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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破孙恩

    这一日孙无终正在巡营,名为慰问,实则挑选亲兵。

    在演兵场上看了几个回合,觉的刘裕膀大腰圆,年轻力盛,又有几分英姿飒爽,于是叫来问话。

    “看你这力大如牛,不像是后天练习所成。”

    “在下从小便是有些力气。”

    “这样,你家在何处,祖上何处?”

    “在下家在丹徒,说来惭愧,祖上是先汉楚元王,父刘翘,不过是一个郡县功曹。”

    孙无终听他这样说,心中更加看中,于是留作亲兵。

    此后数年,四处征战,升为军司马。

    晋安帝隆安三年,会稽人孙恩不满世家大族鱼肉乡里,率兵起义,孙恩本就以渔为生,水战之中,往往取胜,一时间,朝廷竟然也手足无措。

    急忙下了召令,命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前往讨伐。

    刘牢之到了交战地界,第一件事就去请刘裕。

    刘裕到了刘牢之军营,也不接风,向刘牢之要了十多名军卒去打探敌情。

    “德舆,军情虽然紧迫,还是要接风洗尘的。”

    “将军,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接风之事,还是回来再说。”

    刘裕率领这十几个人,走到一半,不料碰到了孙恩的几千名先头部队。刘裕眼见逃脱不得,派了两名军卒往刘牢之处报信。

    自己则率领剩下的人与敌人迂回,终于到了退不能退的地步。

    刘裕拔出配刀,“众位为国而战就在此时!”

    不等他人反应,自己一马当先,直直冲进敌阵,孙恩所部,并非主力,群龙无首,一看刘裕人高马大,一个个无心奋战。

    一时间,鲜血飞溅,红光迸现,刘裕杀的痛快,一如砍瓜切菜一般。来回身姿如落鹘飞转,又如横影偃月,闪身抽调,天神一般。

    正巧刘牢之的公子刘敬宣率兵救援赶到。二队合到一处,左冲右突。一时之间,孙恩部将大败,大胜而归。

    “我当是德舆嫌我这儿的酒薄,原来是给我备礼去了。”刘牢之看见刘裕带着十几个军卒竟把孙恩手下杀得大败,心中更高看了刘裕几分。

    孙恩虽然不在军中,此役也是让他元气大伤,卫将军谢琰趁着刘牢之和刘裕大胜,又在孙恩的后方捅了一刀,孙恩无奈,只好迁回海里,重新干起了老本行。

    刘牢之表奏朝廷,同刘裕一起返朝,命令一下,刘裕安排了几个亲信,也就回朝去了。

    不想孙恩趁此机会,杀了一个回马枪,又大肆攻略会稽,谢琰没了援助,被孙恩闯进府中,一刀毙命,堂堂一个卫将军,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往年草泽苦税收,几个冬夏与春秋。忽然天旋地转,奋起天子仇雠,勾栏化土丘。七尺长剑在手,莫道世家王侯。

    朝廷脸面无光,只能再派前将军刘牢之东征,命令刘裕守卫勾章,刘裕素来知道孙恩的底细,便不和他正面碰撞,只是且战且退,孙恩经不起消耗,只一个月不到,又回到了海上。

    孙恩对着地图看了又看,心底思索怎么去绕开刘裕,最终向北进发,攻击海监,刘裕北转海监,修起来高墙壁垒,孙恩一看,立马转战沪渎,只是佯攻,实际发往丹徒。

    丹徒,这是刘裕的故乡所在,就凭着一份故土难离的情感,行军比往日快了许多,正巧半道上就碰见了孙恩所部,两军交战,孙恩终究不是敌手。本来见了刘裕的军旗就战战兢兢,偏逢着刘裕又来了生龙活虎的劲头,一个劲儿地向前冲杀,谁能抵挡?

    孙恩部将瞬间鸟散,孙恩也只能回郁州调整。

    朝廷见烽烟扫平,当即下令,擢升刘裕为下邳太守,再出兵剿杀孙恩,孙恩闻风而逃,去往海盐,又奔赴临海,一路上损兵折将,就连俘虏的三吴男女,都一并丢弃,临海太守辛景听说孙恩的一干人大败到临海,组织人员进行布防,孙恩无计可奈,只得下海去做了海盗。

    此时,荆州。

    刺史桓玄正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可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不仅仅是荆州刺史,同时都督荆江八州军事。

    可是,权力再大,也免不了有人为难,司马元显仗着自己皇亲国戚地身份,公然挑衅,桓玄觉得做皇帝其实也挺好的。

    “孙恩联系上了吗?”

