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关于林然的一切（二）
母亲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彼时父亲已经从书房回到卧室，独自一人睡了，而林然也躺在卧室的床上思来想去。直到听见钥匙撬动门锁的声音，才犹如打了鸡血似地兴奋地从床上翻滚着起身。
“妈，你回来了？”林然本想藏在房间，给母亲一个惊喜，但她没有忍住，没等母亲换好鞋子，就连走带跑出了卧室。
母亲进门的动作很轻，许是怕扰了父亲好梦，听了林然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来，看表情很是惊讶，或者说，很惊愕……
这种奇怪的表情不禁让林然的心也凉了大半，她现在非常确定，这个家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单单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怎么突然回来了？”母亲俯着身擦拭白天穿的皮鞋，半天才想起来问她。
“不是突然，我给您打过电话！”林然不假思索便就脱口而出，在她看来，母亲这个问题的侧重点在于她不打招呼就回家，而不是她回来与否。
母亲“哦”了一声，林然帮她接过包和外套来一一挂起。随后两人来到客厅。林然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道：“妈，喝点儿水，您饿了吧！我给您下碗面吧！”
“不用，已经吃过了！”母亲伸手接过水，喝了一口才如是说道，她随即环顾了一圈，淡淡问道：“你爸呢！”
林然看了看主卧的方向，道：“已经睡了！”
母亲默默的望向主卧，若有所思，却不再说话，只低着头轻轻喝水。
林然小心翼翼的靠在沙发上，甚至不敢抬眼去看母亲，母亲不对劲，父亲也不对劲，这整个家都不对劲，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叫人烦闷不已。
母女俩直沉默了半天，林然才陡然问道：“您和爸爸……没事吧！”她其实不想问这愚蠢的问题，他们佳偶天成，相敬如宾，这个家如果没有她这孽障，兴许也能称作完美无瑕吧。但她害怕无端的猜疑，父亲虽生性冷淡，往常也总是会等母亲回家，今天却破天荒的睡了个大早。
母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接着又露出笑容道：“怎么会这么问呢！我们自然很好。”
母亲笑得很甜，不过这笑容落在敏感而锐利的林然眼里，却是假的不能再假。母亲在外虽是个墨守成规的大学老师，给人的印象也是刻薄古板，在家却往往表现得很随意。譬如她晚归的时候一定要扑到父亲怀里要个抱抱（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因为父亲大部分时间不是工作就是在出差。），她不太会做家务，因此父亲出差的日子林家的早中晚餐通常是请做饭阿姨帮忙。而且，母亲从来烟酒不沾，也不大愿意和吸烟、酗酒的人靠的太近，现在却分明能嗅到她身上有淡淡的烟酒味儿！
林然定定看着母亲，将自己的失落和失望情绪一并展露无余，她想叫母亲看见自己这无声的抗议。不过她做的任何举动都是徒劳，因为母亲压根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有时候甚至会盯着手机傻笑。
太反常，一切都太反常了！
林然不记得回房间睡觉前母亲说了什么，但却一直记得她那开怀的笑容，林然清楚的记得，从16岁察觉自己早恋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像这样笑过，仿佛像是失去了笑这项基础功能似的。直到今天，她那手机里仿佛藏着巨大的秘密，而她即将要探索一般依依不舍地捧着，视线片刻也不曾离开。
林然想不明白父母之间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淡漠，就是一年多前自己早恋、堕胎、休学等一系列事情接连发生的时候，他们也仍然互相支撑彼此，支撑着这个家。不知不觉中，那些糟糕透顶的日子已经画上了句号，她以为自己的家也应当恢复如常，家人们应该更加团结紧密。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受人的意念控制。
迷迷糊糊才睡了几个小时，窗外天色就已经大亮了。因为今天是周六，父母均都在家。不过他们却一改昨天的冷寂，双双在厨房忙碌了一阵，又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林然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不过却越看越糊涂了！
