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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活的简单纯粹

    第二天,端木熙钰带的早饭都不香了,脑子里一团浆糊,还不时浮现出老爸和端木熙钰的破事,靠!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端木熙钰问道。

    “或许吧,头痛,裂开的感觉。”

    “要不要咖啡,我带了,可以提神的。”

    “没事,反正今天回家了,我忍一忍。”

    端木熙钰把袋装咖啡放回了课桌,拿出相机拍起来。

    “不是,我这邋遢的样子你也要拍?”

    “都说了记录生活,你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呢。以后你还可以说高三彻夜不睡觉复习,多用功啊,哈哈。”

    “随你便,反正也不是我看。”

    “来,看镜头...”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使用,她对相机有了基本的认识,曝光三要素多少是懂了些,再也不是只会按快门的小白。这点让我欣慰,养成也会有成就感,虽然被她拍很不爽,照片外流指不定就成了表情包。

    放学,车站。

    “晚上不可以不理我!”端木熙钰掐了我的胳膊,突然翻起旧账,原因是上个星期我没回她消息。

    “幼不幼稚啊,什么话不好当面说?周六回家周天就见面,一个晚上你就耐不住性子,距离才能产生美。”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和聊天你下星期的早饭都没了!”

    “......”算你狠。

    回家的公交车上,我睡过了站。回家时,黑曜石般的天上挂了星星。

    “我回来了。”

    家门口的红豆杉叶子泛黄,栽它的花盆有了几道裂缝,另外花盆里的石榴树已经有了果子,石块大小,那么小的石榴长出来也不容易,那把老旧的竹椅依旧欢迎每个回家的人。

    “今天回家这么晚,赶紧洗手吃饭。”老妈低头把锅里的菜装好说道。

    “老爸呢?”

    “躺床上呢,我们先吃,把菜端过到桌上。”

    “吃饭了!”

    我把菜摆上桌,今天的有我喜欢的猪头肉。反正每周回家就是家里改善伙食的日子,一家子人一星期就聚一餐,多少得隆重些。

    老爸趟在床上,饭桌上独属于他的位置空着,一时间小辈们有些不知所措,往常老爸一声令下大家才动筷,现在一下子少了主心骨,不知道怎么办。

    “都吃吧!”老妈摆摆手,又拿出两瓶王老吉,这大抵是哪个亲戚来走访是送的。

    “妈,你也好坐下来吃了。”我说道。

    “我不急,你们先吃,我先进去陪着爸。”

    “老爸睡楼下了?”我不禁疑惑,楼上睡得好好的,还有空调,为什么睡楼下。

    “在奶奶睡过的房间。”

    在我印象里,奶奶睡的房间很小,灯是昏暗的白炽灯,偶尔会闪两下,房间路还有独属于老人的气味,没有活力。小时候老爸出去赌博,老妈没空照料我,就让我奶和我睡,久而久之一些画面就印在了脑子里。奶奶走后那房子也就成了货物间,放着卫平网上的生意。

    “那哥做生意的货放哪了?”

    “四楼,”卫平插话,“那里干燥,放的都是些机器,干燥点好。”

    “哦。”我不再问下去,夹起一块猪头肉放到嘴里,肥而不腻,味道鲜美,恰到好处。

    “菜市场买的?”

    “今天一大早去才买到的,平时都买不到。”老妈打理着天井,探出头来说道。

    我说的菜市场,是个没建成几年的小市场,坐落在村里的小学边上,里头供着附近几个村采买的蔬菜肉食,其中最为出名的铺子莫过于“幸福卤肉店”,早上一开门就收摊,生意火爆。

    老妈能买到很不容易,倒不是感慨老妈起得早,老妈每天四五点起床,我知道老妈的身体,她双手本来就不方便,和一群吨量级的大妈哄抢丁点肉真的难为她。

    吃完饭,本该坐在竹椅上的我来到了老爸的床边,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扒饭。房间里有些闷热,我身上有些冒汗。

