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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陪卫宁

    心里空荡荡的,老爸什么也做不了。大扫除、贴春联、准备年货,都是卫平在筹备。老妈陪在老爸身边离不开身,卫宁还小,他们不愿意叫我帮忙,用他们的话讲,身体养好,读书最重要。

    今年的年夜饭,我提议煮一顿火锅,吃多少放多少,不用计较剩菜剩饭,也图个方便。

    他们罕见地答应了,往常家里即使背着重重的债务,也会咬紧牙关在年关摆顿大餐,不为里子就为面子,让村里人看看卫国家会好起来的。

    原来,人也有不得不服的时候。

    年三十,吃过早饭就该贴红纸了,家里的惯例。

    “右边低点,低低低,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完美。”我站在后面指挥着卫平贴红纸,这是大门的红纸,必须得贴正。

    红纸上的“出入平安”寓意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安出门,平安归来。红纸数量很多,需要在客厅里摆好,将每幅字的寓意理解明白,再选好哪个门贴上。

    我的工作就是分拣挑选,老爸不在,文化成了这个家里获取话语权的方式。老爸不参与,卫平和老妈甚至连红纸上的繁体字都看不懂,只能由着我来。

    客厅门上贴了张菱形的“财源广进”,寓意明年家里能多多赚钱。

    其余七七八八贴的差不多了,就到另一栋房子去,那是老爸年轻时一赌友没钱时抵押给他的,老爸和我强调过要是那人回来就原价还给他,三千块,80平二层小房子。

    后来那人去世,儿子在BJ有了公司(备份上是我的哥哥,其实年纪和老爸差不多大)鲜有回来,回来也是住宿在兄弟家中,这房子也就没了下文,租给外地务工的朋友,一年收个几千块的房租。

    老爸本想留给我,当做我和卫平分家用。可我读书好,他铁了心要我出去发展,村子哥弟俩留一个就好,老了回来看看。

    老房子红纸贴的很少,前门两张,后面一张,走之前清扫清扫门上的灰尘,让人明白这房子是有人的。房客过年回家,现在的使用者没想着它,主人倒是记得,实话讲这房子也算和主人家一起过年。

    “怎么样,还需要调一调吗?”卫平举了好久的红纸,可我依旧不大满意。心里感觉横竖不对劲。

    “差不多,就这样好了,再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我叫停了卫平手上的活,“哥,今年生意怎么样?”

    卫平拍拍手上的灰尘和污渍,拿出手机给我看:“这是今年的流水,你看看。”

    “八十万?”我有点吃惊,但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免得邻里听了心生嫉妒。

    卫平开的一家网店,卖的从朋友那进货的养生产品,先前仅仅知道他开了网店,没想到生意这么火爆。

    “那刨去成本快递费什么的,还能挣多少?”我期待地问道。

    “一年十几个吧,你放心读书,有这笔生意,加上我平时接的游戏单子,家里的开销还是够的,爸的医药费占大头,等爸走了,应该能存点下来。”

    倏然发现我和家的距离有了十万八千里,他们变得那样陌生,老爸不行了,老妈有了白发,多了皱纹,哥哥从当年的网瘾少年蜕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家还是那个家,但是一切都变了。

    原来再过几年,这个家的接力棒就要到我手上,扛起应有的责任。托起这个家啊,家!

    “哥,家里现在情况怎么样。”虽然问了也是徒劳无功,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弟你放心,家里有哥和妈妈在,你放心读书,实话和你讲,我手头有二十几个,因为我们是贫困户,所以钱都在舅舅姑姑那里,到时候急了还可以拿出来救急,所以你好好读书,我这点供你和宁宁上完学,供妈妈养老没问题。”

    “可...”我犹豫不定,因为这样的话这个家只有卫平一个人撑着,他的压力未免太大。更何况,卫宁还少个妈妈,他还少个伴侣,他全然忘了自己!

    “就算你现在不读书去打工,挣得了几个钱?像我们公司经理,整理整理报告管管员工,躺着把钱赚了,那种没脑子的活我上我也行,但事实就是我不行,为什么?没有学历,门槛卡死了。你现在不读书以后能赚什么大钱?只有把拿到大学文凭,学到真正的本事,你才能赚大钱!所以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想,只管读好书!相信你哥,这个家不会散。”

    “嘭!”

    巨大的鞭炮爆炸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卫宁手里拿着打火机贱兮兮的走过来,来着我的胳膊撒娇:“叔叔陪我放鞭炮。”

    “诶,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玩什么鞭炮啊,奶奶给你织的布娃娃不好玩?”

