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美乡村合作社
一场盛大宴会，一天休息回血，一天分头筹备。
三天过后，一栋已经废弃的小屋被重新拾掇干净，补上了破烂的窗户，大门和墙壁简单刷了下漆，配上一个用鲜绿色漆刷成的招牌：
所有人都在招牌下畅饮着啤酒，雷振宇和雷蒙德甚至还交换了各自最喜欢的民谣：
“他今天不再爱她了，
他们在他的门上放了花圈，
很快他们就会把他带走，
他今天不再爱她了……”
……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
夜幕覆盖华北平原，
忧伤浸透她的脸……”
两人各自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曲，也不知道是雷振宇的自动翻译能力太过出色，还是音乐无国界不需要听懂歌词，总之唱完以后，两人都泪流满面。
就在雷振宇抹着眼泪时，一只肥大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过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愤怒的脸：我们尊重敬爱的欧文博士。
“借一步说话。”欧文博士把雷振宇拉到一旁，义正言辞地问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雷振宇耸耸肩，说：“我们不仅没有被拉去挖矿，还和雷蒙德家族达成了合作，三天就建好了办公室，这难道不值得的庆祝吗？”
欧文博士理都没理他，径自低吼道：“我之所以跟你来，是因为你说这里有金矿，要带我淘金发大财！我想请问，金矿呢？别说金矿了，你连铲子都没有买一把吧？”
欧文博士指着不远处头顶的那个绿油油的招牌，语气更加激烈了：“还叫什么农村合作社，我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这个英文单词！虚头巴脑，有什么用！”
他又指了指雷振宇手上的啤酒，大声呵斥道：“上帝在上，三十几个弟兄跟着你，你却喝酒唱歌，没有一点责任感，你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员工的？”
听到这，雷振宇心里乐开了花——这胖子，到了阿拉斯加都不见瘦一斤的，自己半夜喝着啤酒、吃着抹了热黄油的烤面包、兄弟们装修办公室时他却在邮局谎称算账一算一整天，真当大家不知道啊。
但雷振宇没有戳穿他，只是拍了拍欧文博士的肩膀，一声不吭地回到办公室门口。欧文博士虽然生气，但也不敢伸手拦下雷振宇，只好跟了上去。
回到众人喝酒唱歌的招牌下，雷振宇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现场立马安静下来，雷振宇接着大声说道：
“各位同事，和雷蒙德家族的合作伙伴，耽误你们一些时间。刚才，我们西太平洋公司的CFO，对目前的公司情况提出了比较大的挑战，我想我们第一次全体会议聚在这里，要不就首先解答他的疑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小柴心领神会，往前迈了一步，装作天真地问道：“请问雷会长，CFO具体的挑战是什么啊？”
雷振宇见小柴当了托儿，心里百般感谢，也由衷地觉得这孩子聪明，他接过话茬，接着说道：
“我们的CFO觉得大家太偷懒了，不去挖矿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玩过家家，喝着啤酒唱着歌……有一部电影大家没看过，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不过是吃着火锅唱着歌，下一秒他们的马车就被麻匪劫了。我们的CFO估计看过这部电影，替我们居安思危，担心我们再这样下去就要破产了。”
欧文博士脸涨得通红，虽然完全听不懂雷振宇在说什么，但他明白自己成了背锅侠，或者说是热锅上的蚂蚁。但他正准备解释，雷振宇就继续说道：
“我现在就来解答一下：成立北美乡村合作社，是为了开展以下三个业务：”
“首先，第一个业务是农业，也是乡村的根基。我们中国人颇为擅长种地，这不，兄弟们都带来了小麦种子，可以用来出口或者做成面包；雷蒙德家族一直在种马铃薯，但似乎我们带来的种子可以收成翻番，当然这个也需要实验一下才知道；甚至团队里还有人带了黍稷种子，这类作物可以用来酿造黄酒……”
说到这，雷振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众人，但可惜无人能知晓他的良苦用心。