    “所以你的病...”我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假装不在意地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老爸没有抬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余光瞥向他,他的眼珠子甚至没有离开过饭碗。

    “医生怎么说,不是去过金陵吗?”我追问。

    “我还在东南大学拍了照片呢,我让你哥拿过来看。”

    老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把吃干净的碗放到水槽,然后拿过卫平的手机给我看照片。

    “拍的怎么样。”他有些得意。

    我接过手机端详起照片,照片上的他站在林子里的小道上,穿着老旧的中山装,面色红润健康,带有丝丝笑意,那一撮黑睫毛依旧立着,整个人丝毫没有病态。看到乐观的老爸,我开始挑战内心的想法,老爸肯定是生了什么病要花打大钱,他怕我担心影响高考,所以不和我说。

    接着,老爸掀开被子躺回床上,枕头下垫着的,是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怎么拿书垫枕头下面?”

    “太低了睡着不舒服。”

    “去散步吗,吃完饭就躺下不好,你说过的。”

    “你自己去吧,叫老妈过来陪我。”

    “她还在吃饭。”

    “那等她吃完你再去散步,再这坐会儿!”老爸盖上被子,只露出个脑袋看着我,接着又说道:“学校里用功点...”

    又开始了,老爸一贯以来用软磨硬泡的方式催着我学习抓紧,我承认这种方式很有效,但是他无形之中给了我很多压力,甚至半夜醒来都脱不了干系,我很想对他说我很努力的,不会让你失望的,但是看到他躺在微微闭眼的样子,我的话就堵在了嘴边。

    他以前是不讲道理的,能用物理的绝不动口舌。按照他的意思,用嘴巴是娘们的手段。

    现在他躺床上苦口婆心的做着我的思想工作,我心中泛起阵阵苦涩,原本身强力壮的老爸被病魔摧残成了孱弱的老头子,我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上的那份活力,他就是一栋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在某时某刻就会倒下!

    坐在小板凳上的我无从开口。紧张的学习节奏疏远了我和家庭,他们的生活我全然不知,全世界都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几张试卷,开学以来我听到过最多的话就是,“考完就轻松了”。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荒唐的话,那些个经历过高考的人也没见得活的多少滋润,想来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信了傻得就是自己。我莫名的想去打工赚钱,带着老爸好好玩玩,去看看京都的故宫,魔都的东方明珠塔,我怕我以后没有机会了。

    “喵~”

    傻猫丁丁钻进房间,眼神盯着什么。它个子长得很快,从刚来的时候只有巴掌那般,到现在和小臂相当,想起客厅里大袋的猫粮,它的伙食应该不错。

    “这猫公的母的?”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性,看到牲口我总会先问一句公母,动物的性别除了繁衍后代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不同,但是我就是想问问,这是村里人的习惯。

    “公的,经常半夜撞门,客厅的窗户就给他开了一个缝。”老爸转头看向丁丁,“就和宁宁一样,活的很。”

    我看着这只抓蚊子的傻猫,问道:“他抓老鼠吗?”

    “哪里抓的到老鼠咯,家里的老鼠都被他吓跑了。”

    “这么厉害。”以前只见过别人养猫,自家养了给我的感觉还不错。

    “那是!以前老鼠半夜叫的老欢了,现在声都不敢吱一声!”老妈推开门说道。

    我把板凳让给老妈,自己站在一旁,见她坐下,我还是关心:“老爸的病怎么样?”

