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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幸得知音

    九福熬过了三天,吾寿差他府里下人来抬回去的,本人没来,他不想跟三宝打照面,一是九福丢了他的脸,二是他气三宝下手这么狠。

    抬回来的九福只剩下本条命,吾寿又气又恨,止不住的叹气:“被打死了也是活该,你还有什么不足,好吃好喝的供着,供祖宗也不过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足……”

    九福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被窝里,不再去听唠叨。

    年轻人恢复的快,养了半个月又跟没事人一样了,回到三宝会,大家都想看他笑话,他倒是无所谓,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三宝不再随身带着他,府里也只派他点接接送送的闲差。

    “九福,四小姐要去新开的新世界,你认识路吧,去送送她。”七贵吩咐他,“少说话多留心,四小姐不喜欢聒噪的。”

    “是,七爷。”

    新世界是刚开的大舞厅,燕秋平日不出去玩,今天怎么转了性了。九福心里正疑惑着,见燕秋正跨出门来,一袭波点掐腰旗袍,配一顶黑色贝雷帽,中西合璧,优雅俏皮。九福正想拍两句马屁,想起七贵的叮嘱,终是忍住了。

    新世界舞厅占地三千多平,装修极尽奢华,大厅悬挂的水晶灯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盏,九福经过底下的时候,抬头一看,倒抽一口凉气,钻石编织成的穹顶,折射出七色光海,闪得人头晕,这大概就是洋鬼子说的天堂了吧。

    九福还没回神,一阵香风袭来,迎面款款走来的,正是上回在沈家寿宴上艳惊四座的顾夫人沈静荷,这回她打扮得更加大胆出挑,额上系着一条宽边蕾丝发带,发带上缝着珍珠,很别致。薄如蝉翼的皮粉色纱裙上缝着小碎钻,紧紧裹出玲珑浮凸的曲线,如一只通体晶莹的水晶花瓶,令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燕秋,我等你好久。”静荷亲热牵上燕秋的手。

    “我接到您电话立马就来了,一分钟没敢耽搁呢。”燕秋含笑看着撒娇的静荷,静荷挽上她的胳膊,轻盈跃入舞池:“走,陪我跳舞,我最喜欢这支曲子。

    幸好燕秋在学校里学过交际舞,还能应付应付,于是跳起男步来配合静荷,两位美人在舞池中如蝴蝶自由翻飞旋转,一个妩媚婀娜一个俊秀娇俏,美不胜收,很快吸引了整个舞池的目光,静荷也忍不住连连赞叹:“你是我遇见的最棒的舞伴。”

    有男士不断上前邀请她俩共舞,但是二人正跳到兴头上,相视一笑,便逃开了……突然,燕秋发觉静荷松开了自己的手,滑向了身侧另一个人的怀抱,那双宜喜宜嗔的桃花眼让燕秋一眼认出来:“姚步青!”

    静荷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燕秋,像炫耀又像示威,似乎在说,你大可以再拍点照片送给沈静廷看,我不在乎。此时的静荷像个十足的小女孩,依在姚步青的肩头,吃吃的笑。姚步青像是听到她说了什么有趣的傻话,无奈地笑着摇头,眼里充满了宠溺。燕秋看着二人,只觉得他们如此的般配,都这么的我行我素不要命。顾奎山什么人,容得下她这么明目张胆的胡闹?自己得想办法劝她收敛收敛,否则出了岔子,连累自己手上沈静廷这张牌都打不好了。

    燕秋正暗暗思虑,没发觉沈静江走近身边,他揽过她的腰合着音乐继续跳了下去,“哎?”燕秋有点吃惊抬头看他,“你也在?”

    “我当然在,是我让姐姐把你约出来的。”静江不以为然的说,他的舞步倒是很稳健娴熟。

    “你约我干嘛,我又不清白。”燕秋想想又生气了。

    “你不是说我手上也沾着血吗,我也不清白。”静江认真的看着她,不像开玩笑。他格外严肃的表情莫名有股喜感,燕秋笑出了声:“你,你不清白那是你的事,你要是为了那晚的事还要跟我吵架,本人不奉陪。”说着就要转身走开,静江把她扯回自己身边,脚下舞步没停,皱着眉贴近她耳边说:“我没想跟你吵,我是真心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我已经在宁海找了个学校任职,下周就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不再花家里一分钱。”静江说的时候正气凛然,可吓得燕秋瞠目结舌。

    “你,你冷静点,贸然离家,老夫人肯定受不了。”

    “我意已决。我想了很久,想从家里走出来,一直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你那晚一席话真的把我点醒了。你虽然在兴义骗了我,但同时也是逼我正视这个肮脏的世界……”话没说完,燕秋不乐意了打断他:“你说谁肮脏!”静江忙不迭往回找补:“我是说你让我破除幻想,让我离开兴义,又促成我离开家庭,有时候我觉得,”静江突然停下舞步,低头久久凝视着燕秋:“你是我的知音。”

    燕秋默默吞了下口水,什么叫“我让你?我促成?”自己也没干什么啊,这就担上了哄人离家出走的罪名,沈母和沈静廷不更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兴义学堂还有女童班不要了?”燕秋试图劝他回心转意。

    “根本没人送女子来受教育,乡民们还耻笑我开女童班是别有用心,污言秽语,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小少爷白净的脸上满是懊恼。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别人,自救第一步,就是要离开家庭自立起来。”

    “自立挺好的,不过今天你的舞资谁出,这里入场就要二十块钱,你不是准备要我请吧。”燕秋促狭笑道。

    “我……”静江语塞,想了下,入场券姐姐应该给他买过了。

    “你找的那教职一个月多少钱?”

    “十块。”静江皱着眉回答。

    “一会跳累了也不能干坐着吧,这里一杯茶五块,一块蛋糕五块,我看你这个月是没办法自立了。从下个月开始吧!”燕秋微笑着拍拍他的肩。

    静江思索了一会,牵起燕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说得对,要想自立就得彻底离开这种纸醉金迷之地,不是明天,不是下个月,就在当下。”燕秋被他像一阵风一样拉出了大厅,外面候着的九福见她出来立马起身迎上来。。

    “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学校。”静江指指九福:“他能开车送我们去吗?”燕秋默默翻了个白眼:“好嘛,要自立、不靠家里,于是就靠我吗?”心里这么想着,还是吩咐九福去开车,这个沈家小少爷还是得应酬好,沈静廷还指望他娶了缪天心攀上更高的高枝呢,人家再不济也是做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