要知道，酒这个东西在美国，可不是一般的商品。20多年后，禁酒令就颁布，也就意味着1896年的北美人民早已习惯了酒精消费。
靠中国最古老的黄酒，再造一个茅台的市值？也不是不可能嘛。
“其次，第二个业务是零售。虽然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但底层的一些商业逻辑是不变的。不管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试问谁不喜欢贪便宜？但要把价格打下来，人/货/场缺一不可。这里面学问比较大，需要一些时间摸索，初步来看，百货商场是最合适现在这个时代的经营方式……”
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都习惯了从雷振宇的口中听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名词，但似乎这人有一种魔力，让人忽略这些怪异的、时代所未曾出现过的措辞，反而集中在他画的大饼上——
百货商店，一百种商品，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简直是把这片冰天雪地变成了雪上乐园！要知道，现在这里堪比某个需要粮票才能交易的时代，可以任由人们选择的商品，甚至不超过十根手指头。
如果真能做到，雷振宇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圣诞老人。
“最后，第三个业务，也是最重要的业务：流量。人是万物的尺度，也是一切商业的根基。只有经过你店铺的人流量提升了，店铺的转化率才有了分母。记住，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是富二代编造了几百年的谎言。管你的酒多好喝，如果没有第一个人喝上第一口，它就是变了质的矿泉水。所以我们要不遗余力地引入移民，让这个根据地越来越繁华……”
听到这，底下人纷纷举起酒杯，他们已经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但隐约还能记住一些词汇，什么几百年的谎言，什么不遗余力，什么繁华……
只要给大众一些模棱两可、却又听上去可燃可憧憬的概念，大众就会自嗨起来。
于是，所有人开始了自嗨，他们一齐朝着那个模糊的、不能完全听懂的、却异常诱人的未来干杯。
“干杯！”
雷振宇也干了一杯烈酒，他转向欧文博士，笑眯眯地问道：“不知道我的解答，博士是否满意？”
谁知博士早就掏出了笔记本，在上面奋笔疾书，生怕漏记了雷振宇的指示。
“别记了，博士。你是一个好人，但不是一个聪明人。听我说，一切都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今天，先让我们不醉不归！”
说罢，雷振宇仰头喝下了一大瓶威士忌。虽然1896年的酿造技术无法跟现代相比，度数最多不过十几度，喝起来和啤酒没有太大区别，但众人们还是被雷振宇的酒量和豪迈所折服，就连雷蒙德都甘拜下风，一边喝采一边鼓掌。
一整夜，他们围着篝火跳舞、唱歌，仿佛雷振宇描绘的那个未来，一觉醒来就能拥有。
但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发现雷振宇绝不是在纸上谈兵。
阿拉斯加凌晨四点的太阳还未升起，但却有一盏煤油灯已经亮了起来。
那是雷振宇在勘探着小镇不远处的一片肥沃的土地。他发现土地里胡乱种着一些马铃薯，明显缺乏灌溉和施肥。
随后他又视察了小镇的基础设施，发现大部份的房屋都有倒塌的风险，就连最结实的市政中心的木质结构都已发霉，让人连走进去的欲望都没有。倒是镇上唯一一座教堂，得益于一名未知姓名的虔诚的神父维护，还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最后，他来到了港口。港口没有任何动线可言，本该让水手自由行走、进货的栈道，如今堆满了各类杂物，他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全是不值钱的破烂，不仅阻碍了行走，还有失火的危险。
这里成了垃圾堆啊，雷振宇嘟囔着，他心想，难怪雷蒙德家族快活不下去了，这些西方人，不懂得经营生活，光知道烧杀抢掠。
又过了一会儿，当北美乡村合作社的一名男社员尿急冲出住所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的晨尿缩回了小腹——
