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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蚂蚁

    里克正死死地打量着眼前这具娇小的机凯种。

    看着她那微微发颤的双肩,低垂的眼睑,以及那副虽然面无表情、但感觉比哭还难看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正从那双搭握着匕首的小手上传来,和在吃饭的那个时候相比要凉上不少。

    像冰一样。

    ,

    (刀尖已经抵在这个机凯种的核心上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也不像在说谎)

    (接下来只要用力地捅进去就好,很简单的)

    里克试着紧握住匕首。

    (没问题的,无论这个机凯种出了什么故障,现在多半是杀死她最好的机会了)

    (妈妈、利姆阿姨、乌塞罗爷爷..这个杀死了村里所有人的家伙将得到她应有的报应)

    里克试着绷紧手臂的肌肉。

    (放轻松,这和杀死那些狼和狐狸没什么不同,这种动作你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再用力一点点就好)

    里克试着向掌心注力。

    (只要能把匕首用力地捅进这里,这个家伙就会..)

    (就会..)

    (...)

    紧攥匕首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发颤。

    ,

    对峙持续了一小会儿,时间一秒一秒地在沉默中逝去。

    躁动的心脏一点点地慢了下来,握住匕首的手也渐渐使不上力气。

    ‘咚咚咚’

    屋外传来了克珑敲门的声音。

    “..里克,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个蛮不讲理地认了他当弟弟的姐姐正掰动着门把手,好像在很用力的样子。

    但门早已被自己提前卡上了门闩,她是怎么也进不来的。

    (..迟疑和犹豫只会加重门外克珑的疑心)

    六给里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立即做出判断。

    里克深深地吸了口气,浅捋了一下当前的局面,看了眼自己那只不觉间往外拔出了一点、并在微微发颤左手。

    结论,已经得出来了。

    用力地拽掉休比那搭在自己刀柄上的两只小手,轻轻地将其不发声的放在了地上。

    他向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换上了一副恰似从梦中乍醒的朦胧语气。

    “没事..休比从床上滚下来了..哈..呼...”

    他拟态地打了个深深的哈气,并不再出声,因为他知道,这样就能把克珑应付过去了。

    -“啊,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没事,早点休息吧!”

    随后,门外便不再出声。

    没有去理会躺在地上的休比,里克直直地朝着墙角床的方向走去。

    前几步走的还可以,但走到床跟前的时候,仿佛撑着他动起身体的那股力道彻底地消失了一般。

    他的脊筋像是被抽掉了那样软下后背来,史莱姆那样地蠕动到被子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着厚被裹向自己。

    把头罩住,然后像个球一样地缩在了床和墙角接触的地方、这个房间的最角落里。

    休比抬了抬小脑袋偷瞄了一眼、接着就地上缓缓爬起,她看了看此时宛若一个懒散被球的里克,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里克?”

    见没有反应,她微微上调了音量,再次出声。

    --“里克?”

    “不要说话。”

    又过了小一会儿,极轻的声响从被内传来。声音闷闷的,大概是裹在被里的原因。

    --“哦。”

    休比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随后不再说话。

    她迟疑了一小会儿,接着把胸口那个淡蓝色的菱形扩口也收了起来。

    紧接着,她轻声地就搬了一个倒在地上的椅子,在她经历小小的停顿后,便坐到了离里克尚有些距离但是完全能看清被球的地方。

    -(里克..大概现在不想让自己靠近)

    休比想到,虽然又是大概。

    但和人类相处的时候,这种不符合逻辑的莫名感官一直很准。

    大概刚才用完了他全部的力道吧,里克一动不动地盘在离休比直线上最远的地方。

    过了小一会儿,他的肩膀处发出了轻微的耸动。像是在哭,可一点声音也没有。

    ,

    (是这个机凯种干的吗?)

    在被厚被所裹挟的一片昏暗之中,里克试着询问自己。

    ——是的。

    回答同样很明确。

    刺眼的光芒从窗外落下,村子沦为废墟,亲人和熟悉的人们轻易地死掉,焦糊的气味与铁锈的味道令人作呕...

    (所以呢?)

    (自己就要去报复她吗?)

    (像那些自己讨厌的外族一样)

    (明明对方只是在以命搏命的打猎里不小心地踩死了几只...蚂蚁)

    (明明要是把自己站在和她相同的立场上,也大概会做出相同的事情)

    (世界并非非黑即白)

    这是小时候他妈妈教给他的道理,里克当然记得很清楚,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

    虽然在两个月前妈妈就已经不在了。

    (可是..可是啊...)

    不知何时眼眶里已经挤满了细小的泪水。

    (我该..怎么做?)

    里克想要寻求答案,可在这片由被子所裹出的昏暗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也没有机。

    ....

    ‘别哭,里克,别哭’

    赛德的声音好似在耳边作响。

    那是头一次和赛德出猎时曾所听到的话语。

    ‘回去后咱们先饱饱地吃个晚饭,稍微活动一下,然后去睡一觉,明早起来的时候就会好多了,日子总是要过的嘛’

    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家伙脸上浮现曾的、略显臭屁的笑容。

    (...)

    (与其用种狗屁不通的道理来忽悠马上要哭起来的小孩子,不如仔细地讲讲你是怎么被娜娜罚到跪搓衣板的还更实在一些)

    里克耸动着肩头,并抹干了那些从眼眶里溢出来的、没出息的东西。

    (人类就像蚂蚁)

    他摆弄着肩头的厚被,然后将它拉扯地更紧了一点。

    (并非有意,也无关利益与立场,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而已)

    他放空了心思,试着让自己暂时什么都不去想。

    (睡觉吧)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尽量变得平稳且绵长。

    (试着忘掉这段时间里的不快)

    他卷动着自己双脚,好让厚厚的被子缠于脚上,厚度与时间会帮他驱散掉脚掌心的冰凉。

    (..尽管自己的记忆力好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