    老妈递过手里的苹果,毫不在乎地说道:“不管老爸的病怎么样,你先把高考考完,剩下的以后再说。”

    没给我回旋的余地,他们让我出去散步。我走在流江边的人行道上,又走上了那座古桥,古桥还是老样子,老态龙钟的老样子。

    老爸老妈的不辩解让我更加心烦意乱,他们在掩饰事实,一个我应该猜的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我不知道老爸的病到底怎么样了,要是问起来他们也不会和我说,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他们逃缺了我的问题,而我则被自己的感性埋没。

    至亲之人的离去是我未曾感受过的,我不愿意相信我是里的故事男主,因为亲人的离去而扶摇直上,我只知道要是老爸走了我的心就会少一块。

    父爱无声,此刻它回荡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敲打着我的心脏,江边的风愈发凛冽,灌进我的鼻腔。

    我向风狂奔,想用身体的疲倦抵过心头的绞痛的,收效甚微。气喘吁吁的我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最终趴在那座长满苔藓的古桥上,望着略过江心洲的水鸟,我幻想自己变成了它们,每天只为了吃饱而活着,根本不用关心其他,活的简单、纯粹。

    江边的风小了些,原来它也会安慰人,只是不知道方法,江上忽闪的月光告诉我幻想不是现实,现实就是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按照原有的路线走下去,尽量不受影响的把考试考完。

    “流江流江,还是你舒服,不用考试,也没有烦恼!”我羡慕起这江水: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活着,没有牵挂,不会开心,也不是伤心。

    “我怎么听到有人叫我呢?”

    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随后手掌落到我的肩膀上,是江流。

    “你怎么在这?”我拿开她的手臂,好歹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不能在这吗?”

    漆黑的夜看不清她的脸,语气中却是带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

    “你家不是离这很远吗?”我反问她,上次来这还是打车来的,具体什么原因记不清了。

    “也不是很远,我当是饭后散步。”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古桥上呆了许久,索性又趴回古桥上,继续吹着风。

    “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好。”她也学着我的样子趴下来,隔着一蹲石兽。

    我不回答她,本就是和我不亲不近的人,和她说属实浪费时间。

    “怎么了嘛,我们要做彼此的聆听者,你自己说的。”

    想起这茬事,我不知道怎么糊弄,随口说了一句:“别趴着,这桥上都是青苔,衣服很难洗的。”

    “还说我,你自己...算了,懒得说你。”她起身挺直了腰板,拍了拍外套说道。

    “哈~”我打了个哈欠,风柔和了些。

    “是不是这次考试没考好?”江流不依不饶的问着。

    “怎么可能,我稳得很,我单纯想活的轻松点,和你说吧,家里给的压力有点大,不像你们,考个试还要看谁的脸色,不用为了谁活着。不过你们重点班又不一样,压力也不小吧。”

    “还行,重点班就那副德性,卷成麻花。”江流打趣道,“你也别有压力,平时这么厉害,高考一定成功,我记得你的目标是临安大学吧,那我就祝你一定能考上。”

    “借你吉言。”

    我没有多说,只是劝着自己不要想太多,至少接下来的一年需要心无旁骛的投身到高考中。

    “你每次放学都会来这里吗?”我心中打鼓,暗道有些冒昧。

    “嗯,上次来的时候发现感觉还不错,风景也好。”她指了指江心洲,随后和我道别。

    月光不亮,想来要不是我对流江自言自语她也不会发现我。

    她撩去耳边的碎发,风情无限的和我告别。

    她家在北,我家在南,简单挥手后她留给我一道背影。月亮渐落,我走回昏暗的人行道,深吸着空气,心想着空气能钻进我的胸腔,那么肯定也能挤走内心的烦恼,想这么多作甚,考试先!

    乡下的景对我有着独特的吸引力,能在我听到江水哗哗的流过,我窒息感少了些,多了份通透。江边的风又开始了呼啸,似乎在抱怨我不陪着她。

    家门虚掩着,门口的竹椅被收回了家。卫宁已经睡了,卫平坐在老爸身边,手机上播放着电视剧,低矮的房间满是压抑的气息,我忍受不住这般死气,搬了条凳子坐在了天井下。

    “哥,猫呢?”

    “出去了吧,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