他们的CEO，雷大会长，正拿着一支拖把，在地上一丝不苟地画着某种图案。
空气中满是煤油的味道。
雷振宇把一桶煤油，都当作了墨水，在地上龙飞凤舞。
直到天空破晓，晨曦穿过海浪，照在这个寒冷、偏僻的世界尽头，不情愿起床的人们却如同被什么使命感召了一样，纷纷涌上了街头——
因为有三团火焰，像是天降一般，熊熊燃烧在小镇的中心。
原本安静、破败的小镇，如今人声鼎沸，街道挤满了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焰中心的那个男人——
雷振宇。
他大声冲众人喊道：“兄弟们，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也是北美乡村合作社成立分部的第一天！”
他指了指左边地上的火圈，火圈隐约看上去，似乎是某种形状……
“在我的左手边的火圈，代表着刚刚成立的农业分社。公司库内全部的种子，所有的灌溉工具，以及我脑袋里关于农业的所有知识，只要有人站出来，全都归他领导！”
“在我的正前方的火圈，代表着刚刚成立的商业分社。公司的全部可售商品，未来新移民所带来的商品，以及进出口贸易，只要有人站出来，就由他来领导这个分社！”
“最后，在我的右手边的火圈，代表着刚刚成立的增长分社。该分社可以合理地调用合作社和公司的全部资源，用于总人口的增长。记住，人越多越好，只要有人站出来，这个光荣的使命就属于他了。”
说罢，雷振宇拍了拍手，大声喊道：
“想清楚的人，就走进对应的火圈里吧！”
话音刚落，商业分社和增长分社的火圈就已经有人纵深跳入。
雷振宇定睛一看，商业分社火圈里站的人是从纽约过来的一名华人，他记得这人名字叫作董获，在火车上时就展示了自己的特点——贪财。他对雷振宇如何卖出公司的【淘金期权】尤其好奇，无数次希望拜师雷振宇，却被其他人讥笑是个舔狗（当然，当时他们的说法是跟屁虫），内心不够强大，每次也都退缩了。但这次，他还是站了出来。
雷振宇虽然不喜欢他，毕竟有传言，这人贪财到了连同伴的行李都偷。但既然他愿意站出来，雷振宇也不拦着。
雷振宇又一看，在增长分社的火圈里站着的，是雷蒙德家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雷蒙德的铁杆兄弟——高个子大卫。他的全名是大卫·雷蒙德，算是雷蒙德远方表弟。据说，他是雷蒙德家族里唯一双手粘过血的人，曾经亲手杀死过森林深处的一名印第安游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雷蒙德的指引，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增长火圈里，高昂着头颅，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很快，众人也都冲进了这两个火圈，大火熊熊燃烧着，驱散了清晨的寒冷，也给每个人的颜色里增加了可以燎原的希望火苗。
但雷振宇身旁的农业分社火圈，却无人问津。
火圈的火焰越来越弱，煤油要燃烧殆尽了。
“怎么，没人对种地感兴趣？”雷振宇明知故问。
他知道，这些来到北美新大陆的人，从DNA里便是鄙视农民，轻视农业的。又在长期的教育中，深受美式教育的荼毒，迷信冒险、掠夺和运气，不再信仰脚踏实地和自然和谐。
即便是中国人的种地天赋，也敌不过童年的耳濡目染。
但突然，有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他的手。
雷振宇一看，这不是团队里最年迈的老唐吗？
老唐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是前义和团里最年老的成员。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这里却完全不是。
老唐既不能打架斗殴，也没有读过书，不怎么识字，来历还不太明郎。
人们只知道，他一定是团队里唯一的第一代移民，通过某种方式，从大清来到了美利坚。也正因为如此，老唐没少别人欺负，说他是旧封建，是辫子男，是满人的走狗……但他倒也豁达，只要还给碗饭吃，受点委屈没什么。
“老唐，你举手是……？”雷振宇问道。
“我报名农业分社，但这火实在太旺了，我不敢跳进去……”
从其他两个火圈里，传来了一阵阵讥笑。
