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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尸草木腥,何乡为乐土。

    廉贞与文曲星分离后进入的第一个城镇,叫邵阳。

    这是个气质有些温婉的城镇,有很多小桥流水,河网密布。河上常有年轻的商人撑着船买些当季的水果蔬菜。

    南方雨季的雨总是些毛毛细雨,细若银丝,若隐若现,落在身上并没有感觉,有的大概也只是些许朦朦胧胧的缠绵劲儿。天气是惬意的,可是对于邵阳来说今天却并不是个好日子————今天是廉贞星带着兵匪进城的日子。

    那人换下了战马,被四个武夫一台轿子稳稳当当地抬着,他拿扇尾挑起轿帘,懒懒地撇了一眼空旷的街道,眼神有扫过看着已经蠢蠢欲动的大头兵,嗤笑了一声。

    “都下去耍耍吧。”他放下轿帘,一手半撑着脸,倒是瞧不出些个将军样儿了。

    “还是老规矩,挑些个细皮嫩肉的回来做瘦马。”

    “去吧。”得了廉贞的令,他周围最外侧的士兵才敢拜了几拜之后退下去。

    当人们说“兵匪一家”这个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最初是为什么会出现“兵匪”这个词呢?

    “兵、匪”。

    “兵”、“匪”。

    土匪烧杀抢掠是非法,但军队烧杀抢掠是合法。

    大头兵们为了统治者的权益出生入死,不可能就拿一点薄薄的军饷吧?

    匪为什么怕兵?从来都不是因为兵代表政府官家,匪会怕兵只会是因为兵比匪更加凶残可怕、草菅人命。

    并不是所有的兵都是为了为国尽忠才做兵的————今日杀,明日战,土匪是为了吃饭打仗,士兵也是为了吃饭打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兵被管的久了,自然是要放出来撒个野放放气的。这不仅是给大头兵捞油水的机会,也更是给廉贞星捞的得民脂民膏。

    至于城里的民众,谁会管呢?

    反抗?谁敢反抗?

    哦…以前也是有人反抗过的,一步一跪磕头磕到了衙门门口。后来那人被廉贞手下的人以铁丝贯穿手心,箍之草堆而烧杀之,以取笑乐。

    砍头、跺脚、剖腹、挖心、割舌、剐眼。

    奸、杀、掳、掠。

    老、弱、妇、孺。

    这世上是没有公道的。

    傍晚,约莫是廉贞该清点那些大头兵献上来的物什的时候。

    廉贞瞧着被献上来明显少了一圈的“贡品”,皮笑肉不笑地踢了一脚装着零散金银细软的箱子,“出去打了场仗,怎么回来都变成秀气的小媳妇儿了,搜刮这么点东西出来打发叫花子呢?”

    “是邵阳的人都死了,还是你们又变废物了?”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听着训,不敢回嘴,只能听过被掳过来的十几个妇女断断续续的哭泣。好半天才有人上前在廉贞耳边低语,下面的人只是勉强听到什么“少了四十二人”、“羽衣班”、“霓裳”之类的词语云云。

    那人说完了,便兀自退下了。廉贞没说话,他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他在药谷杀人时候也是这般云淡风轻地笑,下面的兵都低着头不敢细看。

    半响,他们听见合扇的声音,“看来我北斗还真是被人看扁了。”

    ——————“杀人,都敢杀到我头上来了。”

    “都听见了吧,明天一早都精神点儿,咱们去找羽衣班听戏,”廉贞转身走向客房,留下今天的最后一道命令,“再不亮点颜色,霓裳都要把羽衣班的戏台子搭到我们头上来了。”

    ——————羽衣班,南北朝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的一个组织。就像廉贞话中所说,她们是江湖上的戏班,是一群“唱戏的臭娘们”。当然,不会真的有人傻到以为她们只是一群唱戏的。羽衣班的确有一群能歌善舞的姑娘,只不过这些姑娘不仅会唱戏,还会杀人。

    南北朝江湖上杀人杀出名堂来的,北斗算一个,活人死人山算第二个,羽衣班算第三个。邵阳不大,却也是羽衣班的落脚点。

    北斗的七个人以北斗七星为名,活人死人山的四个门主以四象为名,羽衣班的规矩又不一样,她们每一任的戏班班主都叫“霓裳”,江湖上人称“霓裳夫人”。她们是唱戏起家的,除了杀人,她们还倒卖各种小道消息。得罪了羽衣班————嘿,第二天她们就能把你的家底儿扒干净唱成朗朗上口的戏曲让南北朝人尽皆知。

    我们再说回廉贞。廉贞所属,傍晚集合的时候少了四十二个人。

    这四十二个人,第二天的时候回来了。

    但掳掠来的十几个少女少妇不见了,在原本捆着他们的地方,被垒上了整整齐齐的四十二颗人头。负责看守妇女的士兵已经没命了,他们倒是走的体面,留了全尸,搜遍全身,只是在小腿、胳膊、喉咙管儿发现了两个小小的、乌黑的洞眼儿,像是被蛇咬的。

