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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

    宋元嘉二年。

    徐羡之和傅亮见新帝不错,便一同上表,请归政于君。

    刘义隆等这一天好久了,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猴急,驳回申请。

    徐羡之二人也确实有些疲乏,再三上表,刘义隆表现的很痛心,最终也还是答应了请求。

    “二卿不在,朕如同失去左膀右臂啊。”

    “皇上英明神武,处事果断,社稷之福,苍生之福啊。”

    这应该是三人最后一次假惺惺的寒暄。

    朝中没了二皇帝,刘义隆自然是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当即召来自己的老部下江陵参军孔宁子,入京拜为步兵校尉。

    “孔兄,你也来京都了?”王华见孔宁子来京,很是欣喜。

    “子陵兄,荆州一别,甚是想念啊。”

    孔宁子和王华之所以能成为铁杆的朋友,全是靠了徐羡之和傅亮。

    徐、傅二人当权,废立皇帝的时候,二人没少骂,如今二人总算能光明正大地凑到一堆儿了。

    孔宁子见了刘义隆,刘义隆也不废话,直入主题,“我任用阁下,是因为徐、傅、谢三人把玩朝政多时,现在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我们应该从哪儿入手。”

    孔宁子顿时来了精神,这半年多,他在江陵,无数个夜晚都在构画蓝图,“谢晦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彭城王(刘裕子刘义康),一个嫁给新野侯(刘道怜子刘义宾),现在,谢晦的夫人和儿子要送女入都,不如趁机把他儿子谢世休留在京中,让他有所顾忌。”

    “好主意,就这么办!记住,此事和谁都不许泄密。”

    “臣谨记。”

    谢世休送妹妹进京,转头就接到了召令,圣旨下,命谢世休为秘书郎,任职建康。

    谢世休明知圈套,也只能乖乖领旨谢恩。

    处理完谢世休,刘义隆又马不停蹄地下达其他召令:进来北魏蠢蠢欲动,我等必须严阵以待,宣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入都,不日北上。

    王华听说这是,顿时不安稳了,檀道济是何人,是先帝留下来的四位托孤重臣之一,换句话说,是徐傅谢一党的核心人物,怎么能把他调到京城里来呢?

    连忙去觐见刘义隆,“陛下,召南兖州刺史入京,难道真的想要北伐嘛?”

    “哎?爱卿何出此言?你我君臣,推心置腹,可以说,除了皇后就是你王华最知道我心,怎么才猜疑我不成?”

    “陛下,臣绝无此意,只是檀道济乃是徐傅谢一党,况且手握重兵,怎么放心他来京都呢?这不是越搅越混吗?”

    “爱卿有所不知,檀道济虽然英勇,但是没有什么谋略,这也是先帝之所以选他作为托孤重臣的理由之一,”

    “况且废立皇帝,杀营阳王、庐陵王绝非檀道济本意,只是协同,倘若朕能晓之以情,必然能为我所用,何愁徐傅谢三人不灭?”

    王华折服,退出宫去。

    旋即,又封王弘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王弘乃是王昙首的同宗,前番加封司空,辞命不受,今日再次加封,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刘义隆害怕他真傻,特地让王昙首去江州通报王弘,“兄长,此番皇帝加封,小弟特来祝贺。”

    “怎么,皇帝要对徐羡之一行动手了?”

    “兄长果然聪慧过人。”

    王弘笑笑,“久在官场中,竟然叫圣贤书都忘了读了,真是被淤泥所染了,本无心于此,皇帝三番五次拉拢,看来也不得不行了,”

    “不过,皇帝对付徐羡之一行有可为,也有不可为。”

    王昙首请教道,“愿闻其详。”

    “所谓可为者,先帝出身北府,本就与我们这些世家不同,自然不希望江南士族、江北世家把持朝政,少一家便能多一分控制,多一分高枕无忧。”

    “不可为者呢?”王昙首接着问。

    “不可为者嘛,户枢不蠹,流水不腐,自然之理,谢氏不存,王氏焉能长久,若世家皆岌岌可危,那江山谁来坐呢?”

    “兄长,慎言慎言!”

    “别说是我们兄弟自在说话,就是皇帝在此,也是如此!明争暗斗,哎!万世不变,除非真有神人降生,杀尽天下世家,才有太平之世,徐羡之三人难道真没有可用之处嘛?若是真的一文不值,那皇帝就不会从宜都而来了。”

    王昙首若有所思,但还是劝兄长接受皇帝的封赠,王弘无奈,也只好受命,此刻的他,和谢世休有什么不同呢?

    皇帝向世家献媚讨好,世家也必须向皇帝推送人质。

    徐羡之、傅亮虽然辞职在家,但毕竟经营多年,朝廷之中有些耳目亲信,前来禀报皇帝要调檀道济入都,似乎要北伐之举。

    徐傅二人心头一惊,檀道济是托孤四臣之一,但是有勇无谋,贸然北伐,怎么能够成功呢?就算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可是世家大族的利益得保证吧,一打起仗来,世家该怎么奴役百姓,该怎么挣钱?