雷振宇却没有搭理那些人，他快步走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膝盖高的火苗，把老唐扶进了火圈里，甚至连裤腿的火苗，他也毫不在意，确定老唐站稳了，他才处理挂在自己身上的火焰。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肃然起敬，还是看傻了眼，反正三个火圈都寂静无声。
雷振宇收拾好烧出了洞的衣服，看着眼前的全体社员。
这人数也太失衡了，农业分社的火圈里，还是只有老唐一人。
一个人，种个毛的地啊。
他瘪了瘪嘴，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大声说道：
“哎呀，刚才忘记说了，镇上的所有女性朋友们，都自动分配到了农业分社，但女士们穿着长裙，实在不方便进入火圈，大家都知晓便可。”
瞬间，也不知道这些人身手何以如此矫健，农业分社的火圈里已经堆满了年轻小伙儿。
个把月的寂寞，甚至对某些人来说，是一辈子的寂寞，都需要在阿拉斯加这片热情、开放的土地上得到一定的释放。
文雅点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雷振宇一眼看过去，三个火圈里的人数差不多了。
只有雷蒙德没有动。也难怪，在他自己内部的演讲里，他是放下身段和雷振宇合作的，这里仍然是他的地盘，这份合作也是他赏赐的。
此刻，他站在房屋的阳台上，冷眼看着一切。
雷振宇丝毫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反倒是兴奋地搓搓手，然后张开双臂说道：
“各位！第一个跳进火圈的人，便是分社的组长！请各位组长半小时后清点好人数，到教堂跟我汇报！今天我们就需要制定好这个Q的OKR，时间紧迫，不要辜负了好时光！”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
“燃起来！点燃自己，照亮他人！兄弟们，这是我们的福报！”
……
众人兴奋地散开来，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小团队和组长，紧锣密鼓地交流了起来。
只有雷蒙德狠狠地拍了一下栏杆，他一边走下楼，朝着教堂走去，一边小声嘟囔着：
“雷振宇这人不简单……不过他不久就会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三天过后，一栋已经废弃的小屋被重新拾掇干净，补上了破烂的窗户，大门和墙壁简单刷了下漆，配上一个用鲜绿色漆刷成的招牌：
所有人都在招牌下畅饮着啤酒，雷振宇和雷蒙德甚至还交换了各自最喜欢的民谣：
“他今天不再爱她了，
他们在他的门上放了花圈，
很快他们就会把他带走，
他今天不再爱她了……”
……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
夜幕覆盖华北平原，
忧伤浸透她的脸……”
两人各自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曲，也不知道是雷振宇的自动翻译能力太过出色，还是音乐无国界不需要听懂歌词，总之唱完以后，两人都泪流满面。
就在雷振宇抹着眼泪时，一只肥大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过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愤怒的脸：我们尊重敬爱的欧文博士。
“借一步说话。”欧文博士把雷振宇拉到一旁，义正言辞地问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雷振宇耸耸肩，说：“我们不仅没有被拉去挖矿，还和雷蒙德家族达成了合作，三天就建好了办公室，这难道不值得的庆祝吗？”
欧文博士理都没理他，径自低吼道：“我之所以跟你来，是因为你说这里有金矿，要带我淘金发大财！我想请问，金矿呢？别说金矿了，你连铲子都没有买一把吧？”
欧文博士指着不远处头顶的那个绿油油的招牌，语气更加激烈了：“还叫什么农村合作社，我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这个英文单词！虚头巴脑，有什么用！”
他又指了指雷振宇手上的啤酒，大声呵斥道：“上帝在上，三十几个弟兄跟着你，你却喝酒唱歌，没有一点责任感，你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员工的？”
听到这，雷振宇心里乐开了花——这胖子，到了阿拉斯加都不见瘦一斤的，自己半夜喝着啤酒、吃着抹了热黄油的烤面包、兄弟们装修办公室时他却在邮局谎称算账一算一整天，真当大家不知道啊。