    “主子,孙恩在大败之后,一病不起,在海上去世了。”

    “死了?!”桓玄咋舌,他一死,他的皇帝大梦可不那么美满了。

    “死了,不过他妹夫卢循倒是有些才干,现在孙恩地旧部基本都归附于他。”

    “这样的话……传我天子令,授卢循永嘉太守。”

    消息传来,举国深感平静,桓玄的老子桓温就有些反骨在身上,只不过是年纪大、提前去见阎王罢了,看来,是子承父志。

    朝廷急忙派遣司马元显为骠骑将军、赐黄钺、加天子令,担心司马元显能力不够,

    又派了刘牢之为先锋,刘裕为行军参军,一起同桓玄打擂台。

    桓玄听了朝廷部署,不免冷笑,“他司马元显竟然也能做骠骑将军了,他认识马和驴吗?依我看,这刘牢之和刘裕倒是难缠,不过刘裕没有大权,眼下最大的麻烦就是刘牢之了。”

    桓玄思虑再三,对手下人说道,“你去请一个人。”

    刘牢之的先头部队到了历阳,迎面碰上了桓玄的队伍,刘牢之就地安营扎寨,等司马元显到了再做商量。

    这时候,有一个人影从桓玄的军营出来,到了刘牢之的大帐中。

    “在下何穆,见过将军。”

    “哎呀,舅舅。就莫要拿外甥开玩笑了,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其实刘牢之早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何穆——一个有奶就是娘的人物,这个娘舅可不好多打交道。

    “听说你们要和桓玄开战?”

    这还用听说,几十万人马,两军对垒,这不打仗还是来赶集的不成?

    “桓玄蓄意谋反,天子命大将军除之,我为先锋。”

    何穆拍了拍刘牢之,“看来你是棋子喽。”

    “飨食君禄,为国而战而已。”

    “我记得你初入谢献武的北府门下,也曾是兵屯淝水,猛突洛涧,怎么现如今在司马元显一个黄口小儿帐下?况且桓、谢本为大族,司马元显又是皇亲,无论哪方取胜,与你有什么干系?”

    刘牢之不语。

    何穆接着说,“今天下大势虽乱,然世家大族朱门高贵,岂容他人置喙?说起来,无非是一家唱罢一家登场而已,你、我从军功而上,何处是归乡?”

    何穆见刘牢之有所松动,接着说,“如今,桓玄起兵,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一朝取胜,这偌大的江南必定有我族一席之地。所谓君子不谋一世谋万世,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何穆说要,径直出去,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之中。

    刘牢之在帐中,把弄着令牌令箭,忽然计上心头,“舅父之言,有迹可循,但想万世盛隆,不如学做卞庄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先归顺桓玄,待到建康城下,桓玄骄兵傲将,我再取之,两全其美。”

    想罢,便招来刘敬宣、刘裕和外甥何无忌一同商议。

    刘敬宣虽有不情愿,但碍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理,也只能是答应下来。

    何无忌一听,火上心头,“舅父既然知道世家势大,为何不恪守臣节,此时桓玄固然来势汹汹,如若不胜,还有嵇侍中碧血之美名,如若为一时苟活而图后事,那桓玄岂是能共事之人?”

    刘牢之一听,火冒三丈,“怎么?我为我族求曲降桓玄,反倒落了个不忠不义的名声?先朝时高祖宣皇帝指洛水为誓,而如今司马氏尽有天下,又当如何?”

    何无忌还想再争辩,刘裕却一把拉住了他,“看来将军此意已决,只是将军此时取桓玄不可谓不胜,为何不取?”