    连忙联合了一众大臣,上书皇帝,指出北伐之不可为来。刘义隆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直接采取了冷处理的办法:不动、不批。

    与此同时,又派人传出小道消息来,皇帝要派外监万幼宗前去江陵向谢晦讨教北伐事宜,不日就要启程。

    傅亮从情报网处获得此情报后,连忙给谢晦写信:陛下欲要北伐,但如今国计民生(世家利益)尚未安定(赚够),不可贸然行动,若万幼宗去到江陵,弟可应付了事,无为他举。

    谢晦书信收到,连忙回信一封:信已收到,弟见机行事,定不负兄所托。

    二人就此意见达成一致。

    元嘉三年。

    北伐的事情丝毫没有进展,刘义隆和王华的机密也不知从何处走漏了风声。

    时任黄门侍郎的谢皭乃是谢晦的胞弟,快马派人到江陵送信。

    谢皭的信号送到,谢晦就坐不住了,不是要造反,而是太过于懵圈,有些不信,取出傅亮的书信来,给江陵参军何承天观看,“去年朝廷说是要北伐,让外监万幼宗来江陵问我意见,傅公怕我答应,特地写来书信,如今还没有动静,这怎么回事呢?”

    何承天动了动自己一百二十八转的脑子,“既然朝廷要发兵北伐,有檀道济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派万幼宗来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说不定是朝廷重用我,谣言这个东西,止于智者,不可轻信,朝廷不会骗我,傅公也不会!”

    忽然有人禀报,说是江夏参军乐冏奉了程道惠的命令,来给谢晦送信。

    谢晦展信观看:朝廷不日将有大处分,小心!

    谢晦这才有些脑门冒汗。

    急忙又让何承天来看写封信,“难道说,朝廷真的要对我下手?”

    “将军,由此观之,万幼宗要来本来就是虚谎,恐怕将军要被皇帝制裁了。”

    谢晦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疯狂地想着对策,“承天,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恐怕难以收官,在下受将军大恩大德,有些话说出来,可能用处不大。”

    “承天啊,你这是想让我自杀啊,你快说,现在你就是我的智囊。”

    “在下以为,有两策。”

    “说来!”

    “这第一,是一个上策,走为上,咱现在就跑去北魏。”

    “我家在江南,怎么能一时之间就全到北魏呢?”

    “那就第二策,虽然江陵的兵抵挡不住朝廷的兵,但是,可以先派心腹到义阳,将军率领大军在夏口,如果夏口不胜。那么还有机会从义阳跑到北魏。”

    “嗯,荆州向来是必争之地,钱粮充足,就依你之计,暂且决战,如果不胜,再向北。”

    一时之间,江陵内外戒严,谘议参军颜邵被叫进帐中。

    “见过将军。”

    “罢了,颜参军,今日江陵戒严,你知道为何吗?”

    “在下不知。”

    “是我要与参军等,共图富贵。”

    自陈胜吴广之后,共图富贵,便成了造反的同义词。

    “将军!在下以为受皇恩浩荡,怎么能做如此不臣之事,末将不愿。”

    “颜邵!是我要反吗?是建康城里的人逼我造反,谁不想做个闲散王侯,事已至此,你们倒埋怨起我来了!你回去好好想想。”

    颜邵回府之后,左思右想,在皇帝和将军之间来回选择,最终选择了两全——自杀。

    谢晦听说颜邵自杀,不免感叹了一会儿,只在帐中问诸将,“谁能担此大任?”

    南蛮司马周超言道,“末将愿去。”

    “周司马,三千人足否?”

    “足矣!”

    一旁的庾登之听说有人前往,连忙言道,“周司马这是必胜之心,末将愿将官职全部让给周司马。”

    谢晦当即封周超为行军司马,领南义阳太守,庾登之为长史。

    一面准备粮草,一面准备发兵了。

    建康城。

    “一会儿,徐羡之和傅亮来了,就一起上,把他拿住,懂了吗?”

    “谨遵陛下旨意。”

    “好,去请吧。”

    不料又让那个谢皭听了去了,赶忙派人给傅亮送信,言道万万不可前去。

    傅亮以家人病的厉害为由,闭门不出,一面派人去给徐羡之送信,一面跑到城外兄长傅迪的坟上哭泣。

    徐羡之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忽然听见有人送信,本来一只脚踏进西明门了,这会儿又收了回来。

    回到家中,乘着平时下人出行采购用的车逃出京都。

    徐羡之刚跑到新林,就听见后边追兵赶来。

    无奈何,看旁边有一农舍,农舍旁有一陶灶,躲了进去。

    追兵见无了踪影,只能悻悻离去。

    徐羡之在追兵走之后出来,见自己满身污浊,心想年迈之人劲要受这奇耻大辱,一狠心,把自己吊死了。

    傅亮被屯骑校尉郭泓追还,送入宫中。

    刘义隆此时已经让人把讨贼诏书写好了,拿给傅亮看,傅亮略略看过,只是心痛。

    “朕剿灭反贼,但念你在江陵是情真意切,朕答应你,保全家人。”

    傅亮苦笑,“我受先帝隆恩,废昏君,立明主,如今却被当做乱臣贼子,这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义隆可不管你这些,命诛杀傅亮、赦傅亮之妻子等,流放建安。

    逮捕谢晦之子谢世休,徐羡之之子徐乔之,徐乞奴,一并处死。

    收捕谢晦之弟黄门侍郎谢皭。

    消息传到江陵,谢晦闻听之后,心痛万分,大叫一声,倒地不起(疑似二级高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