    廉贞是笑着的,脸色确实铁青的。他觉得有种小虫子在眼边上乱飞的厌烦感,赶又赶不走、拍又拍不死,实在是…实在是……有趣的很呐。

    已经很久没有活人敢在北斗的地盘如此挑衅他了。

    他招了招手,四个武夫会意地抬起轿子,亲信的队伍约有十六人,随着廉贞的轿子向着城镇中心进发,最终停在了一个青石板砖铺成的巷子里、一个气派的前院大门前。

    他们一行人刚落脚,那扇门便“吱呀”一声分向两边打开,露出里面一群姹紫嫣红的女孩子们。那群女孩儿向两边散开,留出一条宽敞的路,有个看起来风华正茂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廉贞挑起轿帘,似乎没有要下轿子的打算,“好久未见,霓裳夫人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霓裳夫人将鬓角的一缕长发轻轻地拨到耳后,轻轻地靠住门框,笑道:“奴家一个只会弹琴唱曲的弱质女流,怎么敢劳烦你北斗廉贞星记挂。今日倒是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诸位大哥,叫你们这样气势汹汹地来堵人家的门?这院里可都是花骨朵一样的姑娘,个个胆子小得很,经不起人家放肆,吓着了可怎么了得?”

    她一句话没说完,旁边的女孩子们立刻嘻嘻哈哈地小声笑了起来,好像一阵小风吹来,满院的花枝都开始乱颤。

    “听见没有,都把刀收好了,别吓着这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廉贞星笑着跟霓裳打太极,“夫人有所不知,昨日我的军营里少了许多人,四十二个士兵只剩下了头,还有十几个少妇没了影子。”

    廉贞星摆出一副似乎真的很是苦恼的样子,“我思来想去,我军营里的这群姑娘该是去了哪儿呢?这邵阳城里唯有你羽衣班姑娘最多,我想着来你这儿寻寻,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

    霓裳夫人用一声大笑,在廉贞星底下亲信们有些惊诧的目光中,她眉目间矫揉造作的媚气倏地一散,连连大笑数声,她转头朝院子里的姑娘们朗声道:“听见了没,姑娘们,人家找人都找到我们头上来啦。”

    她霓裳夫人也算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哪能让他们直接上门要人拔这个份?

    此人前一刻还巧笑嫣然、风情万种,下一刻却又冷漠凶狠,活像准备嗜人的女妖,院子里方才笑嘻嘻的女孩子们顷刻就安静了下来,围在班主霓裳夫人身边,飘逸宽大的舞袖中隐约有兵刃的冷光闪过,叫人无端打了个寒战。

    “我这里只有苦命姑娘,贱人一大帮,你要谁?”霓裳夫人朝自己的姑娘们伸手一指,大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

    “怎么说着说着脾气就上来了,”廉贞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笑,好像这群姑娘真的只是一群唱戏的,“只是说想寻一寻,碰碰运气罢了。”

    他将话题一转,“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奉命去大药谷解决那里的疫病,怎知大药谷的诸位冥顽不化,疫病当前,我只好忍痛接管了药谷,一把火烧了山,可惜有一只会飞的小老鼠带着另一只软脚虾逃走了。”

    霓裳夫人当即一翻眼皮,笑容风情万种,话却很不客气:“懂了,你这是要向羽衣班买通缉令上那两个小孩的消息?”

    “哪儿的话,我只是想提醒霓裳夫人,外面跑进来的小老鼠指不定身上带着什么病菌,要是把我们花儿一样的姑娘们害上病……那可就不好了。”廉贞从轿子上扔下一小袋碎银子,“不过若是羽衣班有消息,还望夫人不要吝啬,这些银两,就权当给姑娘们买花儿的钱吧。”

    他摆手意识手下人可以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他透过轿子的窗户看了眼天上的云,丢下帘子的时候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看样子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厦姑娘,应公子,我们班主有请。”

    羽衣班的姑娘寻到天下和应何从的时候,天下正在重新缠自己右手的绷带。她和小毒痴一起跟在廉贞星后头也有些时日了,刚刚廉贞星会见羽衣班那会儿,他俩也远远地看着。她如今右手绷带上的血,就是当时应何从没能控制好情绪,她左手拦着他腰,右手手臂卡在他嘴里不让他出声儿的时候,被咬出的俩血印子,流了点血,散了绷带。

    天下没怪罪应何从,那小毒痴的拳头紧了又松,咽下嘴里腥咸又苦涩的血,在听到“大药谷”时红了眼眶。

    说到羽衣班,这事儿倒真不能怪他俩。天下才刚到南北朝没多久,这些势力都只是草草听说,根本不知道羽衣班落脚在邵阳这事儿。应何从是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个上面,这两人杀了廉贞的人,救了邵阳的妇女,才发现人家打着旗鼓找上了个戏班子。

    “天姐?”应何从蛇篓里的蛇冒出了个小脑袋。

    “怕甚么,”天下拉起他,“走,看看是个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