    刘牢之闻听,言道,“我岂不知道此时人心向背?取桓玄不在话下,但是司马元显乃是一黄口小儿,喜怒无常,万一功高震主,我族恐怕还不如从前。”

    刘牢之看似句句在理,但其实强词夺理而已,刘裕和何无忌眼看劝阻无望,只好作罢,任凭刘敬宣拿了书信,前往桓玄大营。

    胜负只一瞬之间,弹指一挥间,司马元显便已经是失羽之鸟,难以飞腾。

    不料想自己还没出建康,桓玄和刘牢之便已经穿了一条裤子,只能自己躲在府里,像一只鸵鸟一样,埋头沙中。

    桓玄哪里肯放过司马元显,连同他的党羽庾楷、张法顺等一起下了南牢,又逮捕了谯王司马尚之。

    没过几日,一并押赴刑场,族中男女老少,按连坐问罪,顷刻间血流成河。

    谁道王侯无白骨,何处黄土不埋人?

    桓玄杀了司马元显一行,自然是忘不了刘牢之,当即下了刘牢之的兵权,为了面子上好看,封了一个会稽内史的职务。

    “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桓玄总百揆,自封丞相,我如今却是连兵权都没有了,一如去时元显,任人宰割,恐怕这把刀快要砍到我的脖子上喽。”

    刘敬宣在一旁低声相劝,“父亲,趁着桓玄势力不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候刘牢之已经是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提此事,只是一味推却,又召集刘裕等人,说明了前因后果,表示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如今想要重新光复社稷。

    刘裕嗤然,“将军,往时有大军数万,尚且不敢交战,为虎作伥,今日还想光复王室,恐怕天下人也不愿跟随,连广陵都不能攻下,大势已去,裕也准备离开建康,前去京口,等将军为桓玄所迫,裕必来援救。”

    刘牢之见刘裕不愿松口,又召集其他僚佐,提议占据江北,以待时机,传天子矫诏,诛杀桓玄。

    众僚佐在左右都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今日降桓玄,明日杀桓玄,如此反复无常,只恐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不能长久。

    刘牢之自觉万事俱备,等到将要起兵之日,迟迟不见诸人来,陆陆续续离去,刘牢之也只能是低头苦笑。

    何无忌只觉得刘裕还算的是一个英雄,二人到了一处,反复商议,最终还是决定,倘若桓玄无反意,不妨随桓玄而仕,倘若桓玄有反意,设法除之,为时不晚。

    刘牢之虽然纠结了一帮人马,但到了新洲,所剩寥寥无几,眼见夕阳西下,悲从中来,想到如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又被天下人耻笑,于是悬梁自尽了。

    刘敬宣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能逃亡山阳。

    想那刘牢之一行,此时只有刘裕和何无忌在京口安然无恙。

    徐州兖州刺史桓修知道刘裕是一名英雄,征召刘裕为中书参军。

    桓玄昔日任命卢循为永嘉太守,不料想这颗雷这么快就爆了,卢循派遣自己的手下徐道覆阳为官家,阴为强盗,在东阳一带大肆劫掠。

    刘裕闻听,心中好恼,“与贼为伍,毋宁死。”

    当即点了军马人等,浩浩荡荡杀退了徐道覆,这才回军。

    有道是,狼子野心,桓玄急不可耐地废了晋安帝,贬为平固王,迁到浔阳。

    自己摇摇晃晃地登了基,做了皇帝,改国号为大楚,改元永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桓修凭着桓玄堂兄的关系,一路直升,征令入朝,要到建康述职。

    桓修虽然是匆忙入京,也不忘带上刘裕,刘裕也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次有宫中开宴,桓玄都忘不了这个天生的英雄,恩遇非常,而且是时时向当时的司徒王谧吹嘘,“刘裕必然是一世英杰,汉家功名,燕然勒石,恐怕就在于此人了。”

    王谧也只好委婉地拍马屁,“哎呀呀,都是圣上您慧眼识珠,看来圣朝必优于前朝。”

    像王谧这样的贰臣贼子,恐怕也只有在此时才能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一片赞美的背后,必然蕴藏着一颗非常的心,但也有一句话--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优秀的女人。

    桓玄的老丈杆子刘耽,本身就是个大佬,刘耽的女儿,想来也是虎女,从小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自来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新生王朝的前朝虎将意味着什么。

    “刘裕虽然是英豪,但我观其面相,非人臣也,但应当及时除掉,万一不为我所用,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了吗?”

    当时的桓玄没有听,后来的梁武帝也没有听,至于身死国灭,理固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