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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蚂蚁先知

    在蚁后出现后,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的公蚁们开始转圈,大大小小的圈子各自以迥异的频率,绕着蚁后转动,从连司的角度俯瞰,居然有种异常的美感。

    蚂蚁们越转越快,开始变阵,他们的组织度,甚至超过了不少蕞尔小国。

    连司脑部神经又开始跳动,那喃喃的祷告声再度响起,这一次,祷告声愈发洪亮愈发清晰,到最后,已经和一个人贴近连司的耳朵,给他讲悄悄话一样。

    “圣哉,圣哉,圣哉!祂乃天空海洋之共主、恐惧之根源、呼吸之天灾。祂自有永有,不死永死。

    愚妄庸夫,不可以为祂做偶像。祂虽是我等守护神,却四步足而非六步足,且无甲衣。

    祂步足长达千卵,而体百倍,困倦则春,暴怒则冬。

    祂伸出末端,分裂成五道细小触须之步足,为我等降下福报。而在降福之前,主吼声如雷霆,呼吸如狂风,以诫我等主之刑危福报皆不可得。

    圣哉,圣哉,圣哉!”

    好家伙,经典都给你们整出来了是吧?要我说你们这群真.坐井观天的蚂蚁多少有些屈才,你们这执行力,这编经典的速度,现实里哪家比得上啊?

    虽然一群蚂蚁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神明,但连司还是没什么好兴奋......好吧,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来都不会兴奋的。

    在大段大段神圣的颂词中,连司开始潜心思考离开这里的方法。

    要知道怎么离开,就要先知道是怎么来的。

    那么,他是怎么来的呢?

    连司脑筋转动,一头扎下混沌的记忆海里,不知道潜泳了多久,他眼睛开始熠熠发光。

    是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来到阿尔卑斯山后,由于遇到的奇怪事实在太多,对于自己在情绪波动幅度变大时,会陷入那种状态的情况,他并没有过多在意,现在想想,无论是觉醒自己“刹那”的言灵,抽出那把奇怪的汉剑时,自己都陷入了那奇怪的状态。

    他没兴趣分析这状态是他失控的前兆还是因为别的,事实上他现在也确实不需要知道太多。

    只要自己真的是通过这一方式,来到的这口枯井中就好了。

    他再度闭上眼,努力寻找着那半梦半醒的状态。

    实际上,他并没有期望能够很快成功。故事里不都是这么描述的么?像这种类似于天人合一的境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要么要在生死一线,情绪极度波动时进入,要么就要侘然入寂,于清净中去“悟”。

    可他现在躺在一口黑暗的古井里,并不生死一线,脑子里全回荡着神圣的祷文,也不侘然入寂,在这种情况下,他要陷入那种状态想必很难。

    事实恰好相反。

    几乎是在他心中生出这个念头,阖上双目的一瞬间,他就悠悠扬扬地再度进入了那种半梦半醒的昏沉状态。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最后有什么东西往上飘动。越往上飘,透过眼皮的光照感就越强,到了最后,光强的几乎如一轮在眼眶内点燃的小太阳。

    他吃不住疼,低下头,下意识地睁开眼睛,顺着那口幽深的枯井往下看去。

    里面躺坐着一具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他随即灰飞烟灭。

    ......

    雇佣兵们畏畏缩缩,并不敢上去拯救脸色灰暗,张大嘴,牙龈渗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的酒德麻衣。

    事实上,如果外面不是阿尔卑斯无人区的话,他们说不定早就跑了。

    连司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让人看着格外不舒服,他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轻轻道,“哎呀,真是个忠诚的妞儿,都快死了,还是假装成一个普通人,你那位老板把你调教得很好嘛。”

    酒德麻衣眼中流转着疑惑的光彩,但没法深入思考下去。大脑缺氧导致她现在意识模糊,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连司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丝疑惑,他索性松开手,酒德麻衣立刻跪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不惜咳嗽到面庞通红。

    “你......都忘了?”连司玩味地询问。

    酒德麻衣喘匀了气,恶狠狠地看向恩将仇报的少年,“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老板,我是教授的助教,非要说我为谁工作的话,我为他工作!”

    说到这里,众人才注意到,迪麦森尔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酒德麻衣挣扎着站起身,努力掩埋着内心的惊慌,“如果你不打算继续谋杀拯救你的恩人的话,就让开!我要去寻找教授,在这个地方走丢了,是会死的。”

    连司不再凶态毕露,变得不动声色起来,那副姿态甚至有点像先前的连司了。

    但其实还是有差别的。两者都是平静的湖,可后者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而前者则色如墨染,暗潮涌动。

    他以手支颐,懒洋洋地说,“可是,你的‘教授’叫什么呢?他和你又在哪所大学任教呢?最后......你研究的方向又是什么呢?”

    他的询问犹如当头棒喝,酒德麻衣先是陷入恍惚中,随即面色逐渐变得难以置信起来。过去近半个月的经历开始飞快风化,变得和几十年前的回忆一样斑驳。

    教授那些愚蠢敷衍的借口,自己居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到最后,这些经历已经残破到让她觉得这是一段别人的经历,而她只是个冷眼的看客。

    就好像连司掀开了她蒙在头上,内层鲜艳复杂的披风,她才恍然发现,披风内不是真实的世界。

    她的气质逐渐变得冷峻起来,明明人还是那么一个人,可先前的她只会被认为是个腰细腿长很有料的漂亮大学助教妞儿,而现在她的明艳不可方物,好像那些多余的美丽都被她藏了起来,如今才盛放。

    但最后,她看向连司的眼神还是变得尊敬且畏惧起来。

    “看样子你想起来了呀。”连司淡淡笑着,现在的他彬彬有礼,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迥异不久前面部肌肉都扭曲,想要活活扼死酒德麻衣的疯癫暴虐。

    酒德麻衣沉默了很久,甚至没注意陆续开始逃走的雇佣兵们,良久,她才慢慢开口,但语气格外笃定,说了句先前不久才说过的话。

    也正是这句话后,她被一把扼住了咽喉。

    “你不是连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