    卫宁的形象颠覆了我对女孩子的一贯认知。

    “哎呀男孩子都不和我玩,女孩子早就吓跑了,爸爸和奶奶没空,只有丁丁能陪我,现在你好不容易回家,陪我玩会儿吧。”

    “额...这样说也对,不过你哪来的钱买鞭炮?”我还在刻意找理由,毕竟一个女孩子玩鞭炮,大了容易嫁不出去。

    “隔壁舅公送的呗,她家的小朋友不能玩,就送给我了。”

    说着,她从兜里拿出一节八公分长短的鞭炮,小时候我叫这玩意多节炮,意思是点燃能炸七八次,引爆的速度很快,非常危险。

    “你还会玩这种?我以为你只会玩摔炮。”

    能玩鞭炮的女孩子很少了,苏星是我发小,她算比较大胆的,也只敢玩玩烟花,而不是鞭炮。

    “去荒地里玩!”卫宁拉着我的手,看来她比我熟悉这个村子。

    卫宁的皮肤颜色是金黄的小麦色,现在深冬看不出干燥皴裂,嘴唇湿润有光泽,我不禁好奇:“你的脸明天是涂过什么护肤品吗,保养的这么好。”

    “爸爸买的,奶奶给我擦的,可贵了,奶奶每次都说涂一次就要花好多钱。”卫宁吸了口鼻涕笑呵呵地说道。

    “你吸鼻涕,是不是有点感冒了?”

    “没有,奶奶说了,少在外面吃风就不会有鼻涕。”说着卫宁掏出一个塑料外壳打火机,“呶,这个是爷爷的打火机,他偷偷抽烟被我发现了,我偷出来的,这样他就不能抽烟咯。”

    “爷爷的?爷爷抽烟多吗?”

    “不知道,奶奶很少让我进房间,但是我知道爷爷床头之前放着一包红色的烟,我就想着抽烟不好,烟抽少抽,病就能好的快一点!”

    卫宁把打火机递给我后一脸惆怅,低下头,她的兴致不高。

    “好了好了,不讲这些,去放鞭炮。”我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开,这片地方留下的悲伤不应该留给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去炸什么,还是点火丢出去。”我问道。

    “去炸狗屎!荒地里狗屎很多,把鞭炮插在狗屎上,我站远点,你去点。”

    “啊?”我感叹现在的小孩子玩得这么野,我印象里小孩应该待在空调房里,看着电视玩着手机,而不是大大咧咧地过年炸狗屎。

    “陪我玩嘛,这一次,一次嘛。”卫宁又荡起我的手撒娇。

    “好好好,真的服了你了,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学会这种东西。”

    “我学电视里两头熊一个光头的,略略略。”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目标,泛白的屎块,她捏着鼻子把鞭炮插在狗屎上,然后快步跑开,“叔叔,快去!”

    “......”

    我掏出打火机,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靠近鞭炮,几乎在点燃的一瞬间我扭头往回跑,实在没兴趣看狗屎是怎么炸的,我只想自己的衣服上不沾点,浪费洗衣液。

    鞭炮炸的很快,劈里啪啦几声响,我才跑出一段距离。

    “好耶好耶叔叔真厉害,我还要玩。”卫宁拍着手叫好,眼角弯成柳叶。

    “能不能不炸了,这样玩你是高兴,可遭罪的是我啊,不带这样的。”

    刚刚一会儿的狂奔让我有点找不着北,整幅身子晕晕乎乎的,保不齐下次再跑可能就得粘上十。

    “那好吧,我们去河边玩,炸鱼去。”

    卫宁笑盈盈的模样不禁让我遐想她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厉鬼,女孩子怨气这么重的吗?

    “不行,炸鱼太危险了,弄湿了衣服还好说,万一落水了怎么办,回去你我都有挨打的。”

    “啊~,真没劲,那还不如回家看电视呢。”

    看她的楚楚可怜,想起来她的妈妈弃她而去,几年没见上一面,她的童年相当一部分是灰暗色,心里的良知鞭打我行进,“要不我们就玩一会儿?”

    “好诶!这次我来放。”说着,她熟练地从怀里拿出一枚又粗又短的鞭炮。

    小时候我管这玩意叫“鱼雷”、“战神”。

    “你怎么还有这些个,很危险的。”

    “还是隔壁舅公给我的,他还有很多呢,这几个是我挑的,嘻嘻。”卫宁笑得天真烂漫。

    “......”

    卫宁说的河就是流江,她还不知道江河的区别,只知道两者都很大。

    冬日的流江水位低了许多,江边时不时会有散步的行人,忙活农务的老农慢悠悠地走过。这是人们散心的地方,听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水流声,仿佛能减少一天的疲惫。

    我爱来流江边散步,更多是散心,散去心中的不如意。不远处还能望见某个夜晚和江流谈心的古桥。

    “江面这么宽也炸不到鱼啊,还有冬天哪里来的鱼给你炸的?鱼都在水下待着呢。”

    “我不管,小震哥说有就有。”卫宁嘟着嘴说道,她试图透过江面找到一条鱼。

    “小震?”

    “就经常来家里找你的那个。”

    我想起了韩震,原来是他,他应该讲了小时候我和他来流江钓鱼的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