但雷振宇没有戳穿他，只是拍了拍欧文博士的肩膀，一声不吭地回到办公室门口。欧文博士虽然生气，但也不敢伸手拦下雷振宇，只好跟了上去。
回到众人喝酒唱歌的招牌下，雷振宇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现场立马安静下来，雷振宇接着大声说道：
“各位同事，和雷蒙德家族的合作伙伴，耽误你们一些时间。刚才，我们西太平洋公司的CFO，对目前的公司情况提出了比较大的挑战，我想我们第一次全体会议聚在这里，要不就首先解答他的疑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小柴心领神会，往前迈了一步，装作天真地问道：“请问雷会长，CFO具体的挑战是什么啊？”
雷振宇见小柴当了托儿，心里百般感谢，也由衷地觉得这孩子聪明，他接过话茬，接着说道：
“我们的CFO觉得大家太偷懒了，不去挖矿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玩过家家，喝着啤酒唱着歌……有一部电影大家没看过，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不过是吃着火锅唱着歌，下一秒他们的马车就被麻匪劫了。我们的CFO估计看过这部电影，替我们居安思危，担心我们再这样下去就要破产了。”
欧文博士脸涨得通红，虽然完全听不懂雷振宇在说什么，但他明白自己成了背锅侠，或者说是热锅上的蚂蚁。但他正准备解释，雷振宇就继续说道：
“我现在就来解答一下：成立北美乡村合作社，是为了开展以下三个业务：”
“首先，第一个业务是农业，也是乡村的根基。我们中国人颇为擅长种地，这不，兄弟们都带来了小麦种子，可以用来出口或者做成面包；雷蒙德家族一直在种马铃薯，但似乎我们带来的种子可以收成翻番，当然这个也需要实验一下才知道；甚至团队里还有人带了黍稷种子，这类作物可以用来酿造黄酒……”
说到这，雷振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众人，但可惜无人能知晓他的良苦用心。
要知道，酒这个东西在美国，可不是一般的商品。20多年后，禁酒令就颁布，也就意味着1896年的北美人民早已习惯了酒精消费。
靠中国最古老的黄酒，再造一个茅台的市值？也不是不可能嘛。
“其次，第二个业务是零售。虽然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但底层的一些商业逻辑是不变的。不管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试问谁不喜欢贪便宜？但要把价格打下来，人/货/场缺一不可。这里面学问比较大，需要一些时间摸索，初步来看，百货商场是最合适现在这个时代的经营方式……”
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都习惯了从雷振宇的口中听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名词，但似乎这人有一种魔力，让人忽略这些怪异的、时代所未曾出现过的措辞，反而集中在他画的大饼上——
百货商店，一百种商品，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简直是把这片冰天雪地变成了雪上乐园！要知道，现在这里堪比某个需要粮票才能交易的时代，可以任由人们选择的商品，甚至不超过十根手指头。
如果真能做到，雷振宇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圣诞老人。
“最后，第三个业务，也是最重要的业务：流量。人是万物的尺度，也是一切商业的根基。只有经过你店铺的人流量提升了，店铺的转化率才有了分母。记住，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是富二代编造了几百年的谎言。管你的酒多好喝，如果没有第一个人喝上第一口，它就是变了质的矿泉水。所以我们要不遗余力地引入移民，让这个根据地越来越繁华……”
听到这，底下人纷纷举起酒杯，他们已经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但隐约还能记住一些词汇，什么几百年的谎言，什么不遗余力，什么繁华……
只要给大众一些模棱两可、却又听上去可燃可憧憬的概念，大众就会自嗨起来。