“下午和你爸去一趟超市吧！看看爱吃什么，买些带回学校。”林然低头吃着，却忽地听见母亲这么说。
她愣了愣，顿时感觉心头一热，有些什么东西正蜂蛹着钻出身体来。不只是尘封已久的感动，还有时隔多年的关爱。是的，她缺乏关爱，从小，她就生活在爹不问、妈不管的环境下，从记事起，母亲不是在备课就是在写教案，而父亲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显然，他们都有各自珍视的，需要全力以赴的热爱。可那时的林然不过是个孤独沉闷的孩子，哪懂得体谅父母辛劳，只是一日复一日的在心里埋下了‘孤寂’的种子。
到了青春期，她便开始叛逆，不过她的叛逆和那些吵吵闹闹折腾父母的孩子全然不同，她想既然父母心里压根没她这个女儿，她便玩命的折腾自己。
14岁第一次月经初潮，她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快死了！后来是从书上知道，那是女性迈上遥远征途的第一步。
15岁收到男生递的情书，她不慌不忙，扔了一封，又接过一封。她抽烟、酗酒、打架、调情，所有能将她贴上坏孩子标签的事情她都做了个遍。遗憾的是这些事情还不足以打动献身事业的父母亲，他们仍冷漠的注视着她，却不愿插手她的任何事情。
16岁，林然忽然尝到了‘恋爱’的甜头，无视校纪校规，公然逃课、约会，后来又沉迷网吧。
16岁，那是林然感受到‘爱’与‘被爱’的年纪，她和林浩公然在校牵手同行，无视老师警告，忽视他人目光，甚至亲吻，热烈的吻终于逼得双方父母鸡飞狗跳，乱了阵脚。她仍清楚的记得一向自诩家教严谨的母亲在校长办公室听训时的羞愤难当的表情，也记得母亲头一次用‘母亲’的身份向她施压，甚至不惜打了她一巴掌叫她悔过。
林然终于在16岁感受到青春的疼，不过这疼却是她赌上全部的尊严和命换来的。
17岁，林然偷食禁果，最终自食其果。
17岁，林然终于获得期盼已久的家人的关怀，不过，付出的代价似乎太大了！即使阖全家之力也无法填补。
……
而现在，母亲就坐在眼前，贴心的问自己是否有喜欢的东西。林然温热的眼泪不觉何时滚落，竟直接落在了碗里。她想如果眼前的一切早到十年，那个林然，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林然。
她摇了摇头拒绝，努力的控制心绪才不至于让自己失声痛哭。。
“妈，你回来了？”林然本想藏在房间，给母亲一个惊喜，但她没有忍住，没等母亲换好鞋子，就连走带跑出了卧室。
母亲进门的动作很轻，许是怕扰了父亲好梦，听了林然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来，看表情很是惊讶，或者说，很惊愕……
这种奇怪的表情不禁让林然的心也凉了大半，她现在非常确定，这个家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单单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怎么突然回来了？”母亲俯着身擦拭白天穿的皮鞋，半天才想起来问她。
“不是突然，我给您打过电话！”林然不假思索便就脱口而出，在她看来，母亲这个问题的侧重点在于她不打招呼就回家，而不是她回来与否。
母亲“哦”了一声，林然帮她接过包和外套来一一挂起。随后两人来到客厅。林然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道：“妈，喝点儿水，您饿了吧！我给您下碗面吧！”
“不用，已经吃过了！”母亲伸手接过水，喝了一口才如是说道，她随即环顾了一圈，淡淡问道：“你爸呢！”
林然看了看主卧的方向，道：“已经睡了！”
母亲默默的望向主卧，若有所思，却不再说话，只低着头轻轻喝水。
林然小心翼翼的靠在沙发上，甚至不敢抬眼去看母亲，母亲不对劲，父亲也不对劲，这整个家都不对劲，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叫人烦闷不已。
母女俩直沉默了半天，林然才陡然问道：“您和爸爸……没事吧！”她其实不想问这愚蠢的问题，他们佳偶天成，相敬如宾，这个家如果没有她这孽障，兴许也能称作完美无瑕吧。但她害怕无端的猜疑，父亲虽生性冷淡，往常也总是会等母亲回家，今天却破天荒的睡了个大早。
母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接着又露出笑容道：“怎么会这么问呢！我们自然很好。”
