匹,曝尸戈壁滩。

    翌日。

    范羌昨夜被冻醒很多次,只浅睡了两三个时辰。醒来后整理好行装就准备上路。今天的任务特别繁重,要翻越眼前的大雪山。看着前面几百米处有一处达坂,不是太远。于是随便吃了点东西,煮了点热水喝,嘬了两口酒牵着马出发了,不得不说老顾的这酒起了大作用,一口酒水下肚,全身都暖和起来。

    山路明显陡了起来,而且还有厚厚的积雪,要担心随时滑倒滚落山崖的危险。马也时常滑倒,范羌非常担心马会摔下山去,那自己就真的孤家寡人上路了。没有别的办法,碰到有太陡的坡度,就尽量绕远路绕开。

    两个时辰后终于到达坂,还算顺利。可当范羌到了后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大达坂,高了有五百多米。愿以为走到这个达坂就会是下坡路了,望着还有一大半的上坡路程,范羌只能迈开腿牵着马继续爬行。

    达坂后还有一座小雪山,翻过小雪山应该能近很多。可是那座雪山有那么陡峭的。范羌根本不敢冒这个险,只能选择雪山的左下方绕道前行。所以接下来有一百多米的下坡路要走。雪山的下坡路远比上坡要难走的多,由于坡度陡峭,范羌只能延之字形迂回走减缓坡度。

    白雪茫茫的雪山中,没有了一棵植被的身影,只有两粒芝麻大小的范羌和他的马匹在雪山上艰难前行着。天地都是雪白的,范羌只能给自己蒙上一层纱布,阻挡一下刺眼的光线,给马也带了一个眼罩,怕马也被这惨白的光线刺瞎了去。好在今天天气晴朗,没有大风,空气浓见度也很高。经过两个半时辰的艰难跋涉,范羌终于达到了最高达坂。

    范羌这时想回望一下身后的疏勒城,可两边的山脊有点高,完全挡住了视线。之前上山的过程中,每达到一个高处小山坡,范羌回望远眺,从山脚里面的丛丛山丘间找到疏勒城的踪迹。

    范羌稍微停顿了半刻钟,上坡这段路差不多已经耗去了他今天绝大部分的力气。腿实在疼的厉害,年纪大了,冬天本来就各种小毛病和疼痛。骑马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想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打报告。

    范羌大概算了一下,自己只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下雪山,上山花去了绝大部分力气。一个多时辰后太阳西斜,夜晚是不可能在这雪山行走的。但如果滞留在这雪山上那就会被活活冻死,你找不到可以取火的木材。想到这里,范羌就加快了脚步。

    但没想到的是,下山的路更难走。坡度陡峭,下坡更容易失手滑到。好几次,范羌连人带马滑下去几十上百米的高度,范羌一度认为自己玩完了。好在这个季节雪层较为厚实,没有伤到哪里。万一哪次下面是悬崖,那自己早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前的下山路还是茫茫看不到尽头。没办法只能靠着月光的光亮继续前行,身体的体力早已经达到了极限。但停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范羌时不时用小刀刺痛一下自己的大腿,掐一掐自己的脸,好让自己不被疲劳打败昏睡过去。极低的温度会让人逐渐意识模糊,如果觉得自己很温暖想停下来小憩,那说明整个人就快要冻死了。极寒的天气他不是没遇到过,摸了下自己的左耳,就是那年和兄弟们爬雪山奇袭匈奴人,被冻伤了耳朵,一块肉直接坏死。他还算好的,好几个兄弟倒下就再也没爬起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片漆黑,安静得只听得到他和马匹的踩雪声。范羌边走边给马匹也喂了些东西吃。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已经到了亥时,借着皎洁的月光,勉强前行着,终于脚能碰到实实在在的砂石地面了。这让范羌兴奋不已,说明气温没有那么低,自己已经走下来雪线了。接下来是要找一个有柴火能取暖的地方恢复一下体温。眼下还没有树丛的影子,估计还要往前走几百米。于是咬牙坚持前行。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午夜了。眼看前面有一团黑影,应该是树林,范羌喜出望外。正要往前迈步,一脚踩空了。立马拉住马绳,马被这么突然一拉,也尖叫起来,躁动着要挣脱。接着马也失前足往前滚了下去。两人带马滚了估计有二三十米,这里没有那么厚的积雪。滚下来后,马压住了范羌的腿,动弹着就是站不起来。范羌只觉得浑身疼痛,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马匹,马嚎叫了良久,后来变成了嘶鸣。最终没有了力气叫喊了。

    范羌这一刻不知道有多么绝望,这时候要是小刘还在多好,也能将他从马下抬起来,现在双脚都动弹不得。马估计已经不行了,马身上的行李也不知道散落到何处。刚才的坡实在太陡了。范羌只能在这静静得躺着,迎接他的可能是死亡,自己也没必要叫喊,这山谷里根本连半个人都不会有,只有棕熊和狼。范羌无奈仰面望向天空,嘴里急促得呼出热气。想到了很多,安静是冷空气中,星空格外美丽动人。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看过这么美的星空了。一切都是如此安静,他想到了耿恭,想到了老妇人,想到了自己已亡的妻子……想到自己会如何静静等待死亡。

    自己会慢慢失温冻死,是的自己会慢慢冻死在这荒凉的山谷里。

    不,自己不能死,自己还没有去死的资格,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任务!

    范羌双手到处摸索着什么,佩刀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没摸到。突然发现自己腰身下有一把匕首,摸摸自己身上的马匹,已经奄奄一息了。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露出哭腔的范羌用匕首刺开了马的肚皮。这时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鸣了几声就昏死过去了。切开马的肚子后,范羌掏出来马的所有内脏才能拖出自己的双腿。拖出来后也暂时没法走路了,不知道伤哪里,只觉得疼痛难忍。躺在地上,也没法去找木材取暖。看着身旁的马,于是钻进了马肚子里,用死马的余温来抵御这山谷的严寒,就这样静静得等待这个夜晚的流逝,迎接明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