于是，所有人开始了自嗨，他们一齐朝着那个模糊的、不能完全听懂的、却异常诱人的未来干杯。
“干杯！”
雷振宇也干了一杯烈酒，他转向欧文博士，笑眯眯地问道：“不知道我的解答，博士是否满意？”
谁知博士早就掏出了笔记本，在上面奋笔疾书，生怕漏记了雷振宇的指示。
“别记了，博士。你是一个好人，但不是一个聪明人。听我说，一切都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今天，先让我们不醉不归！”
说罢，雷振宇仰头喝下了一大瓶威士忌。虽然1896年的酿造技术无法跟现代相比，度数最多不过十几度，喝起来和啤酒没有太大区别，但众人们还是被雷振宇的酒量和豪迈所折服，就连雷蒙德都甘拜下风，一边喝采一边鼓掌。
一整夜，他们围着篝火跳舞、唱歌，仿佛雷振宇描绘的那个未来，一觉醒来就能拥有。
但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发现雷振宇绝不是在纸上谈兵。
阿拉斯加凌晨四点的太阳还未升起，但却有一盏煤油灯已经亮了起来。
那是雷振宇在勘探着小镇不远处的一片肥沃的土地。他发现土地里胡乱种着一些马铃薯，明显缺乏灌溉和施肥。
随后他又视察了小镇的基础设施，发现大部份的房屋都有倒塌的风险，就连最结实的市政中心的木质结构都已发霉，让人连走进去的欲望都没有。倒是镇上唯一一座教堂，得益于一名未知姓名的虔诚的神父维护，还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最后，他来到了港口。港口没有任何动线可言，本该让水手自由行走、进货的栈道，如今堆满了各类杂物，他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全是不值钱的破烂，不仅阻碍了行走，还有失火的危险。
这里成了垃圾堆啊，雷振宇嘟囔着，他心想，难怪雷蒙德家族快活不下去了，这些西方人，不懂得经营生活，光知道烧杀抢掠。
又过了一会儿，当北美乡村合作社的一名男社员尿急冲出住所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的晨尿缩回了小腹——
他们的CEO，雷大会长，正拿着一支拖把，在地上一丝不苟地画着某种图案。
空气中满是煤油的味道。
雷振宇把一桶煤油，都当作了墨水，在地上龙飞凤舞。
直到天空破晓，晨曦穿过海浪，照在这个寒冷、偏僻的世界尽头，不情愿起床的人们却如同被什么使命感召了一样，纷纷涌上了街头——
因为有三团火焰，像是天降一般，熊熊燃烧在小镇的中心。
原本安静、破败的小镇，如今人声鼎沸，街道挤满了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焰中心的那个男人——
雷振宇。
他大声冲众人喊道：“兄弟们，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也是北美乡村合作社成立分部的第一天！”
他指了指左边地上的火圈，火圈隐约看上去，似乎是某种形状……
“在我的左手边的火圈，代表着刚刚成立的农业分社。公司库内全部的种子，所有的灌溉工具，以及我脑袋里关于农业的所有知识，只要有人站出来，全都归他领导！”
“在我的正前方的火圈，代表着刚刚成立的商业分社。公司的全部可售商品，未来新移民所带来的商品，以及进出口贸易，只要有人站出来，就由他来领导这个分社！”
“最后，在我的右手边的火圈，代表着刚刚成立的增长分社。该分社可以合理地调用合作社和公司的全部资源，用于总人口的增长。记住，人越多越好，只要有人站出来，这个光荣的使命就属于他了。”
说罢，雷振宇拍了拍手，大声喊道：
“想清楚的人，就走进对应的火圈里吧！”
话音刚落，商业分社和增长分社的火圈就已经有人纵深跳入。
雷振宇定睛一看，商业分社火圈里站的人是从纽约过来的一名华人，他记得这人名字叫作董获，在火车上时就展示了自己的特点——贪财。他对雷振宇如何卖出公司的【淘金期权】尤其好奇，无数次希望拜师雷振宇，却被其他人讥笑是个舔狗（当然，当时他们的说法是跟屁虫），内心不够强大，每次也都退缩了。但这次，他还是站了出来。
雷振宇虽然不喜欢他，毕竟有传言，这人贪财到了连同伴的行李都偷。但既然他愿意站出来，雷振宇也不拦着。