母亲笑得很甜，不过这笑容落在敏感而锐利的林然眼里，却是假的不能再假。母亲在外虽是个墨守成规的大学老师，给人的印象也是刻薄古板，在家却往往表现得很随意。譬如她晚归的时候一定要扑到父亲怀里要个抱抱（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因为父亲大部分时间不是工作就是在出差。），她不太会做家务，因此父亲出差的日子林家的早中晚餐通常是请做饭阿姨帮忙。而且，母亲从来烟酒不沾，也不大愿意和吸烟、酗酒的人靠的太近，现在却分明能嗅到她身上有淡淡的烟酒味儿！
林然定定看着母亲，将自己的失落和失望情绪一并展露无余，她想叫母亲看见自己这无声的抗议。不过她做的任何举动都是徒劳，因为母亲压根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有时候甚至会盯着手机傻笑。
太反常，一切都太反常了！
林然不记得回房间睡觉前母亲说了什么，但却一直记得她那开怀的笑容，林然清楚的记得，从16岁察觉自己早恋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像这样笑过，仿佛像是失去了笑这项基础功能似的。直到今天，她那手机里仿佛藏着巨大的秘密，而她即将要探索一般依依不舍地捧着，视线片刻也不曾离开。
林然想不明白父母之间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淡漠，就是一年多前自己早恋、堕胎、休学等一系列事情接连发生的时候，他们也仍然互相支撑彼此，支撑着这个家。不知不觉中，那些糟糕透顶的日子已经画上了句号，她以为自己的家也应当恢复如常，家人们应该更加团结紧密。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受人的意念控制。
迷迷糊糊才睡了几个小时，窗外天色就已经大亮了。因为今天是周六，父母均都在家。不过他们却一改昨天的冷寂，双双在厨房忙碌了一阵，又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林然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不过却越看越糊涂了！
“下午和你爸去一趟超市吧！看看爱吃什么，买些带回学校。”林然低头吃着，却忽地听见母亲这么说。
她愣了愣，顿时感觉心头一热，有些什么东西正蜂蛹着钻出身体来。不只是尘封已久的感动，还有时隔多年的关爱。是的，她缺乏关爱，从小，她就生活在爹不问、妈不管的环境下，从记事起，母亲不是在备课就是在写教案，而父亲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显然，他们都有各自珍视的，需要全力以赴的热爱。可那时的林然不过是个孤独沉闷的孩子，哪懂得体谅父母辛劳，只是一日复一日的在心里埋下了‘孤寂’的种子。
到了青春期，她便开始叛逆，不过她的叛逆和那些吵吵闹闹折腾父母的孩子全然不同，她想既然父母心里压根没她这个女儿，她便玩命的折腾自己。
14岁第一次月经初潮，她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快死了！后来是从书上知道，那是女性迈上遥远征途的第一步。
15岁收到男生递的情书，她不慌不忙，扔了一封，又接过一封。她抽烟、酗酒、打架、调情，所有能将她贴上坏孩子标签的事情她都做了个遍。遗憾的是这些事情还不足以打动献身事业的父母亲，他们仍冷漠的注视着她，却不愿插手她的任何事情。
16岁，林然忽然尝到了‘恋爱’的甜头，无视校纪校规，公然逃课、约会，后来又沉迷网吧。
16岁，那是林然感受到‘爱’与‘被爱’的年纪，她和林浩公然在校牵手同行，无视老师警告，忽视他人目光，甚至亲吻，热烈的吻终于逼得双方父母鸡飞狗跳，乱了阵脚。她仍清楚的记得一向自诩家教严谨的母亲在校长办公室听训时的羞愤难当的表情，也记得母亲头一次用‘母亲’的身份向她施压，甚至不惜打了她一巴掌叫她悔过。
林然终于在16岁感受到青春的疼，不过这疼却是她赌上全部的尊严和命换来的。
17岁，林然偷食禁果，最终自食其果。
17岁，林然终于获得期盼已久的家人的关怀，不过，付出的代价似乎太大了！即使阖全家之力也无法填补。
……
而现在，母亲就坐在眼前，贴心的问自己是否有喜欢的东西。林然温热的眼泪不觉何时滚落，竟直接落在了碗里。她想如果眼前的一切早到十年，那个林然，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林然。
她摇了摇头拒绝，努力的控制心绪才不至于让自己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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