雷振宇又一看，在增长分社的火圈里站着的，是雷蒙德家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雷蒙德的铁杆兄弟——高个子大卫。他的全名是大卫·雷蒙德，算是雷蒙德远方表弟。据说，他是雷蒙德家族里唯一双手粘过血的人，曾经亲手杀死过森林深处的一名印第安游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雷蒙德的指引，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增长火圈里，高昂着头颅，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很快，众人也都冲进了这两个火圈，大火熊熊燃烧着，驱散了清晨的寒冷，也给每个人的颜色里增加了可以燎原的希望火苗。
但雷振宇身旁的农业分社火圈，却无人问津。
火圈的火焰越来越弱，煤油要燃烧殆尽了。
“怎么，没人对种地感兴趣？”雷振宇明知故问。
他知道，这些来到北美新大陆的人，从DNA里便是鄙视农民，轻视农业的。又在长期的教育中，深受美式教育的荼毒，迷信冒险、掠夺和运气，不再信仰脚踏实地和自然和谐。
即便是中国人的种地天赋，也敌不过童年的耳濡目染。
但突然，有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他的手。
雷振宇一看，这不是团队里最年迈的老唐吗？
老唐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是前义和团里最年老的成员。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这里却完全不是。
老唐既不能打架斗殴，也没有读过书，不怎么识字，来历还不太明郎。
人们只知道，他一定是团队里唯一的第一代移民，通过某种方式，从大清来到了美利坚。也正因为如此，老唐没少别人欺负，说他是旧封建，是辫子男，是满人的走狗……但他倒也豁达，只要还给碗饭吃，受点委屈没什么。
“老唐，你举手是……？”雷振宇问道。
“我报名农业分社，但这火实在太旺了，我不敢跳进去……”
从其他两个火圈里，传来了一阵阵讥笑。
雷振宇却没有搭理那些人，他快步走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膝盖高的火苗，把老唐扶进了火圈里，甚至连裤腿的火苗，他也毫不在意，确定老唐站稳了，他才处理挂在自己身上的火焰。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肃然起敬，还是看傻了眼，反正三个火圈都寂静无声。
雷振宇收拾好烧出了洞的衣服，看着眼前的全体社员。
这人数也太失衡了，农业分社的火圈里，还是只有老唐一人。
一个人，种个毛的地啊。
他瘪了瘪嘴，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大声说道：
“哎呀，刚才忘记说了，镇上的所有女性朋友们，都自动分配到了农业分社，但女士们穿着长裙，实在不方便进入火圈，大家都知晓便可。”
瞬间，也不知道这些人身手何以如此矫健，农业分社的火圈里已经堆满了年轻小伙儿。
个把月的寂寞，甚至对某些人来说，是一辈子的寂寞，都需要在阿拉斯加这片热情、开放的土地上得到一定的释放。
文雅点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雷振宇一眼看过去，三个火圈里的人数差不多了。
只有雷蒙德没有动。也难怪，在他自己内部的演讲里，他是放下身段和雷振宇合作的，这里仍然是他的地盘，这份合作也是他赏赐的。
此刻，他站在房屋的阳台上，冷眼看着一切。
雷振宇丝毫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反倒是兴奋地搓搓手，然后张开双臂说道：
“各位！第一个跳进火圈的人，便是分社的组长！请各位组长半小时后清点好人数，到教堂跟我汇报！今天我们就需要制定好这个Q的OKR，时间紧迫，不要辜负了好时光！”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
“燃起来！点燃自己，照亮他人！兄弟们，这是我们的福报！”
……
众人兴奋地散开来，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小团队和组长，紧锣密鼓地交流了起来。
只有雷蒙德狠狠地拍了一下栏杆，他一边走下楼，朝着教堂走去，一边小声嘟囔着：
“雷振宇这人不简单……